作者:马赛克的忧郁
这人好像喜欢在每句话之前加一个“啊哈”的语气词,这让他看起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热情。
然后他又看见并排坐在他两边的肖恩和飞鸟,更感兴趣了:“印第安人?黑人?你们这个组合有点意思,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淘金客,这位印第安人使我们的向导。”这个设定陈剑秋烂熟于心。
“哦哦,那你们可真的是能吃苦,我的父亲经常和你们这些人打交道,我们一直卖枪给淘金的人。”年轻人兴致勃勃。
“卖枪?”
“对,对,我们家都是卖枪的,至少从我懂事开始,就一直在父亲的枪铺里。”年轻人继续着他的话题,然后忽然想到什么,神色有些黯淡,“只是可惜我的父亲两年前已经去世了。”
“我很遗憾。”陈剑秋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面前,认真地倾听着年轻人的话。
可能是陈剑秋的礼貌和倾听引起了年轻人的好感,他继续说着:“我出生在犹他州的奥格登(Ogden),那里真的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距离大盐湖只有16公里,那里……”
“先填饱肚子再说吧,先生们。”年轻人的话被胖女人粗暴地打断了,她把手中装满炖菜的碗丢到了桌子上,再一个个传了过来。
而刚才还在角落里打牌的四个人也已经慢腾腾地走了过来,两个坐到了陈剑秋这一排,而另两个,则坐到了年轻人保镖的旁边。
陈剑秋这才看清楚了这四个人的脸,都长得很有特点,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个只有一只眼睛,另一个留着络腮的大胡子,而剩下两个坐在他们这一排的,则看起来像是墨西哥人。
说话被打断了的年轻人并没有特别的不满,也没有注意到四个人独特的长相,他直接拿过了那碗炖菜,开始大勺大勺地吃了起来。
陈剑秋看了看眼前的那碗乱七八糟的糊糊状的东西。所谓的炖菜,其实就是把能找到的食材,比如土豆、胡萝卜、肉类什么的煮成一锅。
这要是放在穿越前,他肯定是连碰都不想碰一下,可穿越之后,连着啃了一个月的烙饼,跑路之后,又吃了好几天的干粮。
这玩意儿至少比饼干好。
他看了眼周围,那两个墨西哥人也开始吃炖菜,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也吃了起来。
“唔,对了,我叫约翰·勃朗宁,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嘴没有停,一边吃一边说着话。
约翰·勃朗宁?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
陈剑秋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
勃朗宁手枪?犹他州?卖枪的?
这位眼前的年轻人难不成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美国轻武器设计专家?
要知道,后来世界上第一把自动手枪M1900就出自于此人之手,而一战导火索——萨拉热窝事件中击毙费迪南大公的那把M1910,也是此人杰作。
“额,叫我陈就可以了。”陈剑秋从思绪中恢复过来,回复到。
“你不是在奥格登么?怎么跑这里来了?”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
“嘿,别提了,父亲去世之后,我和我的兄弟们在奥格登成立了一个武器制造厂,我发明了一种后膛装填落下式闭锁单发步枪,卖的很好,但我们没有多余的资金,所以产能有限。”
“前段时间我们在蒙特罗斯的分店发来一部分订单,你知道的,但是我们又没有更多的人手和分销渠道,所以只能自己来送货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走铁路呢?”陈剑秋疑惑的问道。
“那个地方铁路到不了,我也不太熟悉路,所以就让汤姆带我们来了。”年轻人拍了拍坐在他傍边的那个保镖的肩膀,“他可是个很负责任的人,一路上多亏他了。”
陈剑秋大概听明白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便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炖菜。
“肖恩,这炖菜味道真不错,你一碗够么?”陈剑秋突然对肖恩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肖恩明显吃了一碗不够,又跑去准备再装一碗,但装着炖菜的盆在桌子的另一边,他不得拿着碗跑了过去。
他从身边的墨西哥人后面饶了一个圈,在经过他们这一排最靠近炖菜盆的另一个墨西哥人时,由于走的太快,脚下拌蒜,摔了一跤,靠在了他的身上。
“抱歉,抱歉,兄弟。”肖恩慌忙道歉道。
“离我远点!”墨西哥人一把把肖恩推开。
“妈的!”
