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赛克的忧郁
而是他知道,如果以这种方式接受那些老板们的贿赂,第二天,这封信的副本和自己收钱的证据,就会出现在报纸的头条上。
自己靠驱逐华工等行为在工人中积累起来的威望,也将毁于一旦。
那时候,自己也将一文不值。
他更在乎的,是权力!
从这点上来讲,那些老板们,开的价码还远远不够。
集会和声援,是必要的,演讲,也是要的,只是需要新的筹码,让那些老板们出血而已。
给他一个理由,他能让这个加州颤抖。
卡尼把联系文书重新放回了抽屉里,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而另一边,在码头边上,陈剑秋等了一个下午,都没有等到前来报复的黄毛,觉得有些无聊。
他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
下午五点整。
“黄叔,我先回去了,过两天我应该还会再来趟,招工的事情,就麻烦你了。”陈剑秋向黄青云告别。
他骑着马,离开了“华工互助会”,回到了唐人街的旅馆。
李四福迎了出来。
“让大家赶紧吃晚饭,晚上有活儿。”陈剑秋吩咐道。
李四福和龙骧组的人已经在旅馆里休息了一下午,闲得蛋疼。
一听有活,他立马来了精神,跑到每个人的房间,把陈剑秋的话吩咐了下去。
约莫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样子,陈剑秋敲响了他们房间的门。
在大堂短暂地集合了之后,他们出发了。
和林肯郡这样的西部小镇不同,旧金山是个大城市,夜晚的街道被精美的铸铁瓦斯灯所照亮。
然而,唐人街中,却无法享受到光明的恩泽。
街道上,漆黑一片,只有从沿街低矮房屋窗户中照出的光,点缀着唐人街的黑夜。
陈剑秋带着龙骧组的人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小院。
小院的屋子,损毁于几天前暴徒对于唐人街的袭击,而小院的主人,也不知去向。
陈剑秋让他们点起了马灯。
“换衣服。”他对着众人说道,自己开始掏马鞍袋,“在罗斯威尔出发前给你们带上的。”
不多一会儿,他们的衣服,便换好了。
“老大,我总觉得穿死人衣服有点晦气。”李四福从马鞍袋里掏出一个压扁了的软质圆顶礼帽,用拳头把顶子从里面拱了出来。
“挺好,不错。”陈剑秋看了他一眼,替他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口,“放心好了,都洗干净了,何大娘以前在丹佛就是开洗衣店的。”
转眼之间,二十来个牛仔打扮的人,就变成了穿西装背心的绅士。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的衣服,有点皱。
陈剑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方巾,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徽章。
这个徽章是从衣服胸口抠下来的,上面刻着一只睁开的眼睛。
他掂量了一下这个徽章,又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出发!”
二十来人重新骑上了马。
他们沿着一条小路出了唐人街,绕了一个圈后直接出了城,随后沿着海岸线大摇大摆向着港口而去。
此时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他们对身边经过的马匹,行了注目礼。
昏暗的路灯下,他们根本看不清马上人的脸,只看见他们背上的枪,还以为是巡夜的武装巡逻队。
而此刻,在港口工会的办公室外屋里,正是灯火通明。
一群码头工人,正聚集在这里。
黄毛一个脚踩在椅子上,拿着两个空酒瓶,在桌子上比划着。
先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
他在安排今天晚上“突袭”华工合作会的行动。
“老大,带不带枪?”一个瘦子,伸长了脖子,疑惑地看着桌子上的两个空酒瓶。
黄毛的安排,啰嗦而又不得要点,他其实没太听懂。
“带,为什么不带?”另一个长相更为狂野的工人说道,他袒露着上衣,抓了抓自己的胸毛,“敢挡我们的,一枪崩了就行。”
黄毛想了想,没否定他的提议。
“要我说啊,根本不用那么麻烦。”一个络腮胡子摇了摇头,他一扬脖子,灌了一口啤酒,“直接冲进去,砸烂了,然后放一把火烧掉,看他们滚蛋不滚蛋!”
“我前年就是这么干的,哈哈哈哈哈”胸毛工人哈哈大笑。
在几年前的暴乱中,他第一个冲进了唐人街,爬上了一间屋子的房顶,在屋顶上砸了一个洞,然后把油和火把,都丢了进去。
“你知道吗?那些屋子里的人被烧得满地乱窜,就跟耗子一样,哈哈哈哈!”
