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子汽水西瓜味
“你这家伙都五十岁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美少女，全世界都没几个比你脸皮厚的了。”
伊三九反驳道：
“不不不，我每隔七天都会将除了大脑以外的细胞全部更新换代一次的，我的身体每一天都像是初生的婴儿般粉嫩。”
李恒也不搭理身边这个金发猎头蟹了，伊三九最近被阿基里斯摧毁了身体、断开了网络连接，在时钟塔里快要憋死了，见到根柱子都想要多说两句话。
覆盖在波波克拉奇体表的电子简并物质化为了一张散发着白光的座椅，李恒对着这个身高只有五十厘米的波克比说道：
“波波克拉奇，既然你通过了复制之都和招财猫的试炼，那你就会得到乐园给出的奖励。”
“这份奖励可以是和强者战冠军一样的，在超维空间的乐园竞技场里的一块虚拟土地，也可以替换成价值相等的其余物品。”
波波克拉奇闻言站在椅子上静静地思考着，即使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决定，仍旧有些不舍得乐园竞技场的虚拟土地。
联通太阳系各大星球，可以无延时通讯的超维空间本质上就是李恒身体的一部分。
如果能够在其中获得一块专属于个人或者团体的虚拟土地，就拥有了一份可以被称为永恒的资产。
即使太阳熄灭、星系碰撞、宇宙暗淡，只要李恒还活着，只要他还承认给出的承诺，这块虚拟土地就不会失去其价值。
李恒也没有催促，随手抓起一旁的金发猎头蟹像是甩气球一样在半空中晃荡着。
伊三九的头发都是活着的细胞，其中还有大量的神经组织，和头足类的触手非常相似，可以用于连接各种带有脑机接口的设备。
这些头发有着很好的柔韧性和拉伸性，甩动起来手感相当不错。
2分钟后，坐在椅子上的波波克拉奇动了一下，他露出蛋壳的部分显露出一张红色的嘴巴开口道：
“我要换成价值相等的其他物品。”
李恒点点头示意他继续，波波克拉奇的两只豆豆眼带着黑宝石一样的光泽，盯着对面沙发上的黑衣人，认真地说道：
“我希望能将这份奖励的对象换成整个人类文明里所有被灌输了先天记忆，用记忆黑匣作为本体的智慧生命体。”
这个范围就不仅仅是白壳球了，还包括了不少用记忆黑匣作为核心的机械生命体。
不过波波克拉奇还增加了智慧这个词，以各大官方部门和李恒共同出具的判定标准，大部分机械生命体和白壳球都不具备达到智慧生命体的条件。
能够从先天记忆的禁锢中走出来，成长为独立智慧生命的个体只占其中的一小部分。
“波波克拉奇，你应该清楚我判定价值的原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其界限，你想要涵盖的对象越是广大，其中的每一个个体所能获得的就越少。”
“整个人类文明所有被灌输了先天记忆的智慧生命体，他们的数量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扩张，将会在几万年内就膨胀到以亿亿计。”
“更何况你想要的不可能是区区几千几万年，你想要的是像我给出的虚拟土地一样的，近乎永恒的时间。”
波波克拉奇相当平静地听着，毕竟他只是一个波克比，脸上只有两颗像是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和一张嘴巴，连鼻子都没有，很难看出他有什么表情。
“我当然明白，一个覆盖广大宇宙、亿亿智慧生命的承诺，当然不可能像是一人独享的虚拟土地一样，有着显而易见的庞大价值。”
虽然虚拟土地的持续时间可以说是永恒的，但实际上一人份的虚拟土地面积并不大，仅仅是在乐园竞技场旁边的几平方公里的小空间罢了。
这样一块虚拟土地同一时刻的承载量最多也就十几万人，就算经营上一千万年，赚到的资源也不能和以文明为计量单位的智慧生命相比拟。
波波克拉奇接着说道：
“单方面的索取很快就会走到尽头，我要用这份奖励交换一份持续时间为永久的合作契约。”
“契约双方分别是所有挣脱了先天记忆枷锁的智慧生命体，和你这个永恒者。”
李恒闻言停下了手上的甩动动作，被晃得晕晕乎乎的伊三九被他抛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既然是合作的契约，那么双方就都要有所付出，也要有所收益才行。
波波克拉奇是想要为那些被人工制造出来的工具人生命寻找一条前路。
这条前路不能是那些自身难保的官方部门，也不能是被李恒一手创造的乐园，必须是他这个永恒者本身。
“既然你已经有了完整的想法，那你就说说看吧，我们双方能从这笔交易中获得什么。”
波波克拉奇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他的核心想法：
“我希望你能出手制造一个轮回世界，将冲破了先天记忆枷锁，成为智慧生命的记忆黑匣生命体投入其中，让他们在暂时遗忘自我全部记忆的同时，在其中体会种种不同的生命经历。”
他身体外面覆盖着的蛋壳裂开，在他身体的中心位置处露出了一个直径只有五厘米左右的球体。
球体上面附着着大量的电子线路和细胞，那就是储藏着波波克拉奇全部记忆的记忆黑匣。
