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道 第3章

作者:断桥残雪

在这经文中间是一条无数日月星辰组成的浩瀚星河,浩瀚星河中间虚空盘坐着一伟岸男子。

男子披星光霞衣,手结法印。

这经文画像也不知道何人所画,那男子明明只是一幅画像,不仅给人栩栩如生,仿若真实存在一般,甚至人看着他时,心里竟然能产生一种开天辟地,演化出天地万物,亿万日月星辰的感觉。

秦子凌收敛心神,借着烛光逐字阅读经文,一一跟脑子里残存的有关经文记忆对照。

很快,秦子凌就明白过来,这神魂修炼之法境界分定神、出窍、附体、驱物、分神、夺舍、显圣、雷劫、天仙等境界。

修炼之法很简单,就是按经文中的画像男子盘坐,手结法印,然后冥想浩瀚星河图像。

但大道至简,悟在天成。

修炼之法至简之处也正是它的至繁所在。

厉墨一代魔头,得了“不灭星河观想大法”之后,历经十年方才入了门槛,也就是踏入定神境界,此后又经七十年方才修炼到分神境界后期,勉强触摸到了夺舍门槛。

也正因为这样,哪怕秦子凌只是一位练筋肉的武徒,厉墨也没能夺舍成功,反倒弄得两败俱伤,最终被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秦子凌融合。

神魂最是缥缈虚无,摸不着看不到,所以“定神”一词,看似简单,但要定住缥缈虚无的神魂又谈何容易,甚至可以说根本无从下手。

但若不定住神魂,盘腿冥想星河图像不过只是徒有其表,摆摆架子而已,通过此法根本无法壮大神魂。

正因如此,定神这一道门槛便已经把绝大多数人挡在了修行神魂之道的门外。

而定神之后的每一个境界突破也都极为艰难。

相对于境界的突破之难,神魂之道前面几个境界的威力却很弱,跟它的难度根本不成正比。

像定神,无非就是让自己的心灵神魂进入一种无比玄妙的空灵境界,但这却不能用来御敌。

出窍也无非就是让自己的神魂离体,在世间游走,如同鬼魂在世间游荡一般,只能以神念幻象迷惑恐吓心志不坚定的普通人,却无法伤害他的肉身,甚至若靠近气血旺盛的人,反倒要受他的气血灼伤。

神魂继续壮大,达到了附体境界,才显出了一些攻击威力来。但那也只能附体一些气血普通的生物身上,否则就算能勉强附体,自身神魂也要大受损伤。

只有神魂壮大到可以操控外物,也就是驱物境界,那时驱使凶器,来去无迹可行,神出鬼没,一旦杀人,让人防不胜防,神魂之道的威力这才有了质的飞跃。

神魂之道入门如此之难,对天赋要求奇高,入门之后穷其一生也不可能修炼出威力巨大的法术来,久而久之,神魂之道和修炼此道的人便近乎绝迹,再加上神魂之术的独有缥缈虚无特点,到了如今,神魂之道和修炼此道的人变得无比神秘,仿若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

以秦子凌目前的身份,若不是融合了厉墨的残魂意识,而厉墨又刚好修炼了神魂之道,他这辈子是绝对不可能接触到神魂之道。

而现在,他的面前摆放着就是一门自古以来便笼罩着神秘缥缈色彩的神魂之道修行秘法。

“按厉墨的记忆中,定神是一种思想空灵到极致的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之下,人完全忘了外界和自身这个肉体,方才能触摸到神魂的存在,才能以神魂之法观想不灭星河图像。”

“要想进入定神状态,要先通过坐禅静思,冥想引导等等心灵的训练,并且在训练时配以珍贵的香料安神,数年甚至数十年如一日,周而复始,方才有一线希望进入定神状态。”

“珍贵的安神香料我是不用想了,那都是有钱人才能买得起的奢侈品。”

秦子凌想到这里苦笑着摇摇头,继续一边阅读经文一边对照印证脑海里厉墨的残缺记忆。

自重生之后,秦子凌不仅感官变得极为敏锐,而且心思敏捷,一心可多用,看书也近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所以很快,秦子凌就把那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的经卷从头到尾过目了一遍,再加上厉墨的残缺记忆,“不灭星河观想大法”便牢牢烙印在他脑海里,甚至就连那幅观想图也印在了脑海里。

