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境:我在德风古道那些年 第263章

作者:海客无心随白鸥

  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她方明白,志同道合之真谛,也真切的体会到,他之执从何来。

  另一个时空的经历,对她而言,不过是增长了一番见识,明悟了一些道理,最大的收获便是遇到了他。

  但对他而言……

  邪魔祸世,烽烟四起,生灵涂炭,苍生遭劫,甚至亲友死绝,这一件又一件事,无异是在挑动着他之神经。

  德风古道一行,那份哀恸,到了如今,她方能感同身受,底蕴打空,传承断代,到了最后连后辈都上了战场,然后战死。

  一切的一切,什么都没有改变……

  苍生依旧生活在苦海,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而卫护苍生之人则愈来愈少。

  以他之身份与性格,在见证过另一个时空的结局之后,仍然能保证自己初心不变,已经能够说明太多,所谓极端与偏执,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霁无瑕的蓝眸之中,感情极为复杂,不过她早已经做出了选择。

  四目相对,却是两相坦诚:“今日方知,无瑕受我影响竟是如此之深。”

  蔺重阳话语之中,甚至透露出几分释然,几分感慨。

  “这本便是你所乐见,不是吗?”

  恢复平淡的语气,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意味深长的尾音,则多了几分莫名。

  “哈。”一声轻笑,却是蔺重阳坦诚以待,意有所指:“前途漫漫,若是只有我一人,那未免太过孤单。”

  霁无瑕看着他,说道:“不管未来如何,我皆会陪你走下去。”

  这是她第三次说出这句承诺,不同的场景,不同的语境,却是相同的选择。

  听到这句话,蔺重阳下意识的动了下嘴唇,似乎准备说什么,却见霁无瑕快了一步,右手抬起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制止了他开口。

  她太了解他了,此番若是让他出言,第一句必然是:多谢;第二句则是:抱歉。

  放下的手并未收回,霁无瑕前迈一步,牵上了蔺重阳的左手:

  “与我说说这段时间发生是事情吧,出关后发现德风古道冷清了不少,一时有些不太习惯。”

  一百五十余年,说长也不长,仅仅是她闭关一次的时间,说短也不短,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改变。

  蔺重阳轻声一叹:“那便有得说了,若要一一复述,恐怕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他也做了大量的布置。

  不过,若是想在短时间内收到成果,那显然不太可能,蔺重阳也没这个打算,最后那一步会由夏承凛去完成,而不是他。

  听出话语之中的深意,霁无瑕浅浅一笑,饶有兴味的问道:“不知重阳是否愿意说与我听?”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先拉着他行至不远处的石桌。

  蔺重阳没有反抗,两人坐下后,只见他化出一只白色的酒囊,放在霁无瑕面前:

  “自无不可,不过在开始之前,无瑕可以先试试这个。”

  就在酒囊出现的同时,一股清冽的酒香随之而来,她心中虽有答案,却还是出言询问:

  “这是?”

  “第一个故事的引信,天山锋脉之剑泉,我用特殊手段,对其进行了保存,味道应该不会比那些陈年佳酿差。”

  两人松开了手,蔺重阳右手一招,将插在地上的志圣配天摄回,霁无瑕则拿起桌上的酒囊,将木塞拔出,轻嗅着酒香。

  不得不说,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酒,把她肚里的馋虫都给勾起来了,待到蔺重阳说完,她方出言:

  “与你这支新剑有关吗?”

第483章 志同,道合,齐心

  方才之时,她便有注意到这支剑,虽然同样会引得周围温度骤升,却与面对应龙之时的感受截然不同。

  两者威能孰优孰劣,她并不清楚,毕竟,她没有见过蔺重阳全力催动。

  但眼前的剑器,单就感官上来说,明显比应龙更为复杂,就如同现在的他一般。

  至于那与寻常剑器不同的制式,她在德风古道生活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知晓邃无端,亦知晓何谓单锋。

  在这段时间,不止她一个人有所变化,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想来不比她少。

  “剑名志圣配天,乃是昔年你闭关后,我外出游历……”

