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摔跤的熊猫
他从怀中取出了试管,将这缕冰冻了许久的血液收集起来,轻声开口:“不必震惊,【照冥】不算什么逆天的能力……比起你的雷界行者,它的力量还是太柔弱了些。”
“是操纵血液么……”
白袖蹲了下来,他抚摸着厚厚的冰层,实在无法理解,这缕血液是怎么被提取出来的。
距离自己离开冻原冰湖,已经过去好几日了,以苔原的恶劣气候,别说是一滴血,就算是一具完整的尸体,在这里被吹上一天,也要冻成冰渣,彻底破碎。
“你猜对了一半,算是【特质系】的小分支。”
白小池将试管收入内襟,没有隐瞒,沉声道:“五大家都是新历之前,就搬来长野的古老世家……老一辈人曾对我说,五大家的身体里都流淌着奇奇怪怪的血液,其他家的我不清楚。但在白氏,只要是血统纯正的嫡系族人,极大概率能够觉醒自己的超凡能力。”
白小池望向白袖,他知道白袖是江北支脉的外氏子弟。
一直以来,白氏的族人不敢在他面前提到“血统”二字。
但事实上……真正觉醒了“S级能力”的人,又怎么会在意所谓的血统?
白袖神情没什么变化。
白小池继续说道:“白氏嫡系族人的能力里……会附着上一种奇怪的特质,那就是【倒流】。”
白袖皱起眉头:“倒流?”
“那是……违背两座世界共同规则的一种特质能力。”
两座世界,凡俗世界,以及超凡世界。
“你可以理解成……【时间倒流】。”白小池平静道:“但没有字面意思上的那么逆天,【时间倒流】无法影响物质界既定的结论,也无法与更强大的规则产生冲突。比如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一个人真的死了,那么倒流也不可能将其救回。而且,倒流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白袖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刚刚提取血液……就是用到了【倒流】,事实上提取那一缕血液,已经抵达了【照冥】能力的极限,而且……还仅限于死物。”白小池耸了耸肩,淡然说道:“可能是因为我的血脉比较差劲的缘故,从上一任白氏家主故去之后,【倒流】的能力被极大稀释了。能够拥有这么一缕,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白袖有些疑惑:“上一任家主故去,【倒流】的能力被稀释?”
“这件事情……以后你迟早会知道。”
白小池平静说道:“上一任家主名为白术……说家主,其实也不准确,他的名字不在宗堂祭祀牌匾之上,也不在族谱之中,他虽是白家钦定的‘家主’,但却未真正坐上那个位子。”
“白术……”
一个很陌生的名字。
白袖没有听到过,一部分原因是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另外一部分原因……是白家真的从来没有对后人提到过,上一任的白氏家主。
“在顾长志成为神座的年代,白氏曾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去培养‘白术’……但在最后‘火种’的争夺中,白术失败了。”
白小池垂眸,道:“没有得到火种,家族付出的一切,就等于全部打了水漂,族人的鲜血,以及【倒流】的特质,全都汇聚到了他一人的身上,虽然没有成为神座,但他成为了除顾长志以外的长野第二人。”
“白术……没有选择背负起振兴家族的重担,而是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这个故事很短。
没有什么曲折,更没有什么翻转。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被白氏宗堂彻底的封锁……上一任长老会,做出奉献血液这个决策的掌权者,因为愧疚而引退,这般豪赌,其实与顾家修筑【清冢】的殊死一搏,颇有些相似。
顾家赌输了,顾长志没有苏醒,但终究也算是建出了一座奇迹之地。
白家赌输了……血液里的【倒流】特质被极大程度的稀释,而缔造出的奇迹之人,却选择了自杀。
某种意义上来说,白家,输得更惨。
“这就是白家沉寂了二十年的原因,我这位家主……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白小池轻声笑道:“在白家迎来兴盛之前,稳住局面,我不是绝世的天才,也没有逆天的能力。我只需要稳住这个家族,等到你们成长起来……就足够了。”
你们,指的是白袖,以及白沉。
白小池看得很清楚……在血液特质稀释之后,白氏急切地需要一位能力足够强大的“救世主”,只可惜,那个救世主,不是他自己。
“我……”
白袖欲言又止,终归沉默。
“好了,说回正题,此行来到苔原,就是为了收集证据。”白小池看出了白袖的复杂心思,拍了拍后者肩膀,淡淡道:“现在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有了这份血迹,回去之后,或许就能从【深海】的数据库中找到刺客的身份信息。”
“血液验证……未必会有结果。”
白袖摇了摇头:“这场刺杀……经过了很周密的谋划。刺客早就藏在了冰湖下,他既然做好了刺杀我的准备,那么一定也有刺杀失败后的应对。”
“如果说,这场刺杀是一盘棋。那么坐在棋盘对面的那位,不是等闲之辈。”白小池轻声说道,“如果他不犯错,那么我们也只能继续等。”
“白不争死了,就结束了吗?”白袖忽然开口。
白家家主静静看着少年。
“或许长老会里还有其他人。”白袖缓缓说道:“不止是一个……白不争。”
如果血迹验证都没有结果……
那么只能说明,布下棋局的那位,考虑地实在周到,这绝不是巧合……而是他早就为了这一切做好了应对措施。
或许,他不仅仅了解白袖的行迹,也了解白小池的能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只是猜测而已,没有证据的猜测。”白小池轻叹一声,道:“你要知道,长老会里有很多人,在这个关头……如果抓错了一个,事情就会变得很糟糕。”
白袖垂下眼帘。
他不再去谈这个话题,而是继续向着冰湖的远方走去。
他走到了一片巨石之下,这根巨石贯穿了冰湖的冰层,以及冰层下的水面,在巨石一旁凝结了一块雪白的冰茧,大茧里蜷缩着一具苍白的尸体。
“我把于束埋在了这里。”
白袖轻声说道:“我要把他埋进清冢……那里有一个好位置,总有一天,他的超凡源质会抵达长野,得到真正的安宁。”
一缕雷力,顺延冰层震荡而出。
白袖默默低头,他看着冰湖被震碎一道豁口,无声的暗流顿时汹涌起来,那枚冰茧一点一点上浮,蜷缩着的渠龙,就被冻结在冰茧之中。
白小池柔声道:“关于白氏宗堂的事情……我可以去和长老会交涉……或许能够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用了,没必要勉强。”
白袖看着冰茧里的苍白面孔,摇了摇头,“而且……他应该也不会喜欢宗堂那种地方。还是埋在清冢比较好。”
白小池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这个固执的少年,再度叹了口气。
“长野的新人战……报名已经结束了。你不会是因为这次的刺杀……所以刻意避开的吧?”
