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丛林狼
他开始后悔当初接受江家的提议。
当时说好了他只负责处理银钱一事,由江家负责保障他逃到江南道后不被抓捕,过上逍遥生活,没想到他计划中的逃亡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陛下,罪臣有次和江恒喝酒,他喝大了曾透露出极为重要的消息,说是大部分江南道的世家大族,都参与了他们的大事!”
大部分江南道的世家大族?
消息再出,各自震惊。
如果属实,那就意味着江南道这块富饶之地,已经完全成了叛军滋生的要地。
“还算有点用。”秦怀道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让罗武将他暂时关押,一起商讨后面的事项。
按张槐山所说,江南道情况如此危急,恐怕再去已不合适。
不过秦怀道并不相信他江家能在整个江南道一手遮天,最多做得隐蔽一点,至于大汉下之他们是否真的真心实意跟着江家叛乱,还是委屈求权明里配合,实则只有保身都另外一说。
既然他们还没有爆发,说明江南道就不是铁板一块。
“走吧,既然有了江南道的消息,我们就追着这四十万两白银,继续出发。”
如此,蓝田县此间事了,秦怀道又从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回归到众人兄弟之间。
长安。
房玄龄正为代表国事部筹建一事忙得焦头烂额,秦怀道提出的这一新举措虽然利国利民,但需要数量庞大,如何找人,身份核查都是一大难题。
最终此事可能会回归到各地举荐之类的手法,不过各地举荐的话又回到由各地地方官掌控的局面,对于国事部来说这是不想看到的。
随机抽取的话,似乎也不太现实。
倒是薛仁贵提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历年大唐徭役都有名单,若是从参与徭役中的人选拔,倒是可以作为首次征集的应对之策,至少可以保证他们的出身都是干净的。
美中不足的是,这批人的学识可能会相对低下。
在薛仁贵的提议下,房玄龄又做了补充,不仅要从徭役名单中选拔,国事不是民事,若无一定见解,根本无法做出这等重大决策,因此要从士农工商各个阶层当中按比例选拔,地方百姓推举为主,这样才能代表各行各业立场来发表意见。
后续细节补充之后,国事部正式运作,不仅快速筹备组建代表国事部,也在每日的朝会当中起到代理皇帝进行国事决策的作用。
薛元超负责的长安日报,也对此事进行了报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再加上工业城印刷业队伍的日渐庞大,如今的长安日报,已经影响到周边几个州道,很多人对人人平等以及官员是人民的公仆逐渐理解,也由此产生了一批支持新思想的大汉国民。
他们对国事部的运作,表示非常支持。
有商州商人叹道:“想不到国事部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能运作得如此熟络,看来陛下决策之精准,朝政设计之精妙,远超历代皇帝啊,代表国事部?有点意思,既然陛下有心,我也去长安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地里田间。
几位农人刚种完地回到村头,手里拿着一份长安日报讨论着。
“李先生,你说我们几个也不识字,你能不能再给我们讲讲这人人生而平等是什么意思?”农人向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提问。
李先生曰:“人人生而平等,是为无论皇权贵族,官员几品,抑或是商人走卒,作工农人,皆是平等的。”
农人们哈哈大笑起来:“李先生你开什么玩笑,难道我们能和县里的官老爷平等吗?难道我们能和陛下平等吗?”
“陛下看到我们,也会给我们磕个响头吗?”
“小三儿你找死,陛下的威名岂是你可以随便议论的?”有村民恼怒不已,这个名叫小三儿的对陛下出言不逊,要是在以前很有可能会给本村带来杀身之祸。
李先生却笑道:“大家放心,这人人平等中有一条,说的便是人人言论自由平等,只要大家不挑事不骂人,皇帝能说的,大家也都能说,只要不违法犯罪,皇帝不能说的,我们也能说。”
听过李先生解释,这些农人无不惊奇。
“那我们骂几句陛下,也没问题?”
李先生道:“陛下说了,百姓骂皇帝,肯定是因为皇帝做得不好,既然做得不好,那就该骂,不仅如此,陛下还邀请无论是何出身的天下所有农人,可参选国事代表,加入代表国事部共同议政,权力不比那些一品大员小。”
“国事代表?我们也可以议论国家大事了?”有农人质疑。
李先生笑了起来,他轻轻说道:“不是议论,是做主,陛下说了,当今大汉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既然是百姓的天下,那就应该由百姓来当家做主。”
“你们是主人了。”
听到这里,这些农人心中无一不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虽然他们并不一定会做些什么,但百姓当家做主的观念,已经逐渐渗透到他们的每一个人心中。
社会的进步,社会结构的改变,都是由这些农人一点一滴的改变产生的。
有农人开始想得更远,既然代表国事部需要每一个人的参与,那为何不能是自己?
