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晴了
官家赵佶高居于御案之后,看着这些朝中臣工扭转风向,极力支持重设三司使。
仍旧固执反对的,唯有工部以及户部官吏。不过相比起来满朝臣工的力量而言,实在是太显单薄。
已经有许多日子在朝会上一言不发的蔡京,终于站了出来,给出了结论,那便是官家重设三司使,合乎如今大宋变革之心意。
看到那蔡京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而那赵挺之亦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唏嘘与庆幸。
官家赵佶,不由得眉舒眼弯,心怀大畅。
最终,在蔡京的主动配合之下,朝廷重设三司使之事,得以通过。
赵挺之这位副相,在其地位岌岌可危之时,终于又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总算是松了口气。
……
中原之地,已然是万物复苏,可是在这西北偏北的兴庆府一带,郊野之地,仍旧可见残雪。
现如今,王甫的身边,业已经没有了押送自己的皇城司干探。
可是,自己随行的这支商队里边,会不会有几双招子,明里暗里盯着自己,王甫也不清楚。
也正是借着这支走私商队的手段和渠道,王甫这才能够进入到西夏境内通畅无主。
再加上他王甫终究也是位人精,又擅长交朋友,出手也颇为大方,倒是将这支商队的首领,护卫头子等人笼络得胜似亲兄弟一般。
这才得以一路平平安安地抵达了这兴庆府处,跟随着商队进入到了兴庆府中之后,王甫便与商队道别,径直挑了一间客栈。
在这客栈里边,王甫取了药汁,开始清洗起那头已经隐现黄色的须发。
几盆水之后,终于恢复了自己原本的眉色颜色,打量着铜镜中自己那满脸的风霜与疲惫。
此刻,王甫当真有一种直接抽身离开兴庆府算球的冲动。
毕竟这里是西夏国境内,大宋在这里,想必也是消息并不灵通,自己倘若能够离开西夏,直接去转投那辽国,也不是不可以。
心中刚刚稍有些念,就让王甫的内心有些怦然心动,可是一低头,看到了那桌子上的包裹,那里边的财帛,能支持自己到得了辽国吗?
而且这两年来,辽国与西夏的关系可是闹得颇僵。
就在王甫摸着自己的脸沉吟不语之际,就听到了自己的房门传来了敲击声。
“是哪一位朋友?”王甫眼皮一跳,扭头喝问道。
可是门外却没有声音传来,只有脚步声渐行渐远。
王甫足足呆了几个呼吸,这才小心谨慎地一到了房门前,缓缓地打开了房门。
可是屋外却空无一人,只有两张纸还有一封书信被摆放在了门口。
王甫只扫了一眼瞬间眼珠子就陡然瞪圆,第一时间将书信和纸张尽数抄在手中,飞快地关上了房门。
而那两张纸都是之前王甫所看到的那种悬赏他王甫的告示。
看到了这两张告示,王甫眼皮直跳,直觉告诉他,这必定是皇城司的人干的。
信封中的书信内容十分简单,就是告诉王甫,让他带上这些悬赏告示去寻中书侍郎景询。
并且还在书信里边详细地解释了这位西夏中书侍郎的来历。夏毅宗李谅祚末年之时,曾是宋朝的年轻儒士延安人景询因犯下了死罪,亡命西奔。
奔逃入西夏,得了受李谅祚信任的汉人官吏苏立的推荐,入仕西夏,得了李谅祚之欣赏授予学士之职。
至今已然侍奉了三位西夏之主,可谓是三朝老臣,在一干仕夏的汉人里边,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之士。
只要你拿着你的通缉告示去,必定能够见到这位年近七旬,却犹在西夏高位,得到现如今西夏国主李乾顺信重的汉人重臣。
……
看罢这封书信,已然恢复了自己黄毛的王甫眼神直勾勾地打量着那两份通缉告示。
最终,颓然地坐倒在那张简陋的客栈床铺之上,果然,自己根本就没有脱离那大宋皇城司的魔爪。
这帮卑鄙无耻之徒,分明就还在暗处死死的盯着自己。
一想到,自己从一位进士出身的大宋官吏,转眼之间变成庶民。
