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冬边
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
那是他为自己起的名字。
这个名字和一个梦有关。
他梦到自己在一个有十条分叉路的路口,哼着一首轻松的牧羊小调,手持长长的鞭子,放牧着一群云卷一样松软的羊羔。
当他低头时,每一条路的尽头向上盘起,扭来扭去,变成了一条蛇,圆圆的蛇头伸出红红的信子
十条蛇的尾端打结在一起,在他的脚下。
吐着信子的蛇头向他一齐扑来。
……
他记得那时是因为惊讶而苏醒的。
恶魔不做梦。
起码不主动做梦。
以查曾经以为这个梦是其他存在人工的杰作。
他十分合理的怀疑过是巨龙蔓灵们向他牵引了梦境,或是妖精们的恶作剧,或者是终道之末那些法则生物的构陷。
后来为了弄清楚这件事,他历经许多波折,游历三个位面拜访了四位有关梦境的权威大师:
梦使摇篮位面的看护巨龙——提叶梅欧伦,以及蔓灵大生命师——塔粒粒奇。
第一世界位面的妖精始祖——灯王。
后来他又远渡终道之末,见到了一名完整七星——等距上弦二点。
虽然他们所采用的鉴别方法区别很大,但都不约而同的告知了他相同的结果:
这个梦境并非来源于他们所熟悉的任何手段。
如此一来,他接受了他是一个会做梦的恶魔的现实。
这个梦只出现过一次。不过他认为这很有意义,这是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真正梦境。
当他得以为自己重新取名时,他想到了这个梦。
不过很快——大约一千年那么快,以查逐渐忘掉了这件事。毕竟他要需要记住的东西太多了。
但他的名字和那名字中的意义却保留了下来。
此刻伴随着那最终混沌的唱诗般的共鸣声,那个他本应该如此熟悉的名字,却显得有些陌生,在他耳中如惊雷般回荡。
那个梦再次鲜活于他的脑海。
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
十头蛇窟中的牧羊者。
他自己?
是那遥远的,古老的,末日之战原始预言中的对象?
……
真是的。
他很慢很慢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大步向那条干净又卫生的通道内飞去。
第51章 混沌之子
这条通道好像没有尽头,向前一步,陡然一下变得极为宽广。
墙壁,天花板和地板开始开裂,有的裂口中流出融化的麦芽糖一样的多彩浓浆,有的溢出老套的肠子和血肉,有的则飞出大大小小,棱角分明的不规则石块。
以查能分辨其中有黑曜石,灾难石等几种地狱常见的石材质地,但大部分是他所不能确定的。
其中一个裂口中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哭丧着脸的白色花朵,绳套一样缠结在一起的藤蔓,从右侧的一道裂口中飞快闪过。
那是……
“和地狱一样古老的亚历山大吊死鬼!请告知我那预言的真正含义!”他反应过来,向那个方向喊道。
“你谁呀?”
沙沙声毫不留情的远去了。
以查掉转方向,朝着那个裂口闪去,想要扒住缺口向外看。
但裂口在他眼前飞快的关闭了,差点夹到他的手指。
头顶展开了一条新的裂口,火雷哲桑红色的溪水劈头盖脸浇了下来。
以查使劲抹了一把脸,转身向原来的方向直飞。
好吧。还好。
这种变化的程度他能应付。
这应该已经是终极混沌比较平静的一种物质表现状态了。
看来混沌之子果然是地狱之子。
他的能量场含有整个地狱的所有元素,以完全混乱的方式展现。他向外的通道连接在地下审判场的那一层应该也是随机的结果。
混沌之子的确是无害的。
毕竟地狱是恶魔们甜蜜的家。
即使经过这样的混乱组合之后也一样。
以查放下心来,平稳地向前飞行。
他本想呼叫那地狱之子的名字。但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混沌之子是恶魔们的孩子,还是恶魔们的领袖,这的确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飞行。
他穿过一道燃烧砂砾组成的瀑布,通道陡然在面前收窄。
那种既像破坏,又像失序,又像真实混沌之力的混合物质能量结结实实的一大团,堵在他面前。
以查悬停空中。
噌——
如同金属在金属上滑过的声音。
所有的裂口拉上拉链一样被闭合了。
啪!
像时光倒流一个被摔碎的瓶子。
那一团能量向中间一瞬间收缩聚拢,结成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背影。
一个小女孩的背影。
女孩的头上长着非常典型的一对小巧的山羊尖角,又细又密的黑色波浪头发结成六个短辫,搭在她红彤彤的肩膀上,纤细漂亮的尾巴弯出一个自然的弧度,脚下踩着一对精致的山羊蹄子。
“尊敬的……”
以查想了想,蹲到和女孩相同的高度,“你好。”
小女孩猛地转过身来。
她有一对不对称的眼睛——这是第一时间最先跳入以查视野的——一边是燃烧的火焰,一边是墨一样的纯黑。
她的嘴角使劲地颤抖着,清秀的脸也微微抽搐,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我……”以查正准备自我介绍来着。
羊角女孩猛然向前一蹦,和以查距离只有两寸。
“救救我。救救我。”
她攥着两个小拳头,话语从齿缝中漏出,“救救我,救救我。”
“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以查冷静地说。
“真的?”
小女孩直直地看着他。
“真的。”
这的确是真的。
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去。
以查越过女孩秀气的肩头向前看——那一大坨遮挡视野的能量既然凝结,她身后的景象也展现出来——
一大片流动的,翻腾着无数诡异花纹的虚空。
小羊一样的女孩默不作声地并起双足,向那其中蹦。
以查看着她。
只见虚空之中,紫色淤泥一样的道路在她蹄下生成。
她向那涡流旋转一样的虚空向上走,蹄下拉出一道怪异的天梯。
以查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踩着她踩过的地方。
脑中拥挤着无数疑问。甚至一时无法判断哪一个更加必须,更加紧急。
“把你的麻烦告诉我。”
他默默地考虑了一百下心跳,然后说。
脚下那怪云一样的阶梯已经将他们送出去很远了。两人一前一后,站在虚空的正中。
女孩停了下来。
就是这么一停,她蹄下便像沁墨一样逐渐生成一个圆形的平台。女孩像是要一头栽倒一样猛地弯下身子,破碎的怒吼从她嘴边溢出。
那不是她的声音。
刚才以查已经记住了她的声音。现在这个绝对不是。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是一个老男人。
随着她的怒吼,虚空中的涡流开始震动。
呲——呲!
虚空中撕开无数的裂口。
蚀骨的风钻了进来。
她不吼了。而是发出一个苍老的,阴惨惨的老男人的笑声。
以查跃上前去,把她扳了过来。
女孩左侧眼眶中的火焰被吞没,她的一对眼睛陷入无神的灰黑,脸上血管暴起,还在恶狠狠的笑。
她被控制了?
以查毫不犹豫地使劲摇了摇女孩的肩膀,又抓住她的尾巴,把她直接倒着提了起来,像疏通墨水笔一样甩了甩。
实话实说,以查也知道这举动的确不专业。
但眼前的混沌之子明显不能被分类为普通的物质,能量或法则生物,让他无法确定平时的手段是否可以起效,乃至乱用法术和能量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可预估的负面效应。
女孩被他甩在空中,咬到了舌头,不笑了。
“疼!疼死啦!”
她的声音模糊起来,恢复了清脆的童声。
在同一瞬间,刚才围绕着的刺骨的寒风像撞到了透明的障壁上,一下子销声匿迹。
以查迅速把她摆在松软的平台上,扳过脸一看,果然,女孩的眼睛恢复了一边火焰,一边黑石的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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