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肥鸟先行
“以土地所产生的赋税作为贯高,比如一片土地一年产生的赋税是100贯,那么封臣就能从自己土地的村庄上收到这么多钱。”
“铜钱,是倭国分封的计量单位,因为倭国无法像大明那样检地清田,也没办法确定土地的明确粮食产量,只能采用这种和乡村协商赋税的方式,来决定所拥有土地的价值。”
“而东国的大名能够比其他大名强势,就在于他们拥有比较完善和公正的贯高制度,能让立下战功的家臣有应当的补偿,并且有足够的铜钱流通,保证这个制度的运行。”
“因为贯高制度的存在,铜钱不仅仅是流通的货币,还是倭国大名们笼络手下,实现军功体系的基础,也难怪倭国商人要想办法走私三仙币。”
陶公公听完苏泽的解释,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这倭国首领也知道赏罚分明,才能让手下卖命的道理啊。”
说到这里,陶公公忍不住又要叹息,就连倭国这些蛮夷都明白的道理,似乎在大明行不通。
多少立下功劳的大臣被害,如果不是苏泽造反,陶公公这市舶司的位置也坐不长了。
“那要如何限制三仙币走私呢?”
苏泽哈哈一笑说道:“限制?为什么要限制?”
“既然倭国人要,就给他们就是了!”
“铸造三仙币的工艺已经成熟,让铸币司加足马力铸币,堂堂正正的卖给倭国人就是了!”
陶公公惊讶的看着苏泽说道:“若是铜钱外流,国内的钱不就少了?”
苏泽说道:“我正是要和公公商议此事,如今琉球使团每次带来的白银已经很多了,民间使用碎银子颇为不方便,我们可以铸造银币了。”
造银币?
苏泽点头说道:“以市舶司手上的银子,足以铸造银币了,我想以五钱银子作为基础,铸造价值半两的银币。”
“铜币的金额太小,在日常生活中使用还行,但是在福建日益发展的商业贸易中,用铜币交易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即使是三仙币这样的当百钱,有的交易也要携带一车的铜钱。”
陶公公想了想,觉得苏泽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市舶司交易的时候,经手的铜钱也实在是太多了,每次都要专门的人手清点。
用银子要沉重,还要确认银子的成色,其实结算起来也不方便。
陶公公就听说,如今在琉球的市场中,更流行使用西洋人铸造的银币来结算。
苏泽提出铸造银币,确实是有利于商贸的政策。
苏泽对陶公公说道:“请陶公公铸造银币,可以将多余的铜币卖给倭国商人,但是必须要用银子来换。”
“高啊!实在是高啊!”
对于倭国自己送上来的铸币权,苏泽当然不会客气。
这是他现在势力不足,等到统一之后,肯定也要和倭国有所一战。
如果三仙币真的能取代永乐通宝,成为倭国的基础货币,那日后开战之前,就可以用铸币权掠夺倭国的资源。
苏泽有了铸币权,还可以用这些钱去扶植倭国的大名。
这送上嘴的肥肉,自然要一口吃下去!
解决了市舶司和铸币局的事情,苏泽返回大都督府。
大都督府参赞徐渭,拿着一封信为难的找到苏泽。
“是胡部堂的信?”
苏泽接过信,这是胡宗宪写给苏泽的信。
胡宗宪其实写了两封信,一封寄给徐渭,一封写给苏泽,讲的也是同样的事情。
一直等到苏泽看完,苏泽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徐渭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胡部堂给我来过信了,他同意在大都督府出仕,但是希望大都督能宽宏大量,容许一些读书人