秦子凌将经卷收入养尸环。

养尸环自从被祭炼之后,已经化为肌肤上的细纹一样缠绕在小指上,只有使用时才会显现出来,很是神奇。

收起经卷,秦子凌打开窗户,抬头望向夜空的满天繁星,深深看了几眼之后,便在窗户下盘腿而坐,手结法印,按照功法记载和厉墨修行经验,排空大脑中所有杂念,忘掉外界,忘掉肉身外壳,只剩下可以不受空间限制的心灵神魂化身盘坐在星空下,有星辰光辉照射下来,缓缓没入神魂,不断滋养壮大的神魂。

秦子凌盘坐没多久,便仿若真的看到了自己盘坐在星空之下,点点星辰光华由头顶没入,豁然感觉到全身清凉,无比畅爽,深入骨髓,甚至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冥想中的神魂化身本来是模糊不清,像一缕缕青烟晃动,仿若随时要散去的,这时竟然渐渐变得清晰可见,变得收敛凝实起来,那形象跟他一般无二,仿若是另外一个活生生的他的存在一样,让他都分不清楚,这是现实还是虚幻想象。

“这……”秦子凌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何为真,何为假?世人以眼见为真,眼不见为假,却不知心神被杂念所蒙蔽,只看到得肉身外壳,却看不到神魂存于人的大脑天庭,便以神魂为虚幻缥缈。”

“入定见天庭神魂真我,此为定神!”

“我这是已经达到定神境界了!”

秦子凌一脸震惊和不敢置信。

厉墨一代魔门宗师级人物,静坐冥想了十年方才入了门槛,并且每次修行还得点上珍贵的香料辅助。

而他只是随便一盘坐,手结法印,竟然就直接踏入了定神境界,这未免也太快太容易了!

第6章 驱物

许久,秦子凌方才恢复了心境,重新盘腿,手结法印。

这一次,他依旧很快就定住了神魂,点点星辰之辉没入头顶,让他不仅感觉到浑身清爽,更是有一种力量在不断增强的感觉。

“按‘不灭星河观想大法’所讲,世界如海,肉身为渡海之舟,神魂为乘坐舟内之人。神魂不居于肉身之内,便要溺水。但若神魂坚固强大,便可跃出舟筏,御水驾浪而行。我如今神魂不断强大,也不知道是否可以跃出舟筏?”

秦子凌心头有一念头闪过,然后脑海里浮现“不灭星河观想大法”中有关神魂跃出舟筏之法。

然后脑子里想着一步步走上船头甲板上,然后一跃而起,跳入大海。

这一跃一跳,秦子凌骤然感觉到自己浑身一轻,然后整个人凌空飘在书桌上空,仿若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一样。

他能看到外面的一切景物,包括盘坐在书桌前的自己。

“我能看到自己?”秦子凌不禁被眼前诡异的一幕吓了一大跳,随后他才想起自己这是神魂成功出窍了,又是不禁一阵惊喜和不敢置信。

“我这已经是达到出窍境界了!”心中惊喜着,秦子凌轻飘飘落在肉身边上,然后去翻动书桌上摆放的书本。

神魂无形无质,按理而言应该直接穿透而过,但当秦子凌尝试着翻动书本时,不仅没有直接穿透而过,而且竟然真的翻动了书本。

只是原本很是轻巧的书本,翻动起来给他一种非常沉重的感觉,就像这书本是一张张厚厚的铁皮装订而成一般。

“能翻动实物,这,这已经是驱物境界!”秦子凌看着这一幕,简直就跟普通人大白天见了鬼一般。

厉墨苦修了八十年,也不过才达到驱物之后的分神境界,当然厉墨已经达到了分神境界的巅峰,触摸到了夺舍门槛,神魂驱物不仅已经能举重若轻,而且还能分出神魂凝炼法印烙印在僵尸上面,配合着血祭之法,就算神魂不出窍,也能凭借神魂意念轻松自如地操纵多头僵尸。

秦子凌翻动轻巧的书本都有很沉重的感觉,比起厉墨的举重若轻自然还差了很一大截。

但厉墨却是苦修了八十年,而秦子凌只是花了片刻功夫,便直接跨过定神、出窍、附体三大境界踏入了驱物境界,这样比起来,厉墨跟秦子凌的差距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好一会儿,秦子凌才冷静下来。