  蔺重阳轻抚着剑身,自最初之时讲起,从偶遇凌绝顶,到他的那次蜕变,再到苦露恶地的铁木岩以及天山锋脉之剑泉,最后则是如今手中之剑。

  其中穿插着他与凌绝顶论道的内容,以及一些剑理上的见解,甚至,一些具体的招式,还会被他以剑意重现眼前。

  霁无瑕浅酌着酒囊中的剑泉,以此来协助她理解那些招式与知识,若非她此番闭关,进境确实非比寻常,眼界更是远超以往,现在怕不是就该准备重新闭关了。

  不过,她对此并不排斥,毕竟练功本就是她少有的爱好之一,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又如何能帮到他。

  “简单的剑法,对于会运用的人而言,即是千变万化,对于不会运用的人而言,剑法还是那式剑法,没有任何变化。

  就如同我们这一脉的天衣无缝,能做到攻守一体,便已是少之又少,更遑论以其来疗伤救人。”

  剑光沉寂,周遭的异象也一并散去,蔺重阳将剑置于桌面,结束了关于它的故事。

  “这位前辈,当真是超凡之人,所铸之剑,亦是超凡之剑。”

  霁无瑕语中的惊叹与向往并未隐藏,就如同蔺重阳对凌绝顶的推崇一般,她亦对这位前辈,持有相应的敬意。

  以“专注”在平凡中铸就不凡,看似简单,却是知难行更难,正因如此,方才能成就超凡,能达到如此境界,怎能令剑者不心生向往?

  这样的剑者,不图名,不谋利,却一心专注于铸术,又怎能不让剑者心生敬意?

  哪怕,她并非是纯粹的剑者,只因凌绝顶之剑理,非是单纯的剑理,不管放到那个方面,皆可称为绝顶。

  “人就在天南山剑庐,等到之后,可以一同前往拜访。”

  出言安抚身边之人,并做下承诺后,蔺重阳继续说道:

  “再之后,则是一群潜藏在暗中,不敢露头的阴谋家,与一项可能祸及天下的病毒……”

  戾祸之算计,解天籁之误会,蚀在暗中策动的阴谋,出自深寰地宇的血凋零,以及识界之中存在的大敌,他说了很多,语气中也多了些担忧。

  霁无瑕坐在一旁,默默听着他的讲述,她固然对这段时间内,所发生的事情感兴趣,却不一定非要他讲,看卷宗显然更有效率。

  不过,她还是提出了这个请求,而他也没有拒绝,甚至将其中隐秘,也向她一一道明。

  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志同道合之人,更适合相辅相成。

  时光飞逝,随着酒囊中最后一滴酒被饮尽,已然是金乌西坠,日薄西山。

  天色随着落日被掩,而逐渐变得暗沉,残阳的光辉,撒落在院中之人的身上,留下了片片阴影。

  寒风顿起,不知是谁人种的梅花飘落,花瓣随风而来,在空中飘散。

  “还记得,你答应与我回来之时,也是这样的情景。”

  伸手接下一片花瓣,蔺重阳语带感怀,方入秋便有梅花,必然是某种术法的效果。

  在苦境,这是很常见之事,尤其是儒生,大多都喜欢在住处周围种些什么,谈不上附庸风雅,不过是一种修养罢了。

  想起当初的情景,霁无瑕揶揄道:“每每想起此事,总会让我以为,你将今生的歉意,皆用在了我身上。”

  “不可吗?”

  “你说呢?”

  “自无不可。”

  “我便不该提及此事。”

  “哈。”蔺重阳很配合的转移了话题:“我在想,是否要将院中也种几株梅树。”

  他这一生,从来不曾亏欠过谁,除了她。

  “雪晴坊种的还不够多吗?”

