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加兰2020
“别挤别挤,站好!说你呢!别靠近!等老板叫!”
格雷特视若无睹,凝神观察。赛瑞拉扭头看他,看了一会儿,见他目光专注,一直落在流民身上没有离开,伸手拽了拽他胳膊:
“格雷特,你在看什么?——不是说了他们不是血族了吗?”
“我知道不是。”格雷特低低沉吟:
“我只是在想,他们是……”
是卟啉病?日光性皮炎?紫癍?还是,别的什么疾病?
第699章 为了女王的安全,请您不要医治他们!
“你们谁是领头的?”
格雷特远远地扬声喝问。一边问,一边微微弹动手指,给自己连续挂上几个法术:
法师护甲、护盾术、抵抗能量伤害……
同时一抹空间袋,几件魔法装备,无声无息落进衣兜。金橡叶勋章,自带防护箭矢,每周触发一次;
防护系法师【时空壁垒】施泰纳阁下给的元素忍耐吊坠;
咒法系传奇【深海之歌】海伦娜女士给的黄金手镯,加持了火焰爆发、任意门、水墙术三种魔法;
惑控系传奇【哲人之玫瑰】阿尔梅达女士给的领带夹,可以抵御精神冲击……
再加上时刻不离身的【无尽墨水笔】,可以触发【力场墙壁】,抵御精神控制类法术,触发传送法术,基本上,把自己武装成了一个能打、能扛、能逃跑、能解控的法术罐头。
除了战斗意识还是不强,要靠自动触发型防护法术顶过第一波之外,生存能力,已经很可观了。
这样一大群人,一贫如洗,症状相似,白天还没有踪影,大清早的忽然出现在医院门口……
其中必然有问题!
天晓得是哪里来的,天晓得后面有没有人指使,天晓得有没有别有用心的家伙,藏在这帮人里面!
虽然赛瑞拉在身边,伯纳德也在身边,但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挂满防护,警惕一点好!
赛瑞拉笑看他一眼,没有吭声,往他身边挪了一步。格雷特再次扬声道:
“你们领头的人是谁?从哪里来的?”
面前的流民们一阵骚动,有人张嘴回答,格雷特却一个字也听不懂。是方言,还是另外一种语言?
“是加洛林语。”身后,一位泉水神殿的女神官快步走来,向格雷特低声道。见格雷特探询地望向她,她自信一笑:
“早些年……王都这里和对面的交流,还是比较频繁的,我们也和光辉教廷的人切磋过治疗术。这些人说的就是加洛林语,带点口音,但确实是这种语言没错。”
所以……是海峡对面的人?光辉教廷治下的?因为某种理由,被驱赶到他这里来?
格雷特心中一动。他向女神官笑笑:
“那就拜托你问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到这里来做什么。”
女神官缓步上前,站在伯纳德背后,隔得远远地扬声问话。格雷特给自己拍了一个【通晓语言】,安静旁听:
原来,这帮人一共三群,互相也不太认识,只是被当成血仆抓进监狱。原本要处死,不知为何又被运到这里,有人指引他们到医院门口来。
在监狱里关了多久?
不知道。
谁运的?
不知道。
谁指引的?
还是不知道……
格雷特叹了一口气。他转向伯纳德:
“引导他们绕着医院的院墙走,到后墙那里去。再让后勤给他们送点吃的,等我有空去看。不要堵在这里,再过一会儿就要开始出院入院了,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野蛮人挥动门闩,高声大喝。伴着女神官的翻译,流民们终于三三两两起身,相互搀扶着、拉扯着,往后墙方向走去。
格雷特一直盯着他们看,见大部分人动作都还顺畅,有几个眼神呆滞,需要人大声呵斥、或者动手拽着,才能跟着往前走。
特别是一个身材矮小、脚步虚浮的汉子几次回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图帕克·德米尔非常遗憾。他下了大本钱,把自己的脸、手全都涂抹成这些病人模样,甚至衣服下面的皮肤也都化过了妆。还特地嚼了个玻璃瓶,让自己牙龈、嘴唇都有出血,一片火辣辣的……
这个样子混进流民堆里,仗着三群人互相都不大认识,装成精神有问题的样子,往里一蹲。只盼着那位诺德马克法师出来看他们,好抓住机会刺杀。
唉,这位法师阁下,也太谨慎了,都不接近他们……看来,还要在流民当中多蹲些日子……
格雷特并没有看出来此人的异常。他只是在思索着,辨别着,这些人症状的源头:
是冻饿交加?