白袖抬起头。
他没说什么,只是坐在那块大石上,安静等待着冰茧的化冻。
“如果你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向白家抗议。其实没有必要。”白小池认真说道:“如果你拿下新人战的魁首,参悟火种之梦……长老会的偏见会小很多。”
这次的刺杀,卷宗上记录的原因是,白不争不满白袖,心生嫉妒。
事实上……就是为了所谓的“家主”之名。
先有白沉,后有白袖。
这本是一件幸事。
可在大家族中,站队押宝,反而成了一股暗流……白袖展现的天赋有多妖孽,就有多少人担忧,未来这位江北支脉的年轻人会夺去嫡势大权。
“我视白沉为兄长,更无心争夺权位。踏入长野以来,我所行之事,每一件都问心无愧,何须向他们解释?”白袖望向家主,平静说道:“至于新人战,火种之梦……若我想要,手到擒来。这一切,我何必去躲,何必去避?”
白袖知道家主大人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他去了一趟清冢。
而清冢内……有一个被长野许多人都盯着的人物。
顾慎。
长野的所有人都期盼着自己和顾慎打一架……最好就在新人战上,想来家主也是其中之一。
“我动身淮荫,再来冻原,不是因为避战……”白袖低眉缓缓说道:“只是单纯觉得这件事情,比参加新人战更重要。”
“长老会对你的选择有很大的意见,他们认为明年会生出许多麻烦……”
白小池点到为止,意味深长道:“但,我理解你,也支持你。”
明年的麻烦。
“谢谢……”
白袖自嘲地笑了笑,他坦白道:“这应该是我从苔原回来,第三次说谢谢。”
第三次?
白小池微微一怔……在淮荫一次,在冻原一次,这两次,都是对自己说的。
坐在冰湖大石上的白袖,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回到长野后,我消失了一天。”
“然后我在宗堂会议中,揪出了白不争。”
“再然后……我查到了渠龙的姓名,身世,来历。”
“其实这些都不是我做到的……有人帮了我,他还帮我在清冢挑选了一个很好的位置。”
说到这里……白小池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一天之内,能够点破困局,直接揪出“谋划者”身份的,整个长野,也只有那位精通占卜术的大师才能做到。
而那位大师,刚刚收下了一位弟子。
清冢相见,太平无事。
长野里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事情,现在看来,都是情理之中。
连旁观者的白小池也不得不感慨命运之奇妙。
“那个人,就是顾慎。”
白袖认真说道:“我和顾慎,一见如故。冻原刺杀的追查很顺利……我非常感谢他。”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宝贝
“阿嚏……”
“阿嚏!”
顾慎一口气打了两个喷嚏。
“一声骂,两声想……有人想你了。”
精神链接里响起了褚灵的声音,以及恰到好处地补充:“那人不是我。”
还有这样的事?
顾慎神情有些古怪,揉了揉鼻子。
他推开院门,春风拂面。
连续几场大雪之后,长野总算送走寒冬,雪层化冻,柳树生芽,冬去春来,草长莺飞二月天,正是静修好时节,这段时间春雨观终于清净下来,应该没什么人会想到自己吧?
雪禁城这几日很热闹。
又是一年新人战开战之际。
因为某位绝顶天才没有参战的原因,三所五大家的年轻子弟,纷纷在最后的时刻报名……此刻应该正打得热火朝天。
但墅区恰恰相反。
罗钰忙着查案,顾南风带着冢鬼不知去了何处,新人战开打之后,春雨观就没了挑战者,沈离这几日也没有来,于是整个墅区空空荡荡,只剩下风来观的陆师姐还在静修刀术。
难得清净。
顾慎心境甚是空灵。
前不久动身去了苔原几日,春雨观院子里堆了厚厚一层雪,顾慎开始清扫院里的落雪,随后取出清冢的古文阵纹,一个人在院子里静静钻研起来。
不知不觉,时间飞逝。
钻研古文,拆解阵图,最是消耗心力和时间的修行……往往浸入其中,一晃神便是大半天过去,换做普通人倒还真没有资格研究“古文”,没有强大的呼吸法和精神力做支撑,纵然有废寝忘食的决心,也没有彻夜不休的体力。
再抬起头来,天色已晚。
院子里的冻雪化散了许多,先前的阳光落在身上,已经有了些许冷瑟暮意。
顾慎披了件薄衣,准备继续“挑灯夜战”,如果日子就一直这么清净下去……倒是一桩美事。
他乐得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