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围
“嗷……原来是清清这个丫头拿错了。”张阳也凑近看了一眼,“我原本打算用这个逼迫陛下退位的。”
“什么?”
翁婿两张脸凑得很近,挤眉弄眼地交谈着。
张清清瞧着这个场面,心中狐疑,抬脚轻踹了一下身边的弟弟。
张心安被踹得一个踉跄,问道:“姐,你干嘛!”
“你说爹爹与外公谈什么呢?”
张心安重新站定,抬眼看去,道:“跟弟弟有关系吗?”
张清清瞪了眼蠢得无可救药的弟弟,扭头离开。
忽然,李世民仰天大笑,开怀地走下了山。
张阳收拾着眼前的书信,赶忙一把火将各县的书信都给烧了,而后又挠了挠头,扫视四周,自语道:“咦?我的钢笔呢?唉……这退休了,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
陛下回到山脚下的小行宫时心情还是不错的,还没等一旁的长孙皇后什么,只见陛下将房门重重关上。
而后屋内传来的怒骂声。
“张阳!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威胁朕!”
“朕瞎了眼,朕应该将你吊死在承天门下!”
不多时屋内传来了打砸东西的声音。
一群宫女脚步匆匆而来,长孙皇后拦住了她们,一脸无奈的道:“都散了吧,没事,陛下发了脾气就好了。”
在屋内的李世民黑白相间的须发迎风而动,举起一把名贵的紫木椅子重重摔在了地上,“张阳!朕在你心里是这等不堪吗?”
气得这位天可汗额头青筋直冒,骂人的话语从中气十足又变得嘶哑,最后咳嗽了起来。
好像是把这两年以来憋在心中的委屈都发了出来。
屋内安静了好久,李世民的呼吸沉重,双眼还因气得充血现在泛红。
他也不再去看满地的狼藉,整了整衣衫,往手上吐了一些唾沫,对着琉璃镜梳理好须发,这才转身打开了门。
长孙皇后连忙行礼,“陛下,可以用饭了。”
李世民鼻孔出气,一开口嗓音还显喑哑,道:“朕……拟旨,朕要退位,让承乾继位吧。”
闻言,屋外一群宫女站在皇后的身边很是诧异,太突然了。
长孙皇后沉声道:“你们是聋了吗。”
宫女慌乱四散跑开,纷纷去准备,有人问:“笔墨放在何处。”
“拟旨的黄绢在哪儿……退位诏书是用什么绢写的?”
“啊!天可汗是不是该换一身衣服,隆重一些。”
长孙皇后扶着额头看着这些宫女手忙脚乱,最后还是李丽质给父皇准备好了一切。
皇帝的退位过程很简单,只是写了一道旨意说了要退位,便让人送去长安城给李承乾,退位诏书是用钢笔写的。
李世民很淡定地将这支从张阳那里顺来的钢笔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而李世民继续留在骊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不能去长安城,让李承乾自己安排继位事宜。
快马带着旨意离开了骊山。
李世民皱眉看着屋外的秋雨,低声道:“张阳说朕若是不退位,他一句话就可以让整个关中停工停产,甚至逼迫关中三十六县的县丞都写了保证书。”
长孙皇后收拾着陛下的书房,回道:“陛下与张阳相比又好到哪儿去?”
皇后的话语很直接,李世民的老脸由黑转变成红润。
翁婿之间的明争暗斗这十多年了,一直就没有停下。
说张阳准备逼着陛下退位,这陛下也想要将刀夹在张阳的脖子上让他交出南诏。
在陛下对付世家的时候,张阳趁机捞便宜。
当张阳对付宗室的时候,陛下也在想着怎么卸磨杀驴。
好在这个女婿能够急流勇退,哪怕他有半点要贪慕权力的态度,陛下就会杀了他,来安抚众人。
真要是翻脸了,张阳一旦起事造反,人心与亲情就会四分五裂,其代价是中原大地再一次陷入万劫不复。
好在张阳与陛下都没有走向这个极端,各自都退让了一步。
皇帝与女婿都不是什么好人,心照不宣。
皇帝退位,张阳放下权力,此事点到为止。
俩人机关算计,到头来这些手段都没有用上,算是白费心机。
有个孩童牵着父母的手,从铁路边走过。
那孩童指着远处那座秀丽的大山,山间有一座高大的钟楼,稚嫩的嗓音问道:“爹娘,那是什么。”
他的爹娘笑着道:“那里住着的是大唐的太阳与月亮。”
懵懂的孩子又问道:“太阳与月亮不是在天上吗?”
他的爹娘又解释道:“在人们的心中,太阳与月亮是给我光与亮的人。”
孩子又问,“那我们要感谢骊山吗?”
“我们心中铭记那些给了光与亮的人,我们的回报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所以只要记在心里,告诉以后的人,大唐出现过如此人物,抬头看的时候不要忘了。”
“爹!娘!孩儿一定记得。”
长安城内,到处都有人在宣读着天可汗退位的旨意。
半个月后,越来越多地人聚集在骊山村外,他们向骊山行礼朝拜,感谢天可汗治下能够为社稷带来福祉。
其中有回鹘人,吐蕃人,突厥人,也有西域人和波斯人,还有更多人,他们是来自中原各地。
张阳站在山上,“天可汗,你看看,平平安安地退位,世人会铭记你的。”
李世民一挥衣袖,冷哼道:“你现在很得意?”
