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冬边
“没想到,我拒绝。”涅塞说。
事情就是如此。事情没有进展,情况一点没有好转——无论是对哪一方而言。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正是因为双方都想让事情进展,让情况再好一点。
僵持很快进入了新的阶段,因为双方都逐渐明白高速运动,突进,偷袭和逃跑都实际对胜负的天平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徒增体力消耗。他们的能力对于维持当前平衡绰绰有余,但还远不能改变它。
所以现在他们都静坐着。又过了一会儿,涅塞连话也不说了。中间有一段时间他想让秘法学者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他完全可以放过他,转而在自己身上实行那个“不为自己,专门为人”的绝好提议。但维里·肖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先是爆笑了三分钟,然后大声说不。
事情回到原点,沟通也暂时失去了意义——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们捍卫自己的观点同样绰绰有余,但也远不到能感染对方的程度。这些都是暂时的,不过感觉就像永远不会结束。涅塞的心情急躁的发疯,身体却几乎和沉睡的婴儿般宁静。他已经重新穿戴整齐,因为他确实感觉这一切永远不会结束。
此外,也是为了让维里·肖闭上嘴。
秘法学者没能闭上嘴。他再怎么继续唠叨也不可能对涅塞造成太大影响。再造不成太大影响他也要继续唠叨。很快,他开始讲大灰猪和三只小狼的故事,又在十秒钟或者三十分钟后(难以计算,时间的流动很容易在这样的唠叨下变得模糊)跳到了三则吐血鬼和狗人的爱情传说。
这些都被涅塞置之不理。但这些也都被平衡所包容,成为了僵局的一部分。他们一直隔着一段谨慎的距离,像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栅栏——和监狱的栅栏区别在于:这个栅栏的两边都是囚笼。又过了一会儿,涅塞相信自己和维里·肖进入了又一个崭新的,但其实和上一个也没有任何区别的阶段:
心灵相通。
他们都心知肚明,要打破眼前的局面,除非得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才行。
不知道算不算不幸的是,他们果然心想事成。
幸运的是,这个新的变数彻底解决了这绝望的僵局。
可以确定,对涅塞而言不幸的是,这一次的星位马上要偏离可用的范围,而幽灵隼已经随着法阵的能量流逝,快要解离在空气中。以他现在的能力,将这些缺陷弥补所需要的时间,将远超虚空侵染,或恶魔将主物质位面扫荡一空的时间。
而幸运的是,在那个时候,维里·肖也会彻底放弃将他改造为所谓“宇宙推动者”之一的念头。
而同等不幸地,秘法学者也全无打算帮助恢复法阵,弥补仪式。这意味着在半天时间之前,涅塞的面前还有两个保护主物质位面免受侵扰的方法(在数量上简直绰绰有余,不然这个该死的人间还需要拯救几次呢?),转眼之间就一个也不剩了。
幸运的是,新的变数中所包含的那位关键性存在的出现,这位睿智的,无情的,卑鄙的存在,将两条道路又再次打通。
不幸的是,那位存在又将两条道路全部都否决了。
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的是,那位存在又此引领他走上了另一条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的道路。
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的是,这个另外的存在是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
……
但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还要过一阵才来。
在这位涅塞现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如何对待的恶魔姗姗来迟之前(事实上,当某个家伙真的能迟到到这种程度,已经很难称呼为这是一场迟到了),这个充满着急躁和静止的平衡依然存在,他们的命运处于幸运和不幸运的叠加态中。他和维里·肖的僵持也处于成功和失败的叠加态中。
他们原本所能选择的道路失去了注视,就像失去了形状的幽灵隼一样,处于存在和不存在的叠加态中。
远方,以及几乎所有不算远的地方,地狱恶魔军队的第二波倾巢而出的侵略已经到来,连希歼行动会也会发动最惨烈,也最孤注一掷的反击。这些事情已经开始,但尚未落幕。那些正在不断被卷入这残酷浪潮的受害者,那些被反抗的利刃划开咽喉的吞噬者,他们的生命也处于生存且死亡的叠加态中。那些死亡数字处于奇偶的叠加态中。它们是否能留下如实记载也处于叠加态中。在这个时候他们的眼睛虽然已经睁开,但目光都还不够锐利——加起来也不够,大偏移干扰了一切——绝大部分的眼睛不知道这件事。
这些眼睛无法让这些叠加态坍缩为事实。
他们只能等待。而且他们正处于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在等待还是在浪费时间,以及等待是否会带来正确结局的叠加态中。
然后直到那双眼睛来临。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房间的中心腾起黑烟。
第558章 极其恋旧的人
“来晚了。心歌的信号有点差。样本收集的不错。知道我还会来?”