旅馆的门再次被推开了,刚才出门牵马的布林顿冲了进来,他把帆布丢在地上,自己浑身淋的跟个落汤鸡一样,哆哆嗦嗦地往吧台走。
当他路过长桌子的时候,看到陈剑秋三个人,眼神有点诧异,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径直走回了地下室。
然后胖女人也跟了下去。
“刚那三个人为什么不直接做掉?我进地下室之前就让你们动手了,刚听不到楼上动静,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得手了。”
在地下室的角落里,布林顿低声问道。
“尸体不太好处理,时间隔得太近了,如果杀掉的话,血腥味太重,可能会引起那个年轻人的怀疑。”胖女人回答道。
“这样太容易节外生枝了。”布林顿有些不太满意,“对面如果加上这三个人,那就是七个,我们也只有七个,你哪来的自信?”
“没事,等下找机会一起杀掉,我观察过他们,只有一把长枪,还留在了楼上。至于那个年轻人,也能算一个么?”胖女人很不以为然,准备直接返回一楼。
但当她把头伸出地下室时,突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那个中国人依然在桌子上谈笑风生,但他的一只手上已经不知道为何多了两把左轮。
第二十五章 赏金猎人的生存法则
陈剑秋其实不介意让勃朗宁死在这个地方,虽然他记得这人至少活到了20世纪20年代。
不过他可不想面对人数至少是他一倍的匪帮。
勃朗宁和他保镖手里至少有长枪,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要么找机会和其他两人一同跑路,要么想办法和勃朗宁他们结盟。
但在这时候想让一个白人相信一个中国人,一个黑人加一个印第安人,而不是他的白人同胞,怎么想也不是个太靠谱的事情。
胖女人慢慢从地下室爬了上来,她走到了桌子边,可当她再看向陈剑秋的手上时,却什么也没有。
“夫人,您怎么了?”陈剑秋回过头问道。
胖女人的表情很古怪。
眼前这个中国人难道是个巫师?
坐在桌子对面的独眼男人似乎是没吃饱,他看了眼炖菜盆里,那里已经被肖恩刮了个精光。
于是他站起身,从吧台上取了一个杯子,走到煮着咖啡的炉子那里,倒了一杯咖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干面包,把面包掰开来,就着咖啡,一口口的往嘴里送。
“啊哈,热咖啡,雨夜和大雪天最美妙的东西。”勃朗宁又搓了搓鼻子,他站了起来,准备也去接一杯咖啡来尝尝。
但一旁的汤姆站了起来。
“我去吧,顺便把今天晚上的房间订一下。”
他走到胖女人面前,此时的胖女人已经回到了吧台里面。
“老板娘,你这里还空着几间房?”汤姆问道。
“只剩三间了,这三位客人可能是从外地来的,他们是一起的,占了一间。”胖女人回答道。
汤姆的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继续说:“那剩下的都给我们吧,另外麻烦您给几个杯子给我。”
老板娘从吧台下面取出了几个杯子,一起塞到了汤姆的手里。
汤姆来到咖啡壶前,开始倒咖啡,放着咖啡壶的角落里灯光昏暗,炉子的火焰忽明忽暗,映射着汤姆的背影。
“你怎么这么慢?”勃朗宁有些等不及了,喊道。
汤姆转过身,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笑道:“老板,别着急啊,这咖啡闻起来还不错。”
勃朗宁打算接过咖啡,却瞥见了几个保镖眼巴巴的眼神,便把咖啡让给了他们。
“再去倒几杯。”他对汤姆说。
两个保镖顾不得咖啡烫,只是吹拂了几下,便开始喝。
确实,对于美国人来说,在陌生的旅途中,有什么比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更能安慰心灵的呢。
“我的父亲是一个摩门教徒,他严禁我抽烟喝酒,甚至是喝咖啡。烟和酒的话还好说,但是不让我喝咖啡,却是要了我的命。”勃朗宁笑着说道,“你知道的,我更偏向于做一名枪械设计师,咖啡会给我灵感。”
此时汤姆又拿了两杯咖啡过来,勃朗宁接过其中的一杯,指着陈剑秋说道:“汤姆,再给这三位每个人来一杯。”
“额,不用了,我们自己来,谢谢,哈哈。”陈剑秋很客气,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客气往往会被美国的白人们视为一种虚伪。
勃朗宁也理所当然的不做强求,可汤姆不知为什么还是走向了咖啡壶。
勃朗宁有点奇怪,但还是拿起了杯子。
他准备品尝下这荒山野岭的咖啡味道如何。
他的嘴唇靠近了杯子的边缘。
忽然,门外的突然传来马铃的声音,伴随着马铃和雨声一同传进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喊叫:
“陈!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点给我出来!我逮到你了,哈哈哈!”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转向了陈剑秋三人。
勃朗宁也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神色有些紧张。
陈剑秋的脑海中飞快地搜索着,现在在门外叫嚣着的这个人是谁呢?