其他人听到胸毛大汉的形容,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行为,让他们找到了一种快感,这像是一种狂欢。
严格意义上讲,他们中的有些人,根本不懂丹尼斯·卡尼在演讲台上到底说的是什么。
他们只是想放火和抢劫而已。
正当工人们的狂野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的时候。
“嘭!”
办公室外屋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了。
二十来个身着西装背心的蒙面人冲了进来。
他们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连发步枪,这些枪,很快指向了在场的每一个工人。
胸毛汉子刚准备去拿身边的枪,却被他身边的一个蒙面人一枪托打倒在地,另一个人迅速地掏出腰间的匕首,扎进了他的心口。
见血了。
瘦子刚准备叫出声,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下手的人狠辣无比。
毕竟是陈剑秋耳提面命教出来的徒弟。
其他人再没人敢动了,他们每个人的脑袋上,现在都被顶了一根枪管。
一个带着圆顶礼帽的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蒙着黑色的布,帽檐下面的双眼,闪烁着冷峻的光。
他的靴子,把地板踩得“咯吱咯吱”响。
陈剑秋环视了下四周:
“刚才,是谁说要放火来着?”
第二百六十一章 喂鲨鱼
络腮胡子一哆嗦。
“哦,是你。”陈剑秋的目光扫了过来。
他挥了挥手。
络腮胡子的后脑勺上,挨了一枪托,向前倒了下去。
而其他的人,基本也是同样的下场。
工会外屋的工人里,尚且还处于清醒状态的,只剩下了黄毛一个。
“你们是什么人?”黄毛抬起了头,“你们要做什么?”
回答他的不是陈剑秋,而是又一个枪托。
黄毛晕了过去。
旁边的一个龙骧组成员,抽出了绳子,把他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陈剑秋看了一眼周围。
桌子和椅子杂乱地摆放着,地上到处散落着廉价卷烟的烟头,在桌子上、桌子下、椅子下、墙角,都能看见一堆空酒瓶子。
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酒味,呛人不已。
陈剑秋搓了下鼻子:
“这他妈的也能算个工会?”
一群乌合之众,地痞加流氓。
他突然萌生了一种,教一下这帮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工会的想法。
“这些人怎么办?”李四福指了指地上躺了一地的码头工人。
“黄毛带走,其他的人,都锁屋里面。”陈剑秋看了眼这帮人。“既然他们喜欢放火,那也送他们一把火好了。”
“好嘞!”
李四福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抱了一小桶煤油回来。
一切就绪之后,龙骧组的众人退出了屋子。
陈剑秋最后一个从屋子里走出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平克顿的金属徽章,丢进了屋子里。
马蹄声再次在码头上响起。
陈剑秋带着龙骧组的成员们沿着海边的道路疾驰。
他们的身后,很快,火光冲天。
“老大,我们接下来去哪?”李四福问道。
“去那里。”
陈剑秋指向了远处海边的一座断崖。
在月光下,海浪卖力地拍打、撞击着断崖和下面的礁石,发出阵阵吼声。
黄毛是被一巴掌加上一股咸湿的海风给弄醒的。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拖到了断崖边上。
“站好!”李四福扶稳了他,然后后退了几步。
黄毛向身后看去。
断崖直上直下,高得哪怕他仅仅从上往下看去,腿都会一直在哆嗦。
下方是裸露的礁石,只要摔下去,大概率落在上面,肯定是粉身碎骨,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转过头,发现眼前至少有两把枪指着他。
“别,别杀我!”黄毛直接跪了下来,他的双手被捆在背后,这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脸直接磕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活像一条被开水烫了的活蛆。
李四福和另一个战士,把他从地上架了起来,但是黄毛很快又跪了下去,两人只能让他这么面朝下趴着了。
他的腿,已经软了。
“听说,几年前,是你第一个冲进唐人街的?”陈剑秋问道。
“不是我,不是我,是‘胸毛’!是‘胸毛’!”黄毛拼命地摇着自己的头。
“听说,你每个星期五,会带着你码头的兄弟,去扫荡码头附近的华工居住的屋子和华人的商店,要么抢,要么砸?”陈剑秋走到他的身边,蹲了下来。
“不是啊,我们是借,借点东西用下!”黄毛的求生欲极强,不停地解释道。
“我还听说,上个月两个码头的华工失踪了,遗体到现在都没找到,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陈剑秋掏出匕首,用匕首的两面,在黄毛的脸上来回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