“……恰恰相反。”
……
……
……
“孤岛世纪七千零三年。主物质位面光辉教派教徒将此年记为光明历元年。因此为光影之‘杨’昭示其不可及存在,响应血肉之祈祷的第一年。
在该位面统治种族中,亦有数种声音将其称为‘空虚之年’,以对应此年横扫整位面的标志性巨型危机“虚空污染”。
主物质位面统治种族的最大权力组织机构之实体“维卡多”的崩溃亦被认为有可能加速了此危机进展。此崩溃则被评估为具有极大可能性为大偏移所造成的群体时空错乱症状造成。再具体至此群体失控错乱症状,则被认为由至少三股力量的冲突联合导致——援引自一位自称掌握有独一无二,绝密情报的‘知情人士’言。
这三股力量中并无光影之“杨”。据同一消息来源声称,‘杨’由于某种不能透露的限制,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只能通过间接能量波动指引信徒。而这些指引还需要数年才能显现。
‘那啥,现在没他的事。’这位掌握独一无二,绝密情报的知情人士如是说。
三股力量之首自然为‘虚空’。第二则为‘混沌’,第三种则具有极复杂的成分。在污染的波峰过去后,这三种力量的残余持续对主物质位面施加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物质史·空虚之年》
……
……
……
关于空虚之年,维里·肖十分自信自己掌握的是独一无二,绝密的情报。当然,这个情报还有少数几个存在知道。管他们呢。他不会让这种小事干涉自己独一无二的自豪感。
因为大部分知道这件事的家伙们都不再知道这件事了。
这事得从他被残忍的踢出唯星奇面以查因特的书房开始说起。那时他一边向前飘,一边向和他一起被赶出来的黎芙抱怨着刚刚发生的无情事件。天哪。在这样分明同仇敌忾,紧张刺激的情况下,谁知道那唯一的难兄难妹竟然会这样莫名其妙的不辞而别呢?
原因当然不可能出在他身上。无论于情于理,他们也应该徘徊在门口,毫不留情地埋怨以查因特并向路人败坏他的招牌。
这是他们作为员工应该做的。(黎芙是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的员工吗?维里·肖觉得是的。一位执法团的前任执法官,总是接受这位恶魔的无理要求,满意于几乎不成正比的回报,并看他绘下一张又一张迟迟不能兑现的蓝图,讨论着那些一次又一次被推迟的计划。在这种情况下还每天在固定时间登门而来,寻觅活计。这不是模范员工是什么?)
所以他们应该做一会儿员工该做的事。他们作为同样多劳少得,被老板扫地出门的同事,也应该做一点同事间该做的事。
从手拉手共同批评以查因特开始。
所以既然那只香气缥缈,脾气很坏的仙灵突然消失不见,他肯定相信她一定有什么极其急迫的事情要处理,或者说不定遇到了意外。
她总不能是讲不出以查因特的坏话吧?
真糟糕啊。黎芙遇到了意外。秘法学者维里·肖这么遗憾地想了想,自己飞快返回了主物质位面。
事实上,他早就想好了。没过一会儿,维里·肖就把被赶出来这件事和失踪的黎芙忘在了脑后。等到了主物质位面的时候,他连以查因特和黎芙的姓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但有件事他一直记着。第一次从以查因特那里所听说所谓“创造神”的过程,他就决心试一试。往日以查因特肯定会用大量的苦工淹没他,现在正好是个绝佳的机会。他有的是时间和借口。
只需要一个目标,一个锚点,和一点灵感。
总的来说,维里·肖认为自己是个恋旧的人,所以他一定得回到老家去做这件事。如果真有什么超级无敌大好神从他手中诞生,准备福泽千万生命的话,他可不介意这件事发生在自己的故土。所以主物质位面可以马马虎虎当做锚点。问题解决。下一个问题是目标和灵感哪里来。
虽然以查创造“杨”时过于随便,没有找寻任何的已存在生命结构当做基础,但秘法学者很快知道正因这个过程有些简陋,“杨”身上才产生了那些致命的缺陷。不管如何,维里·肖已经自信满满地决定将以查因特的理论进行改良。顺着这个思路他找到了灵感——以现有的生命结构和意志作为基础,在此之上直接进行转变。
当然,这个灵感作为戏剧桥段未免太烂。秘法学家考虑周全,绝对不会把这个猥琐而平庸的念头写进以查因特的传记里(他发誓绝对不会)。但在现实中,他已经打算这样去做。
事实上,维里·肖已经在主物质位面寻觅一个这样的目标。维里·肖感觉自己伟岸,神圣,古道热肠,深藏功与名。维里·肖已经准备好迎接歌颂,然后谦逊的退场。
问题是找谁呢?