“老天爷终究还是眷顾重生者的。我第一次进行神魂修炼就踏入驱物境界,必然跟我现在这具身体里的神魂是融合两个完整神魂和一个残魂有关系,尤其厉墨曾经还是分神境界的神魂修行者。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得通,我直接从一个门外汉跳跃到驱物境界的神魂高手。”

想通了其中缘由之后,秦子凌很快就按耐不住心头的好奇,心念一动,常人肉眼看不到的神魂之躯没有从敞开的窗户飘出,而是直接对着墙壁撞过去。

再然后,秦子凌只感觉四周的压力骤然大了一些,但不过转眼间,这压力便突然消失,他已经出现在院子里。

“神魂果然可以穿墙而过!”秦子凌望着屋子里的自己,有些发愣,又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

在另外一个世界,他后来得了渐冻症,连行动的自由都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开局便是朝不保夕的乱世和败落家境,但他却获得了上一世连想都不敢想的自由。

飞天遁地,穿墙过山,来去如风的自由!

趁着心头的兴奋劲,秦子凌的神魂离地半米左右,踏着风儿如同踏浪一样,离开了家,一路往郡城的方向飘去。

明月悬空,月光如水。

秦子凌踏风而行,越行越是兴致高涨,突然想起一句诗词“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不由得起了好奇,朝着明月的方向踏空飞去。

只是飞得越高,秦子凌便感觉到越吃力,寒风吹来竟然有种要被风冻僵和吹散的感觉。

大概到了千余米,秦子凌便感觉承受不住寒风吹拂,连忙停了念头,降落回地面,继续朝着郡城方向飘飞而去。

这期间,秦子凌又测试了神魂飘飞的速度,发现速度越快,神魂便有一种喘不过气,甚至神魂要散架的感觉。

再后来,神魂离开安河村大概四里左右的距离,秦子凌便感觉不到自己肉身的存在,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里头涌起,仿若再前行,他就会成为在世间游荡的孤魂野鬼一般。

秦子凌没敢再继续前行,转身返回。

返回时,黑夜中他看到有一队人马朝城外徐家堡方向而去。

这队人马个个身上血气萦绕,尤其一乘坐在云豹马上的高大男子,身上的气血更是浓烈,在秦子凌的眼里简直就是黑夜里的一把火把,不仅显目,而且还散发着火焰的炙热,让他产生一种一旦靠近就要被烫伤的直觉。

那队人马自然发现不了秦子凌,很快离去,而秦子凌也继续返回安河村。

“按厉墨的残缺记忆,这世界上不仅有真正的神魂强者,而且有能镇杀神魂的法术,甚至气血旺盛的武道强者,凭自身气血便能将神魂震荡冲杀,看来这件事情不假。我如今虽然已经能勉强驱物,但因为这境界不是我辛苦修炼而来,恐怕还不能算是真正的驱物境界,只能算是半步驱物境界。我的神魂其实还是偏弱,不管是神魂飘飞的速度、高度还有距离受限制还是很大。而且我的肉身相对于神魂更是弱小,神魂一旦离体,肉身没了神魂居中调度,也会变得虚弱。”

“看来,若没有必要,这神魂之术要慎用,而且还得尽快提升肉身境界。肉身为舟,只有肉身强大,神魂居住里面才能安心,才能不断壮大。”神魂飘回到肉身之后,秦子凌感到精神疲倦,这才知道神魂之道虽然玄妙莫测,却有诸多限制,而且真要施展起来也是极为耗神,甚至肉身长时间离了神魂,隐隐中也给秦子凌变虚弱的感觉,再想起刚才半路所见,以及脑海里的一点残缺记忆,秦子凌没有被“新技能”所带来的的兴奋冲昏头,以为凭自己现在的本事就可以肆意妄为,相反他心生警惕,丝毫不敢自满大意。