随后又被那皇城司拿一堆的罪名砸到了自己脑门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把自己扔到了西夏。
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自己拿命去这西夏搏一个前程。
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因为蔡老六那个混帐东西,看中自己的才干。
一想到自己昔日知晓新来的秘书丞居然就是蔡相的嫡六子蔡杳,怦然心动的自己主动去结交对方。
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去哄得那蔡老六眉开眼笑,对自己赞誉有加……
王甫就气得浑身发抖,泪水径直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懊悔与恼恨,让他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巴掌,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大逼兜。
让你嘴贱,让你嘴贱,结果招惹了这么个脑子有病的蔡家人。
当他迈开双腿,表情无比沉重地朝着客栈外面行去之时。
那位掌柜的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位黄毛陌生人,忍不住好奇地询问店伙计,客栈里边,什么时候,住了个黄毛胡蕃。
没等客栈掌柜与店伙计掰扯清楚,王甫早就已经拐过了街角,径直朝着兴庆府城北行去。
照着那书信里写的地址,王甫终于来到了那位西夏汉人重臣景询的府邸跟前。
看着那高大的府邸,刚刚在客栈里边抽疼了嘴的王甫抹了把脸,熟练地堆起了一个热情而又讨好的笑容,朝着台阶之上行去……
第六百一十三章 宋国蒙冤之弃民王甫,恳求大夏仁义之君收
李乾顺这位年轻的西夏国主,此刻正呆在王宫深处,手中拿着一本从宋国走私来的《春秋》仔细地研读。
自他祖父李谅柞开始,到他自己,祖孙三代,皆喜汉学,并推崇汉学。
而且也十分重视汉人官吏的提拔与重用,对于那些投奔西夏的汉人读书人也是十分的重视。
而且在这些汉人的书籍里边,满满尽是人生的智慧,自然也少不了治民者乃至为君者的智慧。
就在他看得津津有味神采飞扬之时,一名侍者快步行来,朝着李乾顺恭敬一礼。
“陛下,中书侍郎景询有要紧之事求见陛下。”
听得此言,李乾顺只得无奈地将爱不释手的《春秋》放到了案几之上。
“快快有请。”
不大时,李乾顺就看到了年过七旬,须发如雪,却仍旧显得精神抖擞的汉臣景询大步入殿,朝着自己虔诚一礼。
“老臣参见陛下。”
李乾顺移步上前,将这位在任时间得有五十载的三朝老臣给搀了起来,语气甚是恳切地关心道。
“景老爱卿快快请起,老爱卿年事已高,身体不便,若是有事,来书便是,何须亲来?”
“老臣多谢陛下关怀,只是现有一件紧要之事,老臣不得不来,陛下请看此物……”
景询伸手入袖,从里边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跟前的李乾顺。
“通缉告示?这……”
李乾顺一脸懵逼地看了一眼那四个醒目的大字,这才在那景询的示意之下耐心地看了下去。
很快就看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居然是大宋对于一位姓王名甫的庶民的通缉告示。
重点是,此人死活不论,悬赏价格极高。
“老爱卿,这到底是何等人物,为何这份告示居然会出现在老爱卿手上。”
“陛下,不仅仅是这份告示,便是这份告示上所通缉的人犯,此刻就在老臣府中的客房里。”
迎着陛下那满脸震惊与疑问,景询这才将宋国通缉犯王甫的大概情况知会了这位年轻的西夏国主。
这位王甫本是开封人氏,其人却长得金发金瞳,容貌迥异于常人。
可是此子博学多才,极有天赋,科举之时,本该位列一甲。