以维里·肖的记忆来说。他是个极受欢迎的人,他的朋友遍及维卡多的每一个区,波契的每个森林和斑布席耐德的每个堡垒。他还有一个多达五六百人的大家庭。这些亲朋好友足以填满几打预备造神名单,供他挑选。但不知为何,当他真情实感的去回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这些人的名字。也记不得他们原本住在哪儿。
卡路果然随着年纪变大,记忆会变差啊。维里·肖这么遗憾地想着。但万幸(需要指出,“万幸”指的是对方万幸),在主物质位面,他还记得这么两个名字,而且清晰的知道他们的位置。连找都不用找。非常方便。
两个在以查因特带走他之前,他最后接触过的家伙:
涅塞和可怕的半精灵薇妮。
等他赶到的时候,他确认薇妮已经离开了。选项减一,涅塞成了唯一可以凑合一下的选择。唯一当然只是文字修饰,他不是非选择这倒霉家伙不可。但谁让这家伙不欢迎他这个极受欢迎的人带来的极受欢迎的决定呢?
正好,他也在这个过程中想好了那要被他塑造出的新神的性质。既然主物质位面的人类同胞们正处于内忧外患的困局中,维里·肖觉得也可以让这位新神顺便承担一下净化虚空污染的任务。
维里·肖绝对会为同胞们的前途考虑。他说过了吗?他是个极其恋旧的人。
而且非常有责任感。
第559章 擦乎擦乎的以查因特
责任感是作为一名卡路的关键性美德。关键性的意思是需要有选择的使用它。当时的维里·肖就面临这个选择——他面临这个选择有一会儿了。这时候他已经绞尽脑汁,感觉嗓子都要说的哑了,仍然没有劝服涅塞。
维里·肖非常确定,这完全不是一场失败。他早就已经知道这家伙是劝不动的了。一场确定的失败怎么会叫失败呢?何况他现在还没有失败,还在坚持着——准确的说,是他在强迫涅塞坚持着。不得不说,那种为主物质位面创造救星的责任感保持了很长时间。
确实有点过长。
不过维里·肖也不怎么觉得无聊。他没什么结束的意思。他依然是个恋旧的人,对一个恋旧的人来说,在这里呆着,顺便回忆自己那些数不清的亲朋好友的名字和地址是一件乐事。
这件事乐就乐在——他还是一个名字或者地址都没能想起来,但依然很乐观。
对。乐就乐在他自己的乐观上。
维里·肖正乐着以查因特“擦乎擦乎地”来了。
擦乎擦乎是他为写就以查因特的传记专门发明的形容词。
(既然以查因特都教会他发明神祇了,发明几个形容词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小操作。当然,他会在这本传记里解释,一般来讲,“擦乎擦乎”的用途是形容以查因特鬼魅一般的移动,但气氛上没有鬼魅那么冷冰冰,同时又比一般的恶魔的轨迹平稳,顺便多一点目的性。
高度概括一下,这个词讲的是速度很快,但没那么快。带着一点点行动受阻的感觉。但还是比较快的。而且一般是用于“哒努哒努”的情况而非“博库博库”的情况。这其中的差别十分微妙。所以他非发明这个词不可。)
没错。这样的词还有不少。全都因为以查因特是个很难形容的恶魔。很难。但修辞难度在维里·肖这里从来都不是问题,所以……
反正以查因特来了。恶魔擦乎擦乎地出现在第三十九个房间正中,裹着直落至地的斗篷。以查因特转过头扫了一下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了不起的判断,果然气氛是“哒努哒努”没有错。维里·肖抬着两条眉毛打量恶魔,快活地甩着两条腿,心中称赞自己,瞬间把亲朋好友的事情忘在脑后——他们还能丢了不成?维里·肖继续甩着两条腿。斜眼瞥着那边的涅塞径直站起。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呐初呐初”来形容。
“来晚了。心歌的信号有点差。样本收集的不错。维莱德。”以查因特叫涅塞的名字,冲着他点点头,哒努哒努地道,“你一直知道我还会来?”
