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摔跤的熊猫
……
顾慎的心神,全部都被那几张图纸吸引过去。
他本意是想参悟。
但不知不觉间,竟然变成了痴坐,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之处,并非内陵山顶,身后更没有褚灵,上下四方,一片长暗。
这里是一片精神空间。
而那几张图纸,则是化为了巨大的黑洞,仿佛要将他吞噬!
心湖之中,传来了非常微弱的呼喊声音。
“顾慎……”
这声音虽小,但顾慎还是一瞬识出。
这是褚灵的声音!
他眯起双眼,双手按住膝盖,沉住气息,听到心湖里微弱的呼喊声音后,他便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不愧是冥王的物件啊……”
顾慎冷冷道:“换了其他人,怕是有命拿,没命用。”
自己的精神力变得不再稳定了。
此刻,应该是不祥缠身。
现在想想,山先生先前如烫手山芋一般急忙将物件归还,恐怕还有一个原因,这东西除了冥王以外,根本无法研究,谁研究谁遭遇不祥。
“梦境,破!”
顾慎两根手指在眉心抹过。
炽火呼啸而出。
从他意识到这里是一片梦境之时,解梦便只是举手投足的功夫……一缕漫长火线从几片巨大黑洞的中心划过,直接将整座世界都撕成碎片。
他回归了意识清醒。
而那些沸腾的影子……也陡然归位,仅仅一刹,便从原先张牙舞爪的模样,恢复成平静如初。
原本焦急准备直接动手唤醒顾慎的褚灵,见此一幕,怔在了原地。
她盯着顾慎的影子,神情复杂。
顾慎微微回头,瞥见了褚灵的目光,轻声问道:“影子动了?”
“……嗯。”
褚灵缓缓点头。
顾慎陷入了沉思之中。
影子的异样,不止一次出现了……先前离开顾家宗堂的时候,自己也觉察到了不对。
一开始,顾慎以为只是个巧合。
可如今来看……绝非如此。
顾老爷子曾说,冥王与“不祥”有着密切的联系,那么自己被不祥缠身的原因……或许就与那枚火种有关?
顾慎望向不远处,隐于巨像遗迹之间的“火瞳”。
被白术压制之后。
冥王火种所能散发出的气息,只有极其微小的一缕,甚至传不出内陵。
“这是把祸害送给了我,把福泽留给了自己么。”
顾慎对那枚火种喃喃自语。
他反手将这几张图纸收了起来。
“看来这几张图纸,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顾慎站起身子,道:“我要再去一趟顾氏宗堂。”
这不祥,目前对自己影响不大。
但以后……很可能会酝酿成极大的祸端。
顾骑麟背后的那张百鬼夜行图,已经足够渗人,换成冥王,该是什么样的景象?
褚灵神情凝重。
她可是与顾慎一同站在幽鬼之笼梦境中的人。
那副场景,宛如第十八层地狱。
即便只是梦境,也令人心悸。
若有一天真的成为现实……
褚灵不敢去想。
……
……
“小顾先生。”
今日的宗堂格外热闹。
顾慎刚刚来到长巷,便有许多人对他致意,行礼。
他有些讶异,顾氏宗堂向来幽静,如今又不是特殊时日,按理来说,应该只有老爷子一人静修才对,至于那几位有闲情想要慰问一番的顾家才俊,统统入不了老爷子的法眼,若是敢来,大概率是要被冷嘲热讽一顿,然后踹出门去的。
如此一来,不该有这么多人。
只是走到院门,顾慎便明白了。
好几位长老,围在宗堂门前,各个面带苦相,低声私语。
“唉……你说,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呢?”
“这‘圣木’,百年常青,四季兴茂,怎么一夜之间,就开始枯败了呢?”
“莫非……是遭遇了不祥?”
顾慎驻足在宗堂门前,他抬起头来,望向那株大榕树。
【“看见那棵百年老树了么,镇守宗堂门口,四季常青,可抵御一切不祥。”】
老爷子昨夜的话,记忆犹新。
他沉默了。
刚刚抬起,准备迈入宗堂内的那只脚,也略微犹豫了一下。
“小顾!”