还是这群人里有精神病患者,或者智力发育异常?
又或者……
他飞快思索着。女神官已经转过身来,脸色严肃:
“阁下,您要治疗他们?”
“总得看看吧?”格雷特的目光一直落在流民们身上,目送他们缓慢移动着,越走越远:
“都走到我门口了,忍心这样赶走,不太好吧。”
“可这些人真不是吸血鬼吗?阁下,您身份尊贵,又即将为女王诊治,最好不要……”
“他们不是血族。”格雷特断然摇头:
“赛瑞拉说了,他们没有血族的气息,我相信她的判断。再说了,我会挂好防御法术,就算有个把不对劲的,也伤害不到我。”
“还是不要靠近他们比较好。”这么一会儿工夫,乔安娜也匆匆赶到,凑过去观察了一圈。这位自然神教的女牧师很快折返,神色忧心忡忡:
“阁下,我想您也注意到了,他们这些人都有相似的症状。我怀疑是麻风——就算不是麻风,也是另外一种传染病。”
她回头看了一眼产科楼,眉头纠结:
“阁下,这里是医院,病人都是身体最弱的产妇和新生儿,我们不该留他们在附近。”
“不是麻风。”格雷特很肯定地回应。他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所以说话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一下流民们脸上的红肿和鳞屑,以及伸出来的手指:
“眉毛和其他毛发都没有脱落,脸上皮损分布对称,手上的皮损呈手套样改变,手指没有畸形甚至缺损。这些都不符合麻风的症状,肯定不是。”
当然,其他传染病,还是要预防一下的。格雷特一边叫人出来,用消毒水沿着流民们走过的道路泼洒,一边让人准备橡胶隔离服:
“放心,就算是传染病,我穿着隔离服去看他们,回头按规定消毒,也不会被传染。放任他们乱跑,反而会出事。倒是这件事要报上去,有这一批人过来,后面不知道多少阴谋等着呢!”
流民的事情很快就报给了格拉夫勋爵,勋爵又报给了维泰格男爵夫人。上午八点都没到,男爵夫人就骑着一匹快马,急匆匆赶了过来:
“那些流民在哪里?法师阁下,您放心,很快就有人来带他们走!绝不会把他们留在这里,给您,给女王添麻烦!”
第700章 自然神教大长老驾到
立刻就带走?
格雷特愣了一愣。
倒不是他想抗拒官方的做法什么的。理论上,非法偷渡,立刻抓走,疑似有传染病,立刻隔离——
这都是合理合法的处置。在其位,谋其政,没有格雷特置喙的地儿。
问题是,看到眼前这一大群流民,格雷特多少有些同情心发作。就是那句古话说的,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这个社会生产力低下的社会,流民被抓走,会不会直接扔监狱啊?扔进监狱里,有没有吃的?会不会得到治疗?
“哎!”
眼看着男爵夫人撂下这两句话,匆匆忙忙就要走人,他赶紧喊住,压低声音,飞快地陈述了一下自己的担心:
“……能不能,请一位自然之神的牧师,先给他们看一看?毕竟,自然之神的侍奉者,对于贫民可能得什么病,会比较有经验……”
男爵夫人盯着他看了又看,眼神连续变化,终于还是叹气点头。她飞身上马,格雷特就听见马蹄如雨,得得远去,夹杂着男爵夫人的一连串吩咐:
“你们!派一队人,把后墙那块空地围起来!”
“只许他们在那块空地活动,不得随便乱走!接手的人来之前,放跑一个,你们就关一个进去抵账!”
声音越来越小,马蹄声也越来越远。忽然一声长嘶,骏马由远及近,再次奔了回来。男爵夫人在马上微微弯腰,不放心的盯着格雷特:
“诺德马克法师,我回来之前,您可千万别给他们治啊!”
格雷特:“……”
我今天还要交班!
还要查房!
查完房,还有三台择期手术,三台教学手术,以及不知道几台急诊手术!
不把这些应付完了,我哪里来时间看这些流民?