李恒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个记忆黑匣的构造，内部同样是以DNA作为信息存储核心，但是却被从外到内分为了整整99层，每一层都可以单独与外界进行通讯、读取与写入。
“你和各大官方部门一同将人类文明带入到了新的时代，所有智慧生命体最基础的生理需要与安全需要都能被无条件地轻易满足。”
“更进一步的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与自我实现需求也并不再是金字塔顶端的少数人的专属。”
“这样的世界当然很好，每一个挣脱了先天记忆枷锁的智慧生命体都能立刻获得被承认的合法公民地位。”
“先天记忆带来的奉献精神与对美好世界的感受相融合，他们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爱与美好。”
李恒静静地听着波波克拉奇的评述，这是许多低级权限者和普通人的共同认知，广袤无垠的宇宙等待着他们去探索，所见到的一切都是闪亮与美好的。
“但是，所有的高级权限者和星球级智慧生命都知道，这个美好的世界不过是一个假象。”
“曾经人类自己构筑的金字塔确实被摧毁了，但在这片由所有人组成的黄沙大地的上方，大多数人所看不到的天穹之上，有着一个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智慧生命体。”
“或许这个智慧生命体在此时会像是无知无觉的太阳一样给万物带来生机，但谁又能断定，这个智慧生命体会不会像现实里的太阳一样，在哪一天突然膨胀成红巨星，将所有的生命都无情地吞没。”
“毕竟，这可是一颗有着自己思想意识，会跑会动的太阳。”
李恒听到此处点点头表示赞同，无知无觉的死物和有思想的智慧生命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若是他在哪一天知道了这个庞大的宇宙是一个有意识的超级生命体，可能他的表现比起这些直面真相的一级权限者还要更差也说不定。
波波克拉奇总结道：
“这几十年来，各大官方部门总共测试了近十万名二级权限者，其中有2000多人通过测试，成为了承担着文明传承的责任，直面真相的一级权限者。”
“但这其中没有任何一个挣脱了先天记忆枷锁的白壳球或者机械生命体，唯有我这个曾经直面过你的白壳球，成为了唯一一个通过测试的人。”
“先天灌输的记忆让他们有着极强的奉献精神和对于美好世界的强烈追求，这当然是相当良好的品质。”
“但这种过于乐观的态度同样会让他们在面对真相的时候一蹶不振。”
“若是他们发现自己奋斗了千百年所铸造的美好世界不过是一片镜花水月的幻影，一个超级生命体一念之间就能将他们所有的努力变为尘埃。”
“那么，他们先天记忆带来的奉献精神将会有极大的可能在瞬间被摧毁，意志力变得比普通公民还要不如。”
第174章 混沌的可能性
“轮回世界，你跟我的有些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轮回二字，起源于婆罗门教，发展于佛教，直到如今的星际时代仍旧在许多人心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即使轮回本身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但当虚幻的神话在一个文明中流传了千年之后，虚幻的事物就有了现实存在的根基。
正如被更多人认知的个体产出的信息价值会更高，虚构的事物在越多的人心中扎根，其力量就越是强大，甚至可以反过来影响到真实世界的走向。
轮回本身是虚构的神话事物，但接受了这一虚构的概念，存在于世的人类却是真实不虚的事物。
他们以此为基础创造出来的种种事物同样是真实不虚的存在，无论是那些带有轮回概念的建筑和艺术品还是虚拟游戏。
波波克拉奇希望依靠李恒的力量制作一个真实的轮回世界。
将那些有着99道隔层的记忆黑匣投入其中，封闭智慧生命的记忆，真实的体会一世又一世不同的人生。
经历百世轮回，从一个星际时代的公民重新跌回尘埃之中，体会身为渺小个体的无力感。
若是在全部的记忆解封之后，仍旧拥有着坚强的精神和对整个人类文明的奉献意志，这样的智慧生命体已经足以通过一级权限者的测试，成为承担文明传承责任的支柱存在。
波波克拉奇凝视着前方坐在沙发上的黑衣人，这就是他想到的方法。
只有承受过轮回的磨难仍旧初心不改的智慧生命体，才能有勇气直面这个世界最真实的那一面。
李恒思索了几秒后开口说道：
“既然是轮回磨难，那自然就不可能是如今的星际时代，就算是上个世纪的和平年代也不可能。”
“至少也要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缺少秩序的混乱时代，甚至是更危险的末世时代。”
波波克拉奇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这是自然，若是不经历真实的生死刹那，又怎能有着直面虚无的勇气。”
被封锁了一切记忆和游玩虚拟游戏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即使大脑接收到的信号差距可能还不到5%，但一真一假带来的心理感受却相差甚远。
