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摔跤的熊猫
……
“这场梦……你怎么看?”
离开周也新住所后,唐大法官开门见山。
他带着顾慎来周也新的家,就是想看看这位裁决所的S级新人,能不能在这起尘封旧案中有所收获。
顺便印证一下自己对顾慎的评估。
现在来看,自己的决定十分正确……至少此行,他要再改变一下先前对顾慎的看法了。
“周也新大概率是这起爆炸案的亲临者。”
顾慎认真道:“我怀疑她的记忆被修改了。”
“记忆被修改?”
唐清权挑了挑眉,修改记忆这种手段倒是不难,精神系超凡者都能做到,但难的是,修改记忆之后,如何不被人发现?
侵入精神海就像是登临一座茫茫雪山,来者难免会留下痕迹。
而后来者,则会看到前者的足迹。
想瞒过裁决所的高阶超凡者,可不是一件易事。
“而且正是因为她对梦境的叙述……我反而更加确信,周驭的案件没那么简单。”
顾慎沉声道:“还记得么?长久基金会的那帮疯子,每个人脑海里都被种下了精神爆炸的引子!真正控制这些信徒的大人物,必定是精通精神系的超凡者,而且位阶极高!”
“嗯……”
大法官点了根烟,示意顾慎说下去:“继续。”
“既然是精神系的强者,做到这一点就并非没有可能。之所以认为周也新被修改了记忆……因为在那场梦境中,她是唯一的目睹者。只要清除了她的记忆,那么最后的线索也就被抹去。”
顾慎对大法官如此解释。
他并没有说……这个猜测最大的原因,是在周也新梦境中,自己的超凡炽火,曾对那位罗盘主任的“血火”生出了感应,炽火代表着清除超凡和无序的精神力量,而血火能对它产生如此巨大的吸引力……极大概率,也是精神系力量。
“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大法官评价道:“更像是一种直觉。”
“不过超凡者的直觉,往往都很准确,不是么?”顾慎笑了笑。
唐清权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其实最让我不解的地方……是朵拉的回归。”
“按照梦境中的描述,朵拉已经死了,开膛破腹,周驭到底是什么神仙?能把死去的生命复活?”顾慎苦笑一声,道:“你和周驭同期,知道他的超凡能力么?”
大法官摇了摇头:“周驭实力极强,而且他当初和你一样……是个喜欢单独执行任务的孤僻家伙。准S级的裁决官,档案是被严格保护的。”
顾慎眼神闪烁了一下。
其实有些细节,他也是没跟唐清权交代的……比如小新姐的怀表,那是周驭留给她的遗物,在梦境中,是从朵拉的肚子里取出的。
顾慎没有告诉大法官。
这场梦,周也新在炽火的鼓舞之下,说出来大半,但仍然隐藏了一些“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
那枚怀表,应该就是朵拉复活的关键……顾慎猜测,周驭的能力极有可能与“时间”有关。
“我无法证明血火主人在这起案件中出现过……正如你所言,案卷干净地像是大雪,每一环都挑不出破绽。”顾慎道:“但同样的……没有人能证明那位神秘的罗盘主人没有插手,因为案卷实在太干净了。”
太完美,也是一种有瑕。
唐大法官默默嗯了一声。
其实他早就相信了顾慎口中那位神秘罗盘主人的存在……
周也新今天所说的那场梦,就是证据。
当年,那么多精神系超凡者都没有挖出这场梦,导致周驭案最终只能草草了结,遭遇尘封。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地底
血火的案子,线索有限,在那位罗盘主人联系自己之前,并没有什么好的调查途径。
顾慎与大法官分别之后,一个人来到了花帜大厦。
接下来的时间会很清闲。
而顾慎是个向来不太擅长享受清闲时光的人……用俗语来说,就是闲着坐不住屁股,在大藤市打工的日子,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时掰碎了揉开去用。
按崔忠诚的话来说,自己如今是正式得到授封的裁决所裁决使,能够享受大都专门为三所专员修筑的修行场……既然如此,顾慎决定试一试。
“深海,验证信息。”
花帜大厦的地底电梯,需要验证虹膜,以及对应的正主信息,换而言之,能够动用这部电梯前往底下的,都是有权限的“大人物”。
“深海已链接,序号V340011250001,信息已验证。”
电梯暗淡的按钮,亮起了前三层。
顾慎按下了负三层,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部直通地底的电梯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看到的三流电影桥段,世界末日之后,人类花费了大量的心血财力,修筑了一座深藏地底的坚固堡垒,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只有这么一部电梯可以下坠到地心,灾难来临之际,权贵们躲进地底的“诺亚方舟”,看着外面的世界一点一点毁灭。
当电影里的桥段出现在现实中,他的心情就颇为复杂。
尤其是自己,如今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能挤进这部电梯的“权贵”行列中的一份子了。
“咱好歹也是去过负七层的人了。”
电梯到了,顾慎收敛神情,整理心情。
负三层的灯光有些黯淡,而且还伴随着若隐若现的音乐,听起来像是摇滚?
这让顾慎有些出乎意料。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本以为会是类似大藤的修行场,空空荡荡的修行场所,一排一排的武器兵架,但现在来看,这里似乎更像是一个超凡者的娱乐场所。
电梯通过廊道后,音乐声渐大。
这里……有些乱,来来往往的超凡者,各色服饰都有,在闪烁的灯光中各自落座,举杯交谈,很难想象,在大都的深夜中,会有这么多超凡者在花帜地底狂欢。
顾慎眯起双眼,注意到这些人的肩膀上,或者裸露的肌肤处,都有着黑瑾花的标志。
“花帜地底,都是诚心会的人。”
一道低沉的声音入耳,接着一只有力的臂膀将顾慎搂住,声音主人困惑不解地低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帽子下压,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但是那一身花衬衫,以及人字拖,还是出卖了这家伙的身份。
“乌鸦……”
顾慎有些惊讶,他顿了顿,道:“崔忠诚告诉我……花帜地底的第三层,是超凡者修行的场所……”
说到这他立即就明白了。
三所成员根本就不会在花帜地底修行!
