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歌神 第300章

作者:君不见

  终于,谷小白的鼓声响起。

  鼓声逢逢,打出了简单的节奏。

  然后谷小白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请成相,世之殃,愚暗愚暗堕贤良!人主无贤,如瞽无相,何伥伥。

  请布基,慎听之,愚而自专事不治。主忌苟胜,群臣莫谏必逢灾……”

  舞台下,大家都一愣。

  又是没有听过的歌!

  而且这种形式……

  古朴、简单、纯粹。

  有一种已经超越了形式的魅力,让这歌声似乎穿越了时空,穿越了宇宙洪荒,从远古时代传来。

  宛若古代先贤在唱歌。

  舞台下,付中栋愣了一下,问身边的付函:“这是什么歌?”

  “这是成相篇……”付函解释道:“成相篇是中国说唱音乐的鼻祖,相是一种节拍乐器,在竹板出现之前,民间说唱艺人,就是用这种乐器来打节拍的。”

  对大部分人来说,“成相篇”并没有多少人听过。但只要了解过音乐史的音乐专业人士,对“成相篇”一定不会陌生。

  更不要说荀子是我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更是“性恶论”的提出者和主张者,东原大学哲学系毕业的付函,对这一段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是说的什么内容?”付中栋又问。

  “这一段说的是,希望君王贤明,多听谏言,不要独断专横好大喜功……”

  付中栋连连点头,道:“这个好,这个好……”

  对他这种大人物来说,这歌声,似乎又有其他的意义。

  舞台上,谷小白继续唱着:

  “论臣过,反其施,尊主安国尚贤义。拒谏饰非,愚而上同国必祸。

  曷谓罢?国多私,比周还主党与施。远贤近谗,忠臣蔽塞主势移。

  曷谓贤?明君臣,上能尊主爱下民。主诚听之,天下为一海内宾。

  主之孽,谗人达,贤能遁逃国乃蹶。愚以重愚,暗以重暗成为桀。”

  “这一段说的是如何考察臣子的过错,臣子应该敢于谏言,不文过饰非,一味附和君主的言论,否则国家一定会遭殃……”

  付中栋感慨道:“说得真好,回去得让咱们的中高层都听一听……”

  舞台下,今天在座的大部分都是文化界的大人物,而他们也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品评着。

  中后排的位置,邹老坐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听着。

  这孩子,怎么又弄出来一个全新的歌!

  嘿,成相篇!

  这种传世巨作,也能复原,搬上舞台?

  还有什么不可能?

  舞台上,谷小白泪眼婆娑地看着盲伯。

  盲伯,你听到了吗?

  你在坠崖之前,对我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名贤明的君主,一定会远离奸佞,亲近贤臣。

  我一定不会肆意妄为,鱼肉百姓。

  我一定不会让你和飞蓬的遭遇,再次重演。

  你的深意,我都已经知道了。

  盲伯坐在谷小白的对面,突然伸出手去,加入了打鼓的动作中去。

  小蛾子在旁边,依偎在盲伯的身边,轻轻哼唱着。

  两面鼓、三个人,就像是一副隽永的画卷。

  谷小白和盲伯的四只手,在鼓面上穿梭,两个人同时敲两面鼓,鼓声却丝毫不乱。

  两个人互相帮对方切音、闷音,节奏穿插,鼓声变化不定,只有两面鼓却响出了无数面鼓的效果。

  偶然间,两个人一个抬手,一个拍手,两只手或者四只手的手心、手背在空中相碰,发出“啪”的拍手声,像是击掌为誓,又丰富了鼓声的音色。

  若说盲伯是鼓神,谷小白这位弟子,技艺也已经臻于化境。

  舞台下的人,盯着两个人的四只手,耳边听着那鼓声和歌声,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许多人其实是第一次看到盲伯和谷小白打鼓。

  原来,技艺到了极致,是这样的美!

  极致的美!

  两面鼓,竟然可以媲美千万种乐器!