他苦笑着保证了两句,男爵夫人随即拨转马头,飞奔而去。也不知道她调动了什么资源,总之不到一个小时,相关人等,就纷至沓来:
第一个小时,一队城卫军快速赶到,接替那帮担任血库的卫兵,在医院后墙周围拉起警戒线;
第二个小时,一群黑衣人赶到。兵分两路,一路捂着鼻子进入警戒线,开始登记流民的相关信息;另一路凶神恶煞,开始从医院对面向着流民们来的方向,挨家挨户敲门:
“出来!出来出来!——你是不是住在这里的?”
“你家几口人?”
“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什么都没有?你是猪吗?!”
乒乒乓乓,乒乒乓乓。当中少不了一些砸倒木门、踢碎坛坛罐罐之类,贫民窟的居民也只有敢怒不敢言。然而,这看似无趣的举动,还是惊动了一拨人:
“可恶!动作那么快的吗?”
一间破屋里,埋伏了半天一夜的两个男子骂骂咧咧,掀起地板,快步走下。地板盖合上,后面那个在一片黑暗之中,捏了捏自己衣领内的徽章:
“一点都不像那个小法师会做的事!咱们要是撤得慢了一点,真能被兜在这里!”
“算了算了,不管怎么样,咱们已经看着那些人被医院接下了。”前面那个捏着鼻子往下水道里走,瓮声瓮气劝他:
“回头把这些消息交出去,要怎么煽动,就是上面的事儿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发出去呢。前一段时间,王都的小报都给扫了一遍,连同那些酒馆里的吟游诗人,也让人锤了一顿……大报又……”
声音在下水道内渐渐远去。格雷特的及时报案,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好处:更多的、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就这样被提前驱离了,无声无息。
而四个小时之后,维泰格男爵夫人乘着一辆马车,载着三位自然之神教团的神职者,匆匆赶赴医院。
男爵夫人知道,她如果二话不说就把那些流民拉走,或者随便找个治疗者应付场面,就格雷特这种怜悯贫苦、为了贫民农妇可以连轴转做手术的性格,不一定肯放人——
就算放人,关系也会搞得很僵。而,一位天才治疗者,一位前途无量的魔法师,和他关系搞僵了,没有半点好处。
所以,男爵夫人一不做二不休,请来了自然之神教团在王都的领袖,16级牧师诺克斯长老。听男爵夫人说了大概情况,长老大感兴趣,带了自己的两个弟子急匆匆赶来。
格雷特做完三台择期手术和一台教学手术,得到报告,赶紧迎出门外。诺克斯长老看着比格雷特的老师,埃尔文长老还年轻一些,身材高大,脸庞红润。看到他赶过来行礼,立刻抬手止住:
“客套话不忙着说。先带我们去看看,病人是什么情况?”
格雷特立刻带他们过去。越过卫兵,穿过警戒线,医院围墙后面的区域,已经支起了两三个小小的帐篷,身体虚弱的病人和孩子们缩在里面——格雷特把备用的野营帐篷拿了出来。
其余流民赤手空拳,蹲在地下。人手一个陶碗,碗底舔得一干二净,营地边上的空桶里飘着淡淡燕麦粥香气。
“你很好。”诺克斯长老深深地看了格雷特一眼,快步走去。
他带的两个弟子里,年长的那个拄着一根齐眉高的橡木杖,四对绿叶对称舒开,向格雷特友善地点了头,跟上老师。小弟子的橡木杖上只有一片绿叶,落在后面,好奇地看向格雷特:
“哎,你看他们是什么病?”
“我还没来得及看……”格雷特压低声音回答。一边说,一边掏出口罩、塑料面屏、橡胶手套,递给对方一份,自己一样一样穿戴好。小弟子有样学样,小声问:
“这是干什么的?”
“防止传染。……我不是说他们就是传染病,但是,万一传染,有这个总是能挡一挡……”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一声惊呼:
“老师,这不是麻风么!”
“哪里是麻风了!”砰地一声,像是什么钝器敲在头上的声音。格雷特身边,那位少年牧师缩了缩脑袋,小声嘀咕:
“老师又打师兄了……”
格雷特嘶嘶地吸了口冷气,悄然激发身上的各种护盾,快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