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子汽水西瓜味
办公大堂以名贵云石及花岗岩精心而成，气派非凡。精美的吊灯配亿垂挂灯饰，加上精心挑选的艺术装饰，让这里如同金碧辉煌的宫殿。
漂亮的大厅正门大开，两名身穿动力外骨骼的运输人员将一个个黑球搬进了大厅，并将它们连接上了大楼内的电源系统。
他们只要把这些智能管理者运到大楼一层便可，之后便与他们无关了。
几名从一楼电梯中走出来的西装革履的管理人员看到这一幕有些愣神，他们正讨论着今天下班后去邻近的水上公园聚会，然后再去享用昂贵的私房菜品。
很快，他们便反应了过来，原本轻松闲适的表情骤然紧绷，手忙脚乱地操作着自己的智能手表、智能眼镜，联系着自己的上级。
这些陈列在大厅中的黑球十年前在东方大区掀起了一阵风暴，被称为智能管理者的它们将无数像他们一样的精英人士扫入垃圾堆。
在那一次堪称人工智能革命的大裁员中，东方大区上千万人被这些黑色球体所取代，无数失意的人无奈地选择了转行，还有些则来到了南方大区开始新的生活。
而现在，这些对他们来说堪称恶魔的黑球来到了这里，想到从有些前辈那里听到的故事，一名刚升职不久成为部门经理的男子不由地更加焦急，紧张地低声咒骂道：“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我们这里，我才刚升职，我还有大好未来，肯定不会是我的，不会是我的。”
然而，现实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作为古戈尔科技的直属子公司，这些企业的裁员可以被称之为一步到位。比起那些还有缓冲时间的中小企业，今天就会直接完成裁撤。
实际上，由于中小企业的管理人员更少，大型企业的裁撤名额反而会更多，比起之前预估的六百人，实际裁撤人数会接近八百人，这座漂亮的大楼中将会有一半人在今天失业。
没有等到上级的回应，所有的通讯请求都被拒绝，此时此刻他们的权限已经被解除，智能管理者开始接管这座庞大的公司。
这些黑球形状的智能管理者能够轻松管理上百人的精细工作，并为他们的成果做出精确评估，根据鸿盟的工资标准分配薪酬。
它们的执行权限掌握在古戈尔科技各个大区的最高总裁手中，这意味着即使是身为公司董事长的陶仁坤都无法对它们做手脚。
摒弃职场间复杂的人际关系，将对于一线工作人员的管理权限全部收回，米月就是在东方大区通过这些黑球做到了对下属公司前所未有的高度掌控。
而如今，王凡天也借着永生项目的东风开始进行这一步，只有高度集中的权力才能集中资源加速研究的进展，这一点目前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大厅右侧，数十个巨大的黑球静静地停留在地面上。大厅左侧，那几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失魂落魄地靠在了墙壁上。
这里依旧金碧辉煌，然而他们却再也不能享受这种生活了。
为了走到这一步，他们付出了无数的努力。无论是数十年的辛苦学习、数不清的考试与面试，还是进入职场后为了与上司打好关系而付出的那些笑脸，绞尽脑汁想出的那些吹捧的话。
如今，这一切的努力都将烟消云散。
其中一人突然将自己的领带一把扯下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愤怒地在上面踩了几脚。
他想起了自己前几天为了升职而在酒桌上灌下了一整瓶白酒，回去之后因此吐了大半夜，第二天头疼欲裂却仍然要早早赶到公司对着领导笑着打招呼。
而此时，与领导的那一点所谓的关系根本没有用，甚至他的上级都自身难保了。
他不由得自嘲一笑：“人生在世啊，都是身不由己。”
大楼的某一处办公室中，原本畅想着明天和女下属公费旅游的年轻男子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整理好的行李也被他散乱地扔到了地上。
自己的叔叔这一次没有像以前一样帮自己，他也是裁员名单中的一个，缺少了这份工作的他变回了以前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连他之前瞧不起的人都可以来鄙视他了。