暗暗一番自我警告之后,秦子凌收敛心神,观想自己盘坐在浩浩荡荡的星河之中,点点星光没顶而入,神魂不断壮大。

随着不断观想,渐渐地秦子凌感到阵阵倦意袭上大脑,再也无法定神观想“不灭星河”,遂停止修行,上床睡觉。

……

第二日,秦子凌醒来,整个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昨日失血的虚弱感也荡然无存。

吃过早餐,秦子凌带上印染月给他准备在武馆吃的餐点,一路往郡城而去。

第7章 寒铁掌院

方槊郡城墙高二十米,巍峨高大,如同一尊巨兽蹲伏在乌阳山脉脚下。

城墙和城门都有身穿铠甲,手持刀剑枪戟的士兵巡逻把守,显得森严凛然。

此时太阳刚刚才从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

城门外已经聚集了大批要进城的城外百姓,这些百姓穿着虽然寒酸,但比起畏缩聚集在官道边,想上前又不敢上前来的逃难流民却要好上许多。

那些逃难流民,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黄肌瘦,一副颠簸流离,营养不良的样子。

甚至秦子凌看到城外路边横躺着数具难民的尸体,有一个衙役正指挥人将那些尸体搬上架子车,然后嘎吱嘎吱地往城外乱坟岗的方向拉去。

“唉,这样的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是啊,据说现在南定州州牧王琅自立为王,杀得不从者人头滚地,血流成河,说不定哪天就杀到我们西云州来了!”

“据说西南面的藩国罗甸国也反了,多次进犯边界,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许多百姓都逃离了合崖郡。”

“九高郡那边听说连年洪灾,蝗灾,许多地方的百姓颗粒无收,但官府不仅不开放粮仓,发放赈灾物品,还继续增加赋税,搞得民不聊生,多地纷纷揭竿而起,造反作乱了。现在九高郡据说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那个惨啊。”

“哼,我们方槊郡又好到哪里去?现在普通老百姓谁敢出远门?到处是马贼匪徒作乱,也就城池四周看起来还算平静,有些人烟,离开十多里之外,你看看还有几户人家?那些当官的只知道在城中争权夺势,寻欢作乐,欺压百姓,收敛钱财,却没人肯带兵剿灭匪徒。”

“嘘!这话可不好乱说!”

“唉,这世道不太平啊!”

“……”

秦子凌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的景象,听着人们的低声窃语,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以前,他只在历史书中看到对乱世苦难,人命如草芥,甚至易子而食的描述,但那终究太过遥远,身在繁华盛世,文明和科技高度发展时代的秦子凌的任何想象都是很苍白的。

直到十天前,他重生在很像历史书中所描写的封建乱世的世界,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乱世苦难,乱世人命如草芥。

在这样的一个乱世里,无权无势,家境贫寒,宅子位于城外,只有残破矮墙防护的一座村庄里,自身武道上也没有什么成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练筋肉境界的武徒,也就只能对付三五个没有练武的大汉,一旦战乱蔓延到郡城,或者有马贼流寇流窜到这一带,他这点本事连自保都难,更别说什么保护家人,拯救苍生那更只是个笑话。

所以,前些天,秦子凌认清自己的处境之后,心里真的非常绝望。

直到昨天,秦子凌心里才点燃了希望。

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在左手小指上的一道淡淡黑色肤纹上捏转了一下,秦子凌昂然入了城门。

郡城分内城和外城。

内城另有城墙和护城河,里面住的都是郡城的豪门望族,达官贵人。

东西四条大街和南北六条大街,把全城分成大小不一的里坊。

秦子凌进了西城门之后,穿过两条大街,轻车熟路地来到了XC区显元坊一座门前摆放了两个石狮子的大宅子面前。

大宅朱色大门门楣上挂有一牌匾,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寒铁掌院”。

秦子凌推开朱色大门,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宽敞的练武场。

练武场已经聚集了二十来人,有男有女,男多女少。

这二十来人都很年轻,有些在练拳掌,有些抓着石锁练力,还有些围着木人桩……

练武场角落的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位男子。

他的两鬓虽然已经有些发白,身子也有些佝偻清瘦,但骨架却很大,尤其两只手掌比起普通人大上不少,给人一种气度威猛的感觉。

他便是“寒铁掌院”武馆馆主左乐。

“馆主,子凌给您请安了。”秦子凌进了武馆,先到左乐跟前鞠躬请安。

左乐自顾自端地喝着茶,头也不抬地挥挥手,示意他自己去练。

秦子凌对左乐爱理不理的反应一点都没感到意外。

他这种还处于练筋肉的学徒,不过只是左乐营生赚钱的对象,今天来一批,明天走一批,不能算是他的真正门徒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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