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飞的东君
这让李信心中对赵佗的评价又提高了一层。
要知道,他听从赵佗的建议,率领轻车铁骑奔驰截击,只是因为想做好两手准备,以防万一。
在李信的内心深处,他对燕王逃窜辽东的想法并不是特别相信。
哪料到,事情的发展真的被这少年说中了,且分毫不差。
此子年纪轻轻,竟然能凭战争中露出的一些蛛丝马迹,就料到燕王会往辽东逃窜,此等远见卓识,竟比他李信还要高上一筹。
“假以时日,此子未来不可限量。”
李信在此刻不由得生出一抹嫉妒之情。但紧接着,他就将这情绪从心中驱逐出去了。
“如此少年,若是好好培养,他日必是我秦军的中流砥柱。我当向上将军和大王举荐,让他能有个好前程。”
李信心中下定决心,以他的性格,并非嫉贤妒能之人。
最多,有那么一点好强争胜之心罢了。
而此刻的赵佗,已经被黑臀的尖叫声淹没。
“我的百将,阿佗,佗兄!”
“你……你太厉害了!竟然真把那燕王逃跑的事情说中了。我的母耶,你这等本领,都可以去当卜算的日者了。你以前该不会真学过日者之术吧?”
黑臀张大了嘴,两只眼珠子都快惊讶的从眼眶里蹦出来。
涉间站在一旁,他虽不像黑臀那般表情夸张,但也满脸惊讶。他看着眼前的赵佗,除了赞叹之外,说不出其他的话。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想法罢了。”
赵佗淡淡一笑。
心里却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随着蓟城被提前攻破,燕王喜会不会如历史所记载的逃窜辽东。万一对方不跑,这次岂不是丢人现眼了。
万幸,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
细小的改变或许能让车轮前进的方向出现略微偏离,但在短时间内,大的方向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以燕王喜的性格,不跑就不是他了。
咚!
咚!
咚!
马车上携带的战鼓被擂响,所有士卒立马停止了讨论。
骑士上马,御手坐上车轼前的驾驶位,车左持弓箭昂然站立,戎右则紧紧握着三米以上的长戟。
“诸君!”
李信站在车上奋声疾呼:“吾等受上将军之命,追击燕王父子,奔驰数百里到达此处。如今前方探骑已发现燕王踪迹,虏王灭国的大功就在眼前!”
“还望诸君奋力向前,虏王灭国,立功拜爵!”
不用多说,只需把赤裸裸的利益摆出来,就能激发所有人的情绪。
“抓住燕王,虏王灭国!”
“立功拜爵!”
秦军士卒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一双双眼睛因兴奋而发红。
“全军出击!”
随着主将发出号令,马声嘶鸣,车轮滚滚。
骑兵列阵率先出击,战车亦排成队列,一车一行,顺着道路,滚滚向前。
秦军如同一支射出去的锥矢,直冲北部大道。
赵佗双手抓住辔绳,劲风迎面吹来,让他心神澎湃。
当了那么久的无马步兵,如今终于有机会驾马飞驰,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四马奔腾,辐轮旋转,战车急速驰行。
后方的车舆上。
站在左边的涉间面无表情,他手中提着秦弩,只等见到敌人,机会成熟时便会发弩射击。
右侧的是黑臀,他手里握着超过三米长的青铜戟,下方的车舆里还放有盾牌和长剑,他在车战中扮演的是战士角色。
车战追击时,手持弓弩的车左伺机放箭。
当战车追上敌人,或与敌人交错而过时,负责持戈戟的戎右便挥动手中的长兵器,或刺或钩,对敌人造成伤害。
因为战车一直在高速行进,不管是射击还是刺杀都需要高超的技艺。
当然,车战最核心的角色是坐在轼前的御者。
他需要使四匹马保持统一的步调,能快能慢,能行能止,速度要完全听从节制,左旋右转亦要保持一定的角度,若没有经过一定的训练,根本不能胜任。
赵佗,恰恰是一位优秀的御者。
他身着金属铠甲。铠甲的披膊长及手腕,把手臂全部罩住,手上还有护手甲,颈部有颈甲,腿部亦绑有胫缴,防护非常的严密,最大限度的保障了御者的安全。
这时候,随着秦军的飞速奔驰,他们已经从医巫闾山的北山麓中冲了出来,直入长城内侧的北边大道。
阵阵喊杀声传来。
之前探路的一队秦军骑兵正与燕国断后的骑兵厮杀。
听见马蹄、战车奔驰时发出的震地声响。
那些燕国骑兵全都脸色大变,虽有人咬着牙拼死阻挡,但也有好几人恐惧的调转马头,狂奔逃窜。
黑甲洪流,如浪涛般涌来,瞬间将那些拼死阻挡的燕国骑士淹没。
秦军前锋骑兵纵马奔驰,一排箭矢如雷霆般向着前方疾射,那些逃跑的燕国骑兵瞬间着摔落马下,或是受惊或是被射伤的战马嘶鸣着往道路南侧逃窜。
当摔落的燕军骑士被马蹄、车轮碾成肉酱。
这支秦军的前方已经没了阻挡,只要一路追击,就能见到逃窜的燕王父子。
“虏王灭国,就在今日!”