说到底这是一家私人企业性质所提供的“修行场”,而赵氏永远也不能代表裁决所……议会在大都设立了诸多修行场,其中包括花帜地底的这一座。
自己作为裁决所正式成员,自然可以进入,但很显然,有更多的人没得选,比如诚心会的那些超凡者们。
他们只能去往指定地点——
地底的含义。
就是地底。
“根正苗红的家伙可不该来这种地方啊。”
乌鸦轻声笑道:“瞅瞅你这身衣服,这是来花帜地底学习进修的三好学生么?这里可都是一帮烂醉如泥的酒鬼……就像是某天晚上老城区打了太子爷的两个流氓。”
顾慎环顾一圈,有些无奈。
的确。
他已经收到了很多不友好的鄙夷目光,诚心会是常年混迹地底的组织,这些帮派成员最讨厌的,就是三所的正式成员……正是因为议会的筛选机制,让超凡者分出了三六九等。
“这帮家伙不会来找我麻烦吧?”顾慎皱了皱眉。
“如果不是我下手快,应该会有另外的倒霉蛋搭上你的肩膀。”乌鸦淡淡道:“这里不怎么讲规矩,但也最讲规矩。大家有什么恩恩怨怨,可以找一个偏僻场所解决。”
顾慎有些恍然。
他忽然问道:“等一等,你应该算是诚心会北堂的扛把子……为什么要这身打扮?”
“很简单……因为花帜地底,不光有北堂的人。”宋慈耸了耸肩,道:“诚心会内部并没有太大的分歧,赵老爷子和陈叁站在台面上,推动‘南北合流’,听起来很扯淡,但其实是真的……两家人都认为分开是没有前途的。”
“至于我为什么要这身打扮……因为打了陈净坛之后,南堂的几个‘大人物’一直在找我。”乌鸦说到大人物三个字的时候,没忍住笑了:“陈叁有四个义子,应该是有点本事,不过传闻中吹上天了,听起来跟封了号似的,他们放话出来要狠狠修理我一顿。”
“所以……你这身打扮,是要躲麻烦?”
顾慎低声道。
“当然……不是。”宋慈鄙夷地看着顾慎,道:“我像是那种怕麻烦的人吗?他们四个一起上了又怎么样!”
“我答应夫人,不要惹是生非。”他长长叹了口气,“男人,说话要算话的。”
“我在查上次的案子。”
乌鸦轻描淡写道:“虽然直觉告诉我,赵器那个混蛋最有可能对夫人下手……但夫人教过我,做事要谨慎周密,我查到有好几个运气不错的王八蛋,曾经跟夫人单独相处过。换而言之,夫人的事情,他们都有嫌疑。”
“喏……这是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
宋鹦集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字条,上面有四个人名,对应四张照片,前面三个都被划掉了,只剩下最后一个……
乌鸦一边说着话,一边在人群中挤去,最终他眯起双眼,伸出双手拟出了一个相框。
在对比了照片与真人的相似度之后。
乌鸦忽然用力伸出手臂,搂住了另外一个正在喝酒的年轻男人,猝不及防,被一大口酒呛到,他愤怒得回瞪。
很显然,这男人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老兄,喝得有点多了。”
宋慈轻声吹了个口哨,又打了个饱嗝,笑眯眯问道:“介意扶我去一趟厕所么?有偿的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先打一拳
“砰”的一声。
闷响。
是拳头撞上脑袋的声音。
顾慎守在厕所门口,他看到乌鸦意兴阑珊地关上门,来到盥洗台前,冲刷那对沾染鲜血的拳头。
“这家伙本来当过夫人的保镖,但我查出他背地里收了赵器的钱……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这可不是忠犬该有的品德。”宋慈一边洗手,一边轻声解释道:“‘精神烙印’的事情与他无关,不过鉴于他出卖夫人的罪行,我小小的给了一些惩戒。”
顾慎看着地上缓缓渗出的那摊血迹,若有所思。
“其实你不用解释。”
顾慎低声道:“我不是那种滥好人……”
“哦……是这样吗?”
宋慈笑道:“我以为你身上还烙着一些三好学生的美德……比如见不得血,看不得人受伤,之类的……所以我下手的时候,刻意轻了一些。”
说到这,他用脚踢了踢不远处的隔板木门,叹息道:“可惜……血还是流出来了。被你瞧见了,你不会觉得我是大恶人吧?”
“你难道不是么?”
“也对……我可不就是大恶人么。”宋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越是在表面备受敬仰,越是在背地被人觊觎,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顾慎摇了摇头,道:“夫人的名字在大都的台面上光鲜亮丽,但在其背后,有不知道多少阴刀暗箭,蓄势待发。”
“是啊,毕竟是一个没有超凡能力的弱女子嘛,站在那么高的地方,逼得所有人都得抬头,总有人会觉得不爽。”
弱女子三个字被宋慈别有心意地缓缓重读,当然只是调侃,因为没有人会觉得夫人是弱女子。
“世俗的规矩只能约束一部分人。”
“不过幸运的是……剩下的那一部分人,害怕我的拳头。”
宋慈说这番话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中闪着淡淡的笑意,在顾慎看来,这大概是找到了自己价值的满足感。
夫人常说,自己身前有一面铜墙铁壁。
而能成为夫人口中的“铜墙铁壁”,也是一种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