“咚”的一声,旅馆的大门被踢开了,大风卷着雨水打了进来。
一个浑身湿淋淋的男人举着枪出现在大门口,他的胡子往上翘着,还挂着些许雨水。而他的旁边,则有一个小伙子举着枪掩护着他,和男人形成交叉的射角。
陈剑秋看着那撇胡子,有点眼熟,这不是自己前两天在山谷中遇到的赏金猎人哈尼夫和他的马夫么?
一楼大厅里安静极了,只听得见风呼啸的声音,雨拍打窗子的声音,还有咖啡壶里咖啡烧开了的声音。
众人的眼光从陈剑秋那里转到了门外。
而陈剑秋则环视了下四周。
勃朗宁手指有点哆嗦,内心有丝丝不安;汤姆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壶和咖啡杯,转过了身;其他的三个保镖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桌上的枪。
胖女人看了门口一眼,目光又回到了陈剑秋身上;地下室的男人露出了一个头,悄悄地看向门外;大胡子的手摸向了腰间;而独眼,则摘下了头上的帽子,用剩下的那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门口。
飞鸟和肖恩同时看向了陈剑秋,陈剑秋面色淡然。
以不变应万变。
这时候门口的哈尼夫也在观察着厅中的景象,当他扫过摘下帽子的独眼,又扫了眼旅店里的其他人之后,做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向着身边的小伙子摆了摆手,然后一起慢慢向后移动,在退到门外面之后,用脚一勾,把门带上了。
“各位慢慢聊,走错地方了!告辞!”
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和马铃声,渐行渐远。
“老大,那三个人不就是赏金榜上的三个人么?”马夫一边驾着马,一边大声地说道,雨太大,他怕车厢里的哈尼夫听不清。
“你瞎啊!”哈尼夫一肚子火,他原本约了鼎鼎有名的贝恩兄弟,结果那两人却以距离太远为由爽了约,“除了那个年轻人,那一桌子有一个好人么?”
“那个独眼的另一只眼睛是我弄瞎的,大胡子的哥哥是我送上绞刑架的,谁知道这帮人怎么会凑一块儿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当场开火,要不然的话我们俩都得死在这。”
“咱们可以拼一下的啊。”马夫唐尼有点不甘心。
“闭嘴!”哈尼夫的火气更大了,他觉得马夫唐尼这些年跟着他都是白跟了。
赏金猎人怎么能拼命呢?拼命还怎么赚钱呢?
他的一肚子火还源自于一个算不上假消息的假消息。
一天前,一个带着圆顶礼帽的男人在路上截住了他,告诉了他陈剑秋三个人的行踪。
“他们如果按照现在的路线继续进行,傍晚时分应该会去山下面镇子的一个小旅馆下榻。”男人如是说,“他们上次战斗的时候武器损耗很大,你可以直接进去抓了他们。”
依照哈尼夫丰富的经验,原本不会如此的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但男人掏出了一张小小纸片,上面的名头,太过耀眼和闪亮,让哈尼夫都为之侧目:
平克顿侦探事务所。
第二十六章 旅馆乱战
刚才那人是搞笑的么?
没有人说话。
大厅中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哈尼夫短暂的登场和退场而缓和,反而更加紧张了,犹如绷紧了的一根弦。可能除了陈剑秋,另外的两拨人谁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状况。
“这位,陈,额,陈先生,您有什么要解释的么?”勃朗宁身边一位看起来年长一点的保镖终于打破了寂静。
陈剑秋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不在保镖身上,而是对面的那个独眼。
恰巧,独眼的目光,也从刚才的门口,转到了陈剑秋的脸上。
独眼借助刚才转身去看门外的时机,已经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他的身子微微后倾,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下垂,靠近自己的腰间。
这是一个随时都可以拔枪击发的姿势,而和他同坐一排的保镖们,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