即使一亿个智慧生命体里只能出现一个有勇气坚持过99重轮回的人，在星空的广袤尺度下也会渐渐积累到极为惊人的数量。
波波克拉奇希望他的后辈们是勇敢追逐理想的人，而不只是一群抱着虚幻梦想的天真者，就像是温室里的天真孩童。
李恒点点头，这个轮回世界对于这部分人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试炼场，他接着问道：
“那么，我在这笔交易中可以得到什么？”
想要铸造一个轮回世界，必定要与外界完全断开通讯，如此浩大的工程需要他投入相当大的力量。
“一个与人类文明断开通讯的失落轮回世界，一群自愿被屏蔽了记忆的轮回者，你可以获得一批源源不断的、心甘情愿的实验素材。”
李恒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他只是看着波波克拉奇轻轻地伸手从前方的空间中划过，被他的手划过的地方出现了一朵朵鲜红色的彼岸花。
波波克拉奇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一朵朵彼岸花，这些红色的花朵并不是由这座大厅里存在的气体分子和原子重组构造而成的，是真正的从无中生有诞生的物质。
看着这些漂浮在半空中的鲜红色花朵，波波克拉奇感叹道：
“古代有天罡三十六法之说，其中排名第一者即为斡旋造化，此乃无中生有或能转换事物的本质，可以造化万物。”
“真是神话般的力量，这种能力已经可以被称为是斡旋造化了。”
在量子力学中，真空并不是空无一物的。
电子的相对论量子力学方程——狄拉克方程可解出自由电子的负能级，物质世界像是浸没在负能级电子的海洋中，这就是狄拉克之海。
这一理论成功预言了正电子的存在，当然它也有一些缺陷存在，比如正电子是实在的粒子，而不是狄拉克之海的一个空洞。
就像是看似平静的水面，若是将它不断放大直到分子级别，就能清晰地发现水分子在做永不停息的热运动。
真空中同样存在着量子涨落，蕴藏着巨大的本底能量，它在绝对零度条件下仍然存在，称为真空零点能。
在真空中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正反粒子对随机诞生而后又湮灭，它们被称为虚粒子对。
这些不断生灭的虚粒子对造成了卡西米尔效应，李恒曾经制造的时间晶体也与这些虚粒子对的生灭有关。
这些虚粒子对存在的时间只有10^-30秒，即使是思考速度达到纳秒级别的智能生命，也难以觉察到这些在真空中不断生灭的虚粒子对。
即使是单个细胞这样极其细小的生命体，也根本感受不到真空能量的这种变化。
但是，若是给这些虚粒子对赋予能量，它们就会成为具有实在质量的物质。
由质能方程可知，能量与质量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相互转换的。
人类制造反物质的方式也是如此，通过在高能对撞机中将粒子高速碰撞，其中有一部分能量就会被转移到某些虚反粒子上，从而生成反物质。
只不过这种能量与质量的转换效率极其低下，连百万分之一都不到。
李恒制造物质的效率却是百分之百，完美的能质转换技术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通过泯灭信息的方式直接让真空中的虚粒子对获得了实在的质量，表现出来的现象就是造物之力。
飘在空中的彼岸花组成了一道花圈飘飞在两人中间，其中一半是由普通的正物质粒子组成，另一半则由反物质组成，与大厅中的空气有着一层极薄的真空隔膜。
紧接着，由正物质粒子组成的那些彼岸花飞速碰撞融合，变化为了一只有着红色皮毛的小老鼠。
它从空中一跃而下，落到了李恒的手上，眨巴着米粒大小的黑色眼睛盯着一旁沙发上的金发猎头蟹。
“波波克拉奇，你很清楚我的力量，只要我需要，随时都能制造数以亿计的智慧生命。”
“在这项交易中，我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制造和维持一个与外界通讯隔绝的轮回世界，而你却为你的后辈们找来了一个免费的试炼场所，怎么看都是我吃了大亏。”
波波克拉奇看着那只灵动的火红鼠，这种轻易地造物与创生的伟力，放在神话传说中说是造物主也不为过。
他平静地开口说道：
“可能性。”
“看似平静的水面放大后能看到水分子永不停息的热运动，漂浮在水面上的小微粒就会被这些水分子不断的影响，进行随机的布朗运动。”
“真空中不断生灭的虚粒子对同样也会影响到宇宙中的每一个智慧生物，这个宇宙最底层的不确定性赋予了生存在其中的生命真正的自由意志。”
“对于人类文明来说，你确实强的不可思议，堪称是造物主一般的存在。”
“但比起这个庞大的物质宇宙，你仍旧很弱。”
波波克拉奇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李恒闻言没有反驳，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说的没错，我还很弱。”
智慧生命的自由意志来自于物质宇宙最底层的不确定性规则，想要真正完全决定一个人的所思所想，成为笛卡尔想象中的恶魔，除非有着足以对抗这种不确定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