越是无能，越是空洞，越是需要时时刻刻夸耀自己的关系背景，因为他心里深刻明白，缺少了这一切的他确实是个一事无成之辈。
在这种堪称时代洪流的大势面前，个体的力量渺小无用，只能随波逐流。
有人失意，自然也有人欣喜。
王凡天为这些智能管理者支付的薪酬是管理人员的标准工资，但除此之外他们还有无数奖金、福利等，这部分资金甚至比他们的薪酬更高。
如今，这一部分资金完全被提供给了一线的工作人员，这使得他们的薪酬上涨了数成。
鲸落而万物生，这数百万被裁撤的人员能够释放大量的资金提供给其他普通工作人员。
黑球管理者忠实的执行着一切指令，它们默默地停留在大厅的一侧，调整着工作人员的薪酬标准。
大楼内无数人失魂落魄，颓废的垂着脑袋。而大楼外不远处的某处加工厂中，看着自己薪酬翻倍的工人们不由得喜笑颜开。
大楼最顶层，陶仁坤站在落地窗前，公司内部的人生百态都化作一幕幕影像在他眼前播放。
这一次王凡天借着永生项目的压力统合了南方大区各个高层的意志，所有人都默许了这一切，他也只能默默地看着王凡天将古戈尔科技的权力收回集中。
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没有蠢货，意气之争毫无意义，即使他对于王凡天的想法嗤之以鼻，此时也只会捏着鼻子认了。
老人看着那些喜笑颜开的青年，沙哑的声音响起：“强者就该帮助弱者，跟你父亲一脉相承的想法。如今在永生面前所有争端都能被放下，但一旦人类永生真的实现，这种永生你是否也要分享给所有人呢？”
坐拥亿万财富可以轻松地分给别人一百块，永生的价值比自身拥有的一切物质都更重要，那些高层自然能够轻易舍弃这些微不足道的利益。
然而，一旦达成人类永生，已经拥有无限寿命的人是否还愿意与人分享这一份成果呢？
到了那一刻，永生的人类与普通的人类将成为两种不同的物种，比起如今的贫富差距更大的撕裂性将出现在两者之间。
到了那一刻，王凡天这种强者帮助弱者的愿望又还能否继续贯彻下去呢。
想到此处，陶仁坤也不再为眼前的一点失利而气恼，如果不能实现永生，那么所有的权力自然随着死亡而烟消云散。
而如果能够成功，那么到时候的局面就又和现在不一样了，此时王凡天的盟友或许会成为他最大的对手。
南方大区的某家古戈尔科技直属的医院，王子运刚刚完成了一次手术，一名胃癌患者约三分之二的胃部都被切除了。
手术成功后，病人的妻子握着他的双手连连感谢，这让他身体与精神的疲惫都似乎消失无踪了。
去除身上携带的辅助机械臂，王子运换回白大褂，他站在医院的过道上看着来来去去的病人与跟着病床陪同的家属，听着广播中各个不同病人的名字，轻轻地叹了口气。
理想和现实当然是有差距的，真正感受到自己对于死亡的无能为力时，那种无奈的感觉比想象的更难受。
也只有在这里，与病人零距离接触时，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一名白衣女护士给王子运递来了一杯清水，他伸手接过，温和地回应道：“谢谢。”
女护士被王子运看着，脸颊略有些红。
这名新来的年轻医生人长得好看，脾气又好，据说家境还很好，在她们圈子里人气很高，是理想的男友人选。
她略略凑近，神秘地低声说道：“我刚刚在楼下看到几个大黑球被搬进来了，我知道那是智能管理者，医院里可能有人要倒霉了。”
王子运闻言点开智能手表查看今天的新闻，果然发现了一则重磅消息：
“古戈尔科技南方大区大量裁员，黑球卷土重来！”
醒目的标题被放在网页最头条，下面则是许多影像和图片，有被运送到各大公司的黑球智能管理者，还有那些垂头丧气走出公司大门的被裁撤人员。
除此之外，十年前东方大区的那场人工智能变革又被提起，许多评论都推测这只不过是个开头，或许这一次又要有千万人失业了，这也使得许多人内心惶恐不安，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王子运跟小护士道谢后转身离开，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这则消息的出现，意味着父亲准备将永生研究进一步加快，经历过人工智能革命后平静多年的鸿盟或许也要迎来新的风暴了。
第012章 信息的价值
六个月后，时间来到2049年4月。
远离大陆的南海小岛上，李恒正躺在套房二楼的床上接收与传输着信息，百万年份记忆的信息量让他已经足以突破网络大部分区域，如今这里的信息封锁已经对他形同虚设了。