一位长老从门外赶来,瞥见顾慎驻足的背影,连忙上前,热情地揽着顾慎入院,“真是巧了,老爷子刚刚还念叨着你的名字呢……”
顾慎神情复杂,他望向院门口的大榕树,问道:“这树是怎么了?”
那位长老长叹一声,摇头道:“或许是昨夜风大?今早醒来,就发现院子落了一地碎叶……这事儿实在太晦气,所以引起了长老会的关注,你兴许不知,这老树有百年历史了,庇护宗堂风水,据说可抵不祥,一夜落叶,很可能是遭遇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风大?”
顾慎眯眼看着掉落一半的树冠,这郁郁青青的大榕树,一夜之间,近乎秃了头。
满院落叶,只怕是简单清扫一番,都要耗费好大功夫。
这恐怕不是风大……所能解释的啊。
剩下的解释,应该就只有一个了。
顾慎跟着长老,一路前行,来到了宗堂的一座阁楼。
顾老爷子正在阁楼空地前晒太阳。
闲杂人等退散之后。
阁楼空地,就只剩下顾慎,和老爷子两人。
“来得还挺早。”
顾骑麟坐在轮椅上,阁楼面朝一片小湖,他垂钓湖前,怡然自得,挥手招呼顾慎坐下。
顾慎摇了摇头。
“我就不坐了。”
他开门见山说道:“老爷子,您也看见了吧……门口的那株榕树,一夜之间掉光了叶子。”
“嗯。”
顾骑麟满脸不在意的模样,淡淡开口道:“生老病死,人如此,树也一样。门口那株掉光叶子的老树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只不过他的头发早就所剩无几了……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讽刺你那位老师的,只是他在长野的口碑向来不怎么样。”
这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顾慎轻叹一声,道:“您是知道的,那株榕树遭遇了不干净的东西……”
如此显眼的事情。
顾老爷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坐镇顾家,大事小事事事入眼,昨夜就只有顾慎一个人,进出过这间宗堂,而一夜之间,榕树落叶……自然就只有一个可能。
“没什么意外的话,我应该就是那个不干净的东西。”
顾慎打开天窗说亮话,道:“所以我就不坐了……免得你也……”
“打住打住。”
顾老爷子连忙抬起手掌,示意顾慎别说了,无奈道:“臭小子,能不能说点吉利的,我还想多活几年呐!”
顾慎立即识趣地闭嘴。
他杵在原地,耸了耸肩,道:“情况大概是就这样,其实昨夜离开宗堂后……我遭遇了不祥。”
说到这。
他微微顿了顿,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
比划了一个很小的缝隙。
“虽然没什么损伤,但我心中的恶兆却越来越大。”
先前在苔原区,端了晚钟教会的基地,在洗劫无名古墓之后,顾慎第一次遭遇了传闻之中的“不祥”。
此后的一年。
先前的那一缕不祥,都未曾露头,或许是因为看客心境的平和太过坚固,无懈可击。
但这次陵园之后,不祥再次出现了!
“我担心……‘不祥’会越来越大,最后变得无法控制。”
顾慎望向老爷子,神情诚恳,道:“所以,想向您请教,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镇压不祥?”
顾老爷子放下了钓竿。
他戴着墨镜,微微俯首,从墨镜的缝隙中打量顾慎。
他再一次的,拍动了身旁长椅的把手,示意顾慎坐过来。
这一次,顾慎叹了口气,他没有拒绝。
看这样子,若是自己不坐过去,老爷子也就不会开口了。
他坐在了长椅上。
“人心如镜,总有两面,一面是善,一面是恶。正如人间,总有昼夜,白昼为光,黑夜为暗。”顾骑麟伸出一枚手掌,缓缓翻转,平静道:“你问我,如何镇压不祥……这个问题就像是,如何抹去黑夜?”
“黑夜……是不可抹去的。”
老爷子平静道:“你心中有恶,所以就一定会有不祥。每个人都有失控的风险,只不过超凡者的风险,要更大一些。”
“只不过……越强大的人,心中的恶,便越大。”
“这些恶念十分狡猾,会等待宿主虚弱,病危,将死,来进行最后的反噬,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顾骑麟挪首望向顾慎,他一只手握住钓竿,远端紧绷的钓竿尽头,猛烈颤抖起来,似乎有一条大鱼上钩了,正在剧烈挣扎。
远方的湖面,有激烈的水波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