“……恰恰相反。”涅塞呐初呐初地说。
这一段值得如实记载。甚至值得在传记里写两遍,起强调作用。维里·肖记得自己把这个独门秘籍传授给了振幅三百。但愿那个笨蛋脑瓜能掌握这样充满玄密的技巧。
秘法学者短暂的走了神,还好没有错过剧情参考——以查因特正在这个时候变出额外的座椅——这里是个地下囚室,唯二的两把椅子——一把血迹斑斑的审讯椅和对面的长凳已经都坐了人。
以查因特坐定了。他和他们各坐一个三角形的三个顶点——这个三角有点头重脚轻,恶魔的现在的身量是他们的一倍,座位也比他们大一倍。他对秘法学者居高临下,但对涅塞是平视——因为倒霉小伙这时候站了起来。
维里·肖懒洋洋地把脑袋抵在墙上,看着涅塞。这家伙露出了很多破绽——他刚才那么长时间加起来都没有露出过那么多破绽,他完全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将他塑造成抵抗虚空污染,保卫主物质位面的神。
不过他现在一下子对此失去了兴趣。
反正如果以查因特想要这件事发生,他会自己动手。他没动手说明他不想。而如果要在以查因特不想干什么时硬让这件事发生,那才是“博库博库”——
以查转头瞅了他一眼。“我没事儿~”维里·肖向他摇手,坚持完了他就放弃,倒霉小伙不行他有的是人选,只是得多花时间回忆回忆。就这样。“你们聊,我看着。”他对恶魔说。看,他直到责任心消磨殆尽也没有失败。多好。
以查没有跟他多说,转回平视涅塞,“有问题吗?”
位面术士含糊地咕哝了一声——维里·肖还愿意称呼他为位面术士,只是为了区分——虽然他声音很小,不过秘法学者还是能听到位面术士的回答非常的“剃西剃西”:“来不及了。”
“来得及。”恶魔说,从斗篷下抽出一只手臂。
天呐!那是什么样的一只手啊!和之前不一样,它简直“波蓬刻能登”!维里·肖大为震惊。不。这种形容还不够。以查因特像是从怀里掏出了一盏古怪的,放射着黑色光芒的灯。还不等秘法学者想到任何的特殊修辞,随着恶魔沉重地叹了一声气——整个屋子立刻被淹没在极其复杂的能量经纬里了。
维里·肖瞪大眼睛坐了起来,这经纬太细来的太突然。他一时无法看透。
但只要他有足够的时间,好好研究一下的话……
黑色的经纬向墙壁里渗去。眨眼就看不见细节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异象——除了以查因特,房屋里的所有东西似乎都从尖部开始融化。维里·肖愣住了,看着涅塞呆呆地站在原地。头皮从他的头顶流动了下来。鼻子落在了下巴上。
难道我的头皮也顺着头顶流了下来?维里·肖惊悚地想抬手摸——这绝对是一个卡路最最真诚的心理活动。
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彻底呆住了:他明明感觉到自己的手摸到了完好无损的头顶。低头却看到自己的手放在膝盖上没有动。而头皮掉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
他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他听见以查因特说,哒努哒努地。对。哒努哒努。所以确实什么事也没有。
维里·肖安心下来,以查因特这不是都说了嘛。
第560章 “月食”
这是当时秘法学者的感觉。维里·肖不知道的是,在那些能量和法则经纬的笼罩下,涅塞眼里看到事情走向了另外的变化。他所惊异的也是另外的东西。
起初他看到恶魔伸出形貌可怖的手,打响一个安静的爆炸,然后对面的维里·肖先是尖叫两声。然后突然笑着躺下,然后变成羽毛笔,跳出了窗外。涅塞马上开启了所有视野让目光穿过墙壁,追赶爆炸的边缘。
维里·肖不知道哪里去了。穿过一段空隙,涅塞能看到对面的房间,那些刚刚传送走样本的房间,和这个过程所剩下的遗留物。顺着那些开始变得颤颤巍巍的地板,他看到上面落着的,原本一动不动的生物残灰一边旋转一边聚成团块。
团块越来越大,形成了可以辨认的形状,仿佛雪开始从冬天中结晶。
其中一块结晶是一只鸭子的形状。
涅塞感到牙根咬得生疼。
这些景象和头皮剥落,鼻子落到下巴上没有关系。他不知道维里·肖眼中头皮剥落,鼻子落到下巴上的事情。他只看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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