此时他正将自己刚刚撰写的一篇文章发布出去，内容是对于南方大区近几个月的大裁员的总结评价，这是近几个月最火热的话题。
“时隔十年的再一次大裁员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古戈尔科技内部你必须知道的复杂斗争！两大总裁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数百万人的陆续下岗与大范围地提高工作人员薪酬，涉及到上亿人的日常生活，再加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八卦，这种文章可以很好地吸引人的眼球。
当然，各家媒体早早地就对这一事件做过各种报道，单纯写一篇八卦文章自然不会有多少人来看，此时就要用到李恒所养的那些小号了。
过去数个月间，随着李恒逐渐突破小岛的信息封锁，他在网络上找到了无数废弃的旧账号。利用这些旧账号他把信息从鸿盟各处的服务器发到网络上，最终形成了许多新生的自媒体账号。
这些自媒体或者讨论明星八卦，或者讨论时政新闻，或者日常拍摄旅游生活与美食，积累了大量关注者。
如今，随着这些自媒体对于这篇文章的大量转发，自然就有许多粉丝点击这篇文章，他们或者仅仅是随意扫过，又或者是认真阅读。
总之，随着这些人的关注，自然将文章的热度提升上去了，更多的路人也会看到这一篇文章。再加上还有一大批小号在下方营造出讨论的氛围，自然就能吸引真人加入评论。
“讨论的人越来越多，文章的信息价值上升了。”
在互联网上的信息海洋中随意吸收信息是一种及其低效的方法，李恒吸收的信息价值基于它在人类文明中的传播度，被越多人所知的信息其价值就越高。
一份信息只存在于个体脑海中时价值最低，当它书写在纸上价值就随之上升，当它传播到网络上被无数人看到，它的价值就变得更大。
比如李恒曾经泯灭过一篇有关量子力学的论文，其产生的能量就不如一篇在网上广为人知的养生知识，即使那一篇养生知识根本没有经过医学机构认证。
信息的正确与否并不重要，人类对信息的认可才重要。
流传千年的诗篇，聊天中常用的网络用语，一部时下流行的网络小说，它们泯灭后产生的能量可能完全一样。
从这一点来看，在数百年前的中世纪，地心说是比日心说更有价值的信息。
千年前帝王所书写的文字也将比那些学者的文章更有价值，因为那个时代认可它的人更多。
历史上所有的信息价值都只基于现在时间点的人类对它的认可度。
对于李恒这如同许愿机一般的大脑来说，人类的理论学说正确与否并不重要，因为所有的理论都只是对于宇宙真理的相对近似，它们只会在某一时间段、某一领域适用。
只有真实存在于世的智慧生物本身的认知，才是信息价值的来源。
“不过，也快到极限了。我的能力基于所有智慧生物，地球上一百亿人，能够在网络上传播的信息只占人类全部的千分之一都不到，这意味着我的成长速度上限就在每年千万份。”
以人类一年的全部记忆量为一份，日常生活中能够被表层自我认知记住的不到10%，其中能够在网络上传播的更少，李恒的成长上限受制于人类总数。
从细胞级的掌控到基因级别的掌控，这需要李恒的信息量提升十亿倍，以目前人类的人口总数，即使以后人口数量提升、科技进一步发展，他也需要千万年的时间才可能走到那一步。
这意味着他想要完全掌控自身基因，将他们精确无害的复制到其他人身上，在短时间内无风险地达成全体人类永生根本不可能。
他的细胞就如同一个个黑盒，他只能控制他们的表象，却完全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组成的。
李恒翻身走出房间，他的头上有数百根头发如同一根根极细的电缆一般从门缝处伸出通向外界。
走出门外，走廊中的研究人员依旧正常地执行着工作，只是对于李恒视而不见，他们每个人脑后都插着一根黑色的细丝。
李恒没有改变这些人的意志，或者说，目前的他还无法稳定做到精确改变一个人类的大脑记忆，将他的意志扭曲成自己希望的样子。
修改的记忆会与过去的完整人格产生冲突，这会使得他们的思考能力出现某些缺陷，简单来说就是智商下降。
不过，即使不做那么精细的操作，如今的李恒也能轻而易举的屏蔽他们。
人类对于外界的认知依赖于感官，即使他们的大脑精细而复杂，他们的认知也依赖于眼球，耳膜，这些接收外界信息的器官。