“我不得意,得意的应该是陛下。”
“朕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没早点将你吊死在承天门前。”
“呵呵呵,你个老黑脸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我早该造反的。”
“你……好好好!”李世民气得哆嗦,手指着张阳连道三声好,咬牙切齿道:“你果然有莫逆之心。”
张阳又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想要杀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朕忍你很久了!”
……
山上,一个宫女来报,“禀皇后,公主殿下,不好了!”
长孙皇后与李玥同时放下了手中的针线,问道:“怎了?”
宫女又回道:“陛下与县侯打起来了。”
“嗯?打得如何了?”李玥关切问道。
“不知……”那宫女诧异又扭捏地道:“还打着。”
众人同时长叹一口气,自县侯退休,陛下退位,这种吵闹的日子就没停过。
张清清盘腿坐在熊背上,苦恼道:“还有完没完了。”
不打不出气,等翁婿两人回到了山上都平静了许多,也狼狈了不少,身上都有些许的轻伤,衣衫破破烂烂的。
“朕若再年轻十岁,定能将你斩于马下。”
“好汉不逞当年勇,有本事现在就将我斩了。”
“朕承认,你的身手很好,但比朕当年还差许多。”
俩人气焰刚消片刻,言语之间又争执起来,皇后与李玥连忙劝着。
太子的登基大典安排在十一月初,陛下退位了,骊山县侯退休了,一大摊子事都交给了李承乾。
将皇位放下之后,李世民开始了放飞自我的生活,他正在与张清清与心安一起踢着毽子。
当初坐在皇位上威风凛凛的天可汗,偶尔还会与自己的外孙女一起偷偷放炮仗玩,跟个孩子似的,又像个疯老头子。
踢毽子本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但李世民参与之后,张阳就觉得无趣了,坐在媳妇身边剥着核桃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李玥忽然放下了书本,她的目光瞧着父皇与女儿,“最近不知怎了,我总是心神不宁的。”
第九百五十四章 临行前的牵挂
天可汗踢毽子的模样很古怪,他双手总是喜欢摆出一些姿势,乍看之下有点像是一边踢着毽子一边扭秧歌。
唐人好舞,唐朝的男人也是如此。
天可汗放飞自我的样子十分不堪入目,他竟然还能笑得如此开怀。
张阳扭过头不去看这一幕。
李玥笑道:“你看父皇多开心呐。”
“唉,我是罪人。”
“夫君何出此言。”
“如果将来的史书上有天可汗踢毽子的描述,再有一支这样的扭秧歌的舞蹈,我……”
张阳痛苦地捂着脸,“天呐,我是罪人。”
李玥笑着道:“怎么会呢?”
“媳妇,你千万不要小看后世人们对历史的追溯,我的罪过,大了。”
李玥捂着嘴还在笑着。
今天,关中又下起了秋雨,今天张清清带着外公正在打着骊山的太极拳,她道:“外公,你这么多年拳法都打错了。”
“朕不会错,这拳法就该这么打,朕是武人,是你还小不懂。”
张清清穿着一身淡红色的素衣,穿着白色布鞋,马尾辫高高扎起,十岁的孩子最是活泼。
她的小脸被关中的秋风吹得有些干燥,也有些泛红,一边打着太极拳解释道:“外公,你应该像我这样,由松沉劲展开,脚下要稳,动用腰腹的力量,而不是这般一摆一动。”
李世民道:“朕以为就该是这样的。”
张清清无奈道:“您觉得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
一老一小就在草棚下,安静地打着太极。
房玄龄与李靖撑着伞走在雨中,即便是陛下现在退位了,他们也愿意追随这位天可汗。
两鬓有了白发的李靖轻咳了两声。
房玄龄已经须发皆白,他的话语苍老,问道:“不去寻虬髯客了吗?”
李靖解释道:“以前总是担忧红拂会郁郁而终,后来张阳写了一个风尘三侠的故事,她就不追究了,也不再说去找虬髯客了。”
房玄龄叹息道:“这大唐多好啊。”
“大唐是很好。”
李靖双手背负站立,眼底里却没有这么多的美好,从大业三十年至今,众人也都年迈了。
从江都之变以来,有太多的事意难平,有太多的人离开了,如李秀宁离开了,她当年所驻守的关隘被赐名娘子关,从此这娘子关会被人记住。
还有一生到头却没有活到辽东收复那天的温彦博。
本以为张公瑾能够多活几年,但他还是英年早逝了。
更有天妒英才,杜如晦离世。
郑公到死都在批阅奏章,不论如何劝说他都不愿退下来。
这世道有太多的不尽如人意的事,贞观一朝很坎坷。
房玄龄将拐杖放在了墙边,抚须道:“庆幸庆幸,这伤痕累累的大唐终于站住了脚跟。”
李靖与房玄龄都经历了太多,见过了太多的故人离开,见过十八路反王席卷关中大地,见过饿殍遍地,杀伐四起的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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