却因为考官觉得他模样发色皆迥异于宋人,这才将会置于二等,乃是进士出身。
可有本事的人就是有本事,他入仕之后,很快就因为其才干能力过人,被上司举荐,入了秘书阁任事。
谁曾料想,却就在数月之前,来了一位嫉贤妒能的上官,秘书丞蔡六郎。
此人乃是宋国宰相蔡京爱子,得见那王甫做出了功绩,便将其功劳窃为己有。
“此子不忿,便与那蔡六郎当面理论,结果惹恼了那蔡六郎。”
“陛下您想必也知晓,宋国执宰蔡京权倾朝野,只手遮天。”
“那王甫无权无势,所有的不过是一身才干与本事。可他惹恼了蔡老六,就直接被对方编了个由头,罢官去职。”
“可是王甫本不心某,意欲讨回公道……”
结果自然是心狠手辣的蔡老六捏造罪名,意图将其除之。
好在他王甫的品德与才能甚是受人拥戴,使得一些不愿意他就此枉死的官员,便悄悄地知会于他。
他这才得以安然地逃出了东京汴梁,可是随着那在大宋只手遮天的蔡氏却要对他赶尽杀绝。
开始全国通缉,王甫悲愤地背井离乡,决定来此投奔西夏。
正好打听到了西夏国主李乾顺求贤若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寻到了他景某人的府邸。
作为同样是曾经在宋国境内犯过大案要案,要被弄死,后来逃到了这西夏之后,一路长官发财的景询自然对他的遭遇十分的同情。
让他先在自己府中暂居,一面遣人打探消息真伪。
“老臣所遣之人,在与我大夏交界的宋境城池,都能得见那通缉告示。”
“又询问了刚刚回来的商贾,以及汉人商贾,可以确定,这王甫,的确是被宋国举国通缉。”
“老臣与他从番交流,亦觉得此人才智过人,又因其经历与遭遇,令老臣不禁遥想起自己过去之经历。”
“好在入夏之得,得蒙明主垂青,方才使得老臣得以一展才华,报效朝廷……”
听了那景询这番言语,亦是已经怦然心动的李乾顺先是好好地安抚了一番回忆过往,有些激动的景询。
这才询问起了这位被宋国通缉的才俊何在。
……
正站在西夏王宫外面,焦急而又忐忑不安的王甫看到了宫门内走出了一位披盔带甲的中年男子,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你便是宋国儒士王甫?”
“正是,不知这位将军有何事吩咐……”
“走吧,随我来,陛下诏你入宫。”
此言一出,王甫陡然精神一振,赶紧谢过这位前来引路的西夏将军,这才快步朝着王宫深处行去。
一路之下,王甫反复地复盘着,今日见到了西夏国主之后,该当如何行止。
很快,这位将军站在了一座大殿跟前,朝着殿内恭敬一礼。
“陛下,宋国儒士王甫带到。”
“宣他进来……”从那殿中,传出来清亮的年轻声音。
王甫吐了口气,径直埋头,步入了殿中之后,便径直朝着那位站在景询景侍郎身边的那位年轻人直接五体投地。
“宋国蒙冤之弃民王甫,恳求大夏仁义之君收留……”
此只一言,便让李乾顺眼中一亮,这话说的,实在是让人深感欢喜。
在宋国蒙冤受屈之人,怕也唯有朕这样的仁义英主,方敢收留,并收为己用。
“王儒士,快快请起,起来且让朕好好瞧瞧。”
王甫这才缓缓地站起了身来,他那头完全迥异于汉人的黄发、黄眉、黄瞳,着实完全没有半点汉人的影子。
但是他那口流利丝滑的宋国官话却不是能作伪的。
而且嗓音宏亮而又铿锵有力,双目炯炯,虽异于汉人,却也不得不让李乾顺暗赞一声好相貌。
“来人赐座,朕近日在读春秋,正好有一些疑惑,不知王儒士,可否帮朕解之?”
“还请陛下尽管问……”王甫自信一笑,一点也不拉稀摆带。
第六百一十四章 那宋国天子,当真昏庸啊……
作为一位进士出身的读书人,而且向来嘴皮子能说会道,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脚踏几条船都不会觉得累的老渣男。
王甫自然不会害怕,并且在听了那李乾顺提出来的问题之后,不但可以就原文进行解释,而且还能够引申到当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