如今，李恒掌握了细胞级的精细控制，他改变了他们这些信息接收器官的信息来源，所有信号都是李恒修改伪造后传输给他们的大脑的。
在他们眼里，研究所中一切如常。
小岛上的上百名军人也都被连着一条黑色细线，在他们眼中这一条细线或许是天边划过的一只鸟儿，眼前的一只飞虫，或者仅仅是一点点错觉。
李恒已经实际上控制了这个小岛上的所有人，如果有必要，他甚至能够越过他们的大脑发出神经信号控制这数百人的行动，将他们的大脑关在无法接受外界信息的黑盒中。
除了自我的思考，他们将无法对外界产生任何的影响，如同植物人一般无能为力。
一路走到实验室的最中心，一名老人正坐在椅子上静静地闭目养神，后脑也连接着一根黑色丝线。
他就是这座基地的最高权限者，来自鸿盟科学院的一位具有一级权限的院士。
一级权限的智能应用了人工智能部门最新的超级计算机与智能算法，与其他智能的技术相差一个时代，李恒目前还无法突破它们的封锁。
不过，无论是怎样的人工智能，归根结底都只是对于人类行为表象的模仿，它们是为人而服务的，只有纯粹的目的而没有自我。
李恒最开始就控制住了这个一级权限者的老人，附属的人工智能并不能发现他的异常——没有任何与过去相悖的异常行为，所有的一切都在平稳运行。
椅子上的老人睁开了眼睛，他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永生人类。
从某一天开始，他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没有光芒，没有声音，只有自我意识还在不断思考挣扎。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小时，又或是几天，他再次看到了光明。
然而，他只能无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自己行动，看着自己对外报告一切正常，看着自己让附属的智能程序对于那个在岛上大摇大摆的人视而不见。
“你好，艾立元院士，不知你今天心情是否好些了。”
对方没有开口，老人脑海中就响起了眼前人的声音，数次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超人类表现。
艾立元将自己的想法在脑海中念出，他知道这种无声的自语也能被对方读取，就如同自己过去数十年的记忆一样。
“我们应该在最开始就尽全力杀死你，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人类的巨大威胁。”
在这个生物面前，普通人类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呵呵，你忍心杀死我吗，父亲。”
老人记忆深处的声音传来，眼前的永生人类变成了一个五岁的小男孩，那是他夭折的儿子，五岁时死于溺水。
艾立元开始感到愤怒，他内心深处的一切秘密在这个可怕的生物面前毫不设防，他肆意地玩弄着人类的情感。
看着眼前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老人却发现自己提不起任何一丝杀意，只有愤怒，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感受到对方大脑剧烈的情绪波动，李恒在老人眼中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对方大脑中的那些奇思妙想才是智慧生物的价值所在，他需要的是一个完好的、聪明的院士。
无论是黑盒禁闭、植物人视角还是变成对方记忆中的小男孩，这些都只不过是一种打击对方意志的手段而已，让对方屈服并与自己合作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的李恒很强，即使面对核武器也不会死，但是他并不希望与人类产生正面冲突。
战争会带来无数的死亡，人口减少会让他成长的速度变慢，稳定的社会环境才能供养更多的智慧生物，每一个人都是重要的资源。
李恒的声音在老人脑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