李信脸色发红,迎着疾风,振臂高呼。
“冲!”
第九十一章 :父子
“父王!父王!”
“你不是说我们远遁辽东,天下间无人能想到吗?”
“为什么会有秦军出现在这里!你说呀,为什么呀!”
燕丹又惊又惧,嘶声咆哮。
燕王喜夹着腿,张了张嘴。
还是说不出话来。
别说燕丹在那里叫嚷,就连他自己也是发疯的想要叫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我都要跑去鸟不遗矢的辽东了,你们还不放过我。
而且这支秦军到底是从哪里跑过来的?
当初他们逃出蓟城,有居庸塞挡在后方,把秦国追兵拦的死死的,按理说根本就没人能追上来才对。
就算追击,也该是先攻破居庸塞,顺着渔阳方向追来才对。
但那个方向根本没有追兵,如果有的话,早有燕国的传信骑兵赶来禀报。
燕王喜之前在渔阳郡停留两日搜刮财货,除此外再无耽搁,一路顺着北边通道直往辽东。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军却像是提前预知了他的行动,突然出现,如同神兵天降,简直不可思议。
“巫法……定是巫法!”
燕王喜哆嗦着嘴唇,又想到那一日轰击蓟城的巨石,再联系着眼前莫名其妙出现在身后的秦国追兵,种种情况远非常人能够想象,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人能够做到的了。
燕王喜除了将此事归纳为鬼神之力外,再也想不到别的解释。
虽然惊惧万分,但好在这位燕国王者在面对生死危机时,一向能想出办法。
“抛弃辎车!把装辎重的马车全都扔路上!把路堵死!”
“轻车飞驰,前方数十里就有关城,只要冲过去就可以走城上道路,将追兵甩掉!”
燕王喜声嘶力竭,下达命令。
一辆辆装载了补给粮食和珠宝财货的辎车尽数被扔下,将几米宽的道路堵得死死的。如此一来,便可大大延缓秦军追击的速度,为逃生争取时间。
“冲!给我冲啊!”
在燕王喜的叫喊下,这支车队亦疯狂奔驰起来。
马蹄抛飞,战车滚滚前进。
秦军皆是轻装追击,再加上在军功的刺激下,士卒们个个血气澎湃,恨不得追上去把燕王的脑袋扭下来。
就连他们坐下的马儿也像是能感受到这股情绪,一个个把蹄子迈的飞快。
不过一会儿,秦军先锋骑兵就已经冲到燕王喜扔下的辎重处。
五六米宽的道路被一辆辆辎车堵得死死的。
追击过来的秦军骑士只能降低马速,从道路南侧的杂草荒地缓缓穿行。
还有一部分骑士则下马,合力将堵在路上的辎车财物往路旁移去,为后续的战车部队清空障碍。一切行动井然有序,显示出了秦军极高的组织能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赵佗驾车到达时,道路上的障碍都已被前方的袍泽尽数清理干净。
秦军继续追击。
或许是因为秦军的战马在山麓中休憩了比较长的时间,精力恢复充沛。而燕王车队的马匹跑了半天,刚刚停下不久,连草料都还没吃上几口,就被突然出现的秦军骑兵吓得逃命。
在这种状况下,秦军的速度比燕王车队要快!
不一会儿,秦军骑兵的前方就出现了车队的身影。
见到追兵到来,护卫的燕人骑士收到命令,调转战马,向追击的秦军冲杀过来。
一队接一队,他们呼喊着,带着悲壮的气势,迎头奔来,用性命来为他们的王者争取逃命的时间。
骑兵相互冲杀搏斗,战作一团。
一波又一波,这些燕国骑兵将秦军死死拦在路上。
北侧是夯土城墙,南侧是布满石头和杂草的荒野。
哪怕有秦军骑兵想要绕开道路,从荒野之地追上去,也被断后的燕军看到,冲上来亡命搏杀。
当赵佗紧握着辔绳,驾驭战车追上来时,前方的道路上已经堵满了厮杀成一团的秦燕骑兵,和满地的人马尸体。
上千人马堵在一起。
这样的路况根本无法供战车通行。
几辆跑在赵佗前方的战车没刹住,直冲入骑兵战团中,或是与双方骑兵撞作一团,或是当场人仰马翻。
如此情况,如何能立功追杀?
“都给我坐稳了!”
赵佗对着身后涉间、黑臀两人一声吼,深吸口气,手中辔绳猛然往右侧一拉。
马车漂移!
四马嘶鸣,在辔绳的操控下,猛然调转方向,来了一个急转弯,直接偏离道路,避开前方障碍,径直冲入南侧荒野中。
满是坑洼石头的荒野之地,让战车上下颠簸,车轮或是在坑洼中跌宕,或是在石头上飞腾。
“我的母耶!”
黑臀发出尖叫,紧紧抓着车身,一张脸都吓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