于是,一场国事代表的选拔,在大汉境内轰轰烈烈展开。
国政剧变之时,秦怀道已经带着罗武、房遗爱、程处默、罗章几人悄悄离开蓝田县,继续朝着江南道出发。
第1019章 :下江南
此去江南道,有两条路,一条是北上入河南府走黄河道一路东行至郓州附近转京杭大运河沿河道南下至江南道,此为水路。
一条是都畿道走陆路,经许州、颍州等地入苏杭。
秦怀道选择走水路,一是水路途经地多,看似路远实则比陆路快而且舒服,陆路不仅风吹日晒,而且骑马颠簸,他自然不惧,不过有舒服的水路谁想遭这个罪呢?
更何况,黄河水患自商周时期便一直是各朝历来的头等难题,每年在此所耗费银两达百万之数,若是遇到大灾之年,花费上千万两白银都是正常的。
入河南府看看黄河,他也安心些。
五人沿官道而上,一路各有风景,亦能不断听到百姓对长安日报所言之事的评价,于秦怀道而言,了解民心是必不可少的事,所以每到一地,他就会仔细聆听百姓对整个新政以及长安日报中所提之事的看法。
其中不少百姓表示虽然并不明白所谓的新思想有何意义,但提及百姓当家做主时,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神色,朝廷的改变不仅给整个大汉带来新的思想,也带来了新的动力。
在一个权力属于百姓的朝廷治理下,人们逐渐走出了战争的阴霾,对未来充满希望。
又有国乐府演奏的《我和我的大汉》不断渗透进各个州道,一时间新风尚席卷整个大汉,让大汉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势,也让暗中有鬼之人不敢妄动。
河南府尹如今名为路准,是大汉后由吏部侍郎连跳三级入的河南府,乃实至名归的当朝从二品大员,行河南府诸事,虽然大汉照袭部分大唐旧制,设有都水监,但地区性的水务依旧由各地方官兼管,所以河南府一带的黄河水务,也是由路准负责。
途经河南府,秦怀道等几人特地绕道上河南府大堤查看水务,目前治理的思路仍旧是老一套,筑堤防患,在未筑堤时,洪水泛滥,黄河激流水湍,泥沙被急流冲刷分布两岸,不会沉积,自春秋开始治理后,黄河被束于两岸大堤之中,泥沙淤积,逐渐将下游河道抬高,此时的黄河河道已高于堤外平原,是名副其实的地上河。
若是大堤垮塌,带来的危害远比春秋时期要高得多。
春讯将来,黄河大堤上许多河工正在加紧固坝,大量青石条、木龙被搬上大堤,准备投入到堤坝中使用。
为进一步了解黄河大坝的情况,秦怀道特意找了几名河工询问。
见前方有位老河工正在休息,秦怀道带着罗武等人上前。
他向老河工行礼而后问道:“这位老人家,我想看看这黄河大堤,不知老人家能否带领我查看一二?”
老河工道:“你是谁?河道之事乃朝廷大事不容有失,若无府尹大人手令,几位还是早早离开吧。”
这位河工也是明事理之人,倒也没有呵斥秦怀道的冒失。
秦怀道向程处默使了个眼色,程处默当即抱拳亮牌:“这位老河工,吾乃程咬金元帅之子,大汉十大将军之一程处默,奉陛下令暗中巡视河道,还请河工行个方便。”
这些武勋二代的名声早已传遍各地,一听到程处默的大名,老河工便激动起来,他拿着程处默的手令看了又看,这才确定无误。
“原来是程老元帅之子,好得很呐,不瞒几位说,当初程老元帅跟着李二打天下的时候,老朽有幸跟随征伐过一段时日,后来李氏得了天下,我便返回家乡,再后来又成了河工,以为此生再无望见到程老元帅,不想在此还能见到程老元帅的子嗣,何其有幸。”
原来是程家旧部,程处默得知后高兴不已:“原来是跟随父亲大人的叔伯,不知叔伯怎么称呼?”
老河工连忙站起,示意程处默不要叫这么叫:“叔伯可担待不起,我原名冯寄章,将军叫我老冯即可。”
程处默道:“那我便叫你老冯叔吧,老冯叔,陛下非常关心黄河大堤,不知道现在黄河两岸的堤坝,是否能防得住洪水?”
老冯叔看向不远处波涛汹涌的黄河,目光有些忧愁。
“你们看,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自有人发现开始,由陇右道奔腾而去,直入渤海,可水患远大于人患,别看打仗死的人多,每年因为水患死的人可也不少,至少贞观年间因水患死的人就不比陛下与李泰征战时死的人少。”
秦怀道心中大惊,他只知水患吃人,没想过水患带来的死亡竟比战争还要大。
头脑相对简单的房遗爱显然比他更加吃惊。
“老伯你在吹牛吧,区区水患怎么可能和打仗死的人相比?要知道,打得狠的时候屠城也是经常发生的事。”
听到房遗爱质疑,老冯叔却笑了,他站在黄河大堤指向远处的河南府:“你看,此处是黄河大堤,远处便是河南府,若是发生百年一遇的大洪水,整个河南府都不能避免,全部被淹,你猜猜看河南府若是被淹,会死多少人?整个黄河道上,又有多少个像河南府一样的大城?”
“若是再算上沿途各县乡里,所遭受损失将会是天量。”
几人听完,个个神色呆滞,他们向来只知带兵打仗,不料水患之事,远胜于猛虎。
程处默怀疑道:“也不尽然吧,各地都筑有大堤,就算发生洪灾,也只是从大堤上溢出,不至于每地都会受灾,损失也没大到这种程度吧。”
这位曾经的老兵用坚毅的眼神告诉程处默:“各地有大堤是不假,但不能防住洪水,尤其是各地治患各为其政,上游防不住了开闸泄洪,压力一级一级传下来,到达峰值时何其可怕?关键是洪水到来之时并非短时间内就会降低水量,届时水淹千里,水橹尸横,何其惨烈?”
说完,冯寄章长叹口气,常年治河,让他见过太多这种惨状。
秦怀道知道,他所说的不仅如此。
若各级官员再暗吞治河银两,以次充好,后果更不堪设想。
第1020章 :牡丹
今年还好,因为去年少雨的原因,今年基本无大水患,算下日子,时值四月,黄河也不会再发大水,也算是老天赐予大汉的福祉。
经冯寄章的告知,几人又至蒲津渡乘坐官船一路东行,路上风光倒也不错。
遇到险滩之时,秦怀道还会吟诗几句,以助雅兴。
正至兴起之时,官船上有小女子投河而去,官船几人有些慌乱,黄河水急,如此投河营救困难不说,稍有不慎可能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搭进去。
船上之人议论纷纷,几无一人敢入河施救。
见状,秦怀道示意罗武、罗章二人出手。
身为武将,救人的法子和别人也不同,二人将绳索绑住石子,借着石子的重量扔出,在河水奔腾中准确绑住女子手臂,如此再逐渐用力,将女子拉了上船。
见到此状的周边人员纷纷为二人叫好。
又有官船的艄公上前感谢罗武罗章的出手,待众人客气一番之后,方才散去。
秦怀道叫来船上女眷给这位小女子换上干净衣服,打扮之后,发现这位小女子年芳十八,长得眉清目秀,倒也有些姿色。
可惜他有豫章,有荷儿,有李雪雁,对这等女子根本不会动心。
在女子谢过之后,几人才相问她:“姑娘时值妙龄,却是大好年华之时,为何要跳黄河寻死?”
待女子说明情况,几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女子叫牡丹,是郓州郓城县人士,自己在郓城县时无意被郓城县丞的二公子看上,但她却无意嫁给县丞之子,无奈二公子在郓城一手遮天,她只好逃出郓城,刚出虎口又入狼窝,被同乡骗到河南府为妓,幸亏她机灵,才在刚到河南府的时候逃出来,如今再回郓城又会遭到强娶,可天下之大她却无处可去,思来想去,只有投河了却生命,才能免去未来之苦。
对于郓城秦怀道不是很熟悉,不过他们正好也要去郓州,通过郓州转京杭大运河下苏杭,顺路去郓城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姑娘满脸忧色,秦怀道安慰她:“姑娘放心,我身边这几位可都不是普通身份,到了郓城你我一起见见这位县丞的二公子,姑娘若是回心转意那嫁了便是,若还是不行,县丞那边我替姑娘说情。”
牡丹见有人相助,喜极而泣。
“多谢几位恩人,恩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有了牡丹同行,几人在路上倒是多了些聊资,她对沿河两岸颇为熟悉,给几人讲了不少黄河两岸的趣事,一路行下,日子不紧不慢到了郓州。
由郓州到郓城距离倒是不远,秦怀道让程处默弄了辆马车给姑娘,他们几个骑马惯了,坐不得马车,于是几人护在马车周围,一路向着郓城出发。
不出一日,郓城便至。
此城和蓝田县的风格倒是差别不大,倒是这里百姓的口音,与别的地方完全不同。
入了牡丹的家,牡丹一一给秦怀道等人介绍自己家人。
“恩人,这位便是我的爹娘,多谢恩人相救,否则我便死在黄河了。”牡丹说完,还有意无意看向秦怀道,思春之意显露无遗。
“原来是恩人,太感谢了,我们正愁找不到牡丹呢。”牡丹的娘放下手中针线活和秦怀道双手相握,秦怀道能感受到对方因为农活而长满老茧的双手。
“大娘,路经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牡丹没事就好,还有,这次我们前来便是替牡丹姑娘处理县丞二公子的事,还请大娘无需担心。”秦怀道说道。
大娘脸上旋即展露出开心的笑容:“那便好,不然我和老头子都快愁死了,老头子,快上好茶给几位恩人。”
“来了。”老头子带着笑意将茶端来,一一递给秦怀道等几人。
茶是刚泡的,还冒着热气,老头子劝向秦怀道:“这可是刚采的春茶,要趁热喝才香,几位恩人请吧。”
秦怀道端起茶杯闻了闻,感受到一股沁人的清香后将茶杯放下,而后笑眯眯地看向三人:“茶先不急喝,陪几位演了这么久的戏,是时候亮出底牌了吧?”
正待喝茶的程处默手僵在半空中,有些疑惑。
演戏?演什么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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