  想起那半山的梅林,霁无瑕便有些想笑,她也说不清,到底是她的喜好,还是他的喜好,亦或是两者皆有。

  “若当做是一种纪念,一种寄托,自然不会觉得多。”

  将掌心的花瓣置于桌面,蔺重阳移开视线,继续说道:

  “古人认为,梅具四德:初生蕊为元,开花为亨,结子是利,成熟为贞。

  元亨利贞,乃《易经》乾卦之四德,元,始也;亨,通也;利,和也;贞,正也。

  此卦之德,有纯阳之性,自然能以阳气始生万物,而得元始,亨通,能使物性和谐,各有其利,又能使物坚固贞正得终。

  然,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物,自然会有不同的解读。

  传至后世,自会有另外的说法,即,梅开五瓣象征五福,一曰快乐,一曰幸福,一曰长寿,一曰顺利,一曰和平。”

  他对梅花,确实有些别样的感情,正如他方才所言,既是纪念,又是寄托。

  “四德也好,五福也罢,自古便难以尽得。”

  霁无瑕先是轻叹一句,随后向他问道:

  “若是让你择其一而取,估计答案不会出乎我之意料,那择其一而舍呢?”

  “这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蔺重阳含笑道:“不过,若无法周全一切,岂非显得我太过无能?”

  并非不能舍,而是不愿舍,一次让步,所换得的并非真能如心中所求。

  舍弃,与算计,以及牺牲,是同一个道理,是万不得已之下的选择,不可将其当做是习惯。

  “你安排的那些事,无需跟进吗?”

  两人从时事谈到梅花,又从梅花谈回时事,话题也从凝重变得轻松,又从轻松回到凝重。

  短短数个时辰的光阴,不止是霁无瑕了解到了个中详情,蔺重阳亦将布局梳理了一遍,一些话说出来后,他身上也轻松了不少。

  “此回之局势,已经不同于当年,在历史的车轮之下,阻拦者将无一幸免。”

第484章 三教原本……

  蔺重阳语带不屑,抬起手掐算了一番时间,继续说道:

  “算下来,前次之事,自玉衡纪元末期,到如今已然过去七百三十余年之久。”

  也就是说,三教已经有至少十二个甲子,未曾正式大范围内斗过了,实乃苦境苍生之福。

  “卷宗所载之玉衡事变,在三教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自那之后,儒门势力便正式隐世,收缩过一段时日的势力与影响,恰好避过了魔佛波旬之祸,将辖区内的百姓尽数护下。

  不过,我记得,那种隐世状态,似乎未曾持续太久?”

  那段过往看似并不遥远,却也是相对而言,在魔佛波旬尚未降世的那段岁月,霁无瑕尚且还不是霁无瑕,自然不可能是亲身经历者。

  即便德风古道的卷宗之中,相对详细的将前因后果记载,毕竟不管怎么说,当年都是赢家,哪怕赢得并不够多。

  不过,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往卷宗里记载。

  事关三教的脸面,中下层可以不在乎,甚至可以恣意妄为,然后被三教法宗查获,送上三教审判庭。

  但,三教高层不能不在意,维护大家共同的脸面,是责任,亦是义务。

  不然,蔺重阳也不会亲自出手进行收尾,并对关于那段历史的记载进行斧正。

  “彼时魔佛波旬之祸方终结不久,天策王朝选择北上,留下了大量的辖区与据点。

  佛门甫经劫难,道门不管是体量,还是硬实力皆太差,佛道两教只能吃下部分,最终自然是由儒门方面出手,重整河山。”

  蔺重阳回忆着往事,该说不说,他当年清理过一茬尸位素餐的废物,还是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起码,那螺旋上升的三教历史,这次没轮回的那么快,再加上此番的矛盾转移,应当……

  还能再安分不少年月。

  腐化的出现,是必然之事,乃因人有七情六欲并非过错,然而有些人掌握权力太久,忘却了自己应尽的义务。

  故而,腐败只有早与晚的区别,他能做的,便是让那一天尽量晚些到来。

  “门第之见,实乃古往今来最大难题。”霁无瑕轻声叹道。

  不止是门第之见,上中下层之间,也会有一些矛盾,只是儒门的矛盾被转移了,道门与佛门可没有变化,不然,也不会发生昔年之事。

  高层兼容并蓄知进退,中层与下层亦有各自的分工,能通过积累履历稳定上升,日子才有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