  这孩子,才几岁啊,真不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谷小白也已经闭上了眼睛。

  其实他的泪水早就已经模糊了双眼,什么也看不到了,他的嗓音嘶哑,蕴含着无尽的悲伤。

  摄像机缓缓推进,把三个人收入框中。

  舞台上,微笑的盲伯,泪眼婆娑的谷小白,小鸟依人的小蛾子。

  这不是夺冠的气氛,但却将整个现场,都带入了情绪里。

  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眼角一热,一滴泪水,划过了脸颊,滴落尘埃。

  一曲为君歌,送君归奈何。

第394章 曲终人断肠

  《成相篇》非常长。

  但再长的歌,也会有终结。

  当舞台上,鼓声停歇,谷小白低下头去,泣不成声。

  小蛾子更是红了眼眶,扑进了盲伯的怀里。

  舞台下,大家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舞台上的那三个人。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好孩子,别哭,盲伯已经无憾了。”盲伯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少男少女的脑袋。

  “以后盲伯不在了,千万不要再吵架了,洪荒千古,又有几个人能够陪你走到最后?千万不要等错过了,才知道珍惜。”

  谷小白和小蛾子拼命点头,却死死抓着盲伯不放手。

  “盲伯的时间到了,该去了,飞蓬她一定等急了……”盲伯站了起来,伸出手去,又摸了摸谷小白的脑袋,道:“若是有来世,我和飞蓬……”

  盲伯没有再说下去,他深施一礼:“公子,请留步。”

  又拍了拍小蛾子的手,道:“小蛾子,走,送盲伯一程。”

  盲伯背起两面鼓,扯着小蛾子的手,转身向舞台的一侧走去。

  像无数次,盲伯和小蛾子离开仲兔的家,前往集市、市镇卖唱时一样。

  盲伯一边走,一边放声高歌: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两个人走下了舞台,转过了拐角,再也不见。

  两千七百年前,坠落的盲伯,终于落地。

  他的世界慢慢黑下来。

  飞蓬啊飞蓬,你可知道,没有你的日子里,冬夜如此漫长,夏日如此煎熬。

  飞蓬啊飞蓬,漫长的思念终于结束了,我终于来找你了,等我!

  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曙光。

  两千七百年后,校歌赛颁奖典礼的舞台上,谷小白再也忍不住,站在舞台上嚎啕大哭。

  “唉,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啊……”

  蔡杰冲上前来,手足无措地安慰谷小白。

  “盲伯要死了,盲伯要死了,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

  谷小白站在舞台上,哭得狂放,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毫无节制……

  这个世界上,却没有人能够安慰他。

  舞台上下,所有的人,都静静看着这个哭泣的少年。

  没有人嘲笑他软弱,也没有人苍白的去安慰他。

  从今天开始,那曾经惊艳世界的六建鼓舞,就已经成了绝响。

  从今天开始,世间再无盲鼓神,宛若昙花一现,再难觅踪。

  而天地间,却多了一对自由的灵魂。

  他们再也不用天各一方,再也不用苦苦思念。

  泪眼婆娑之中,谷小白仿若看到时间的长河之中,一男一女,隔河对望。

  “你来了。”

  “我来了。”

  ……

  两千七百年前。

  谷小白又睁开了眼睛。

  莒国,马车之上,紫袍的少年,坐在白干驾驶的车里。

  “白叔,我……”

  白叔?

  白干猛然回过头来:“公子,你莫不是……又离魂了?”

  “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唉,公子,我们刚刚到了莒国十多天啊……”

  刚到了莒国十多天?

  难道我还可以再来一次?

  谷小白猛然坐起来。

  就在此时,谷小白突然被路边的一个身影吸引了目光。

  一个肮脏宛若乞丐,颓丧毫无生气的身影。

  他坐在街角,茫然地看着前方,手中紧紧地抓着什么。

  几个顽童向他丢石子,他也兀自不觉。

  盲伯!

  “停车,快停车!”

  白干勒住了马匹,谷小白站起来,想要下车,却又顿住了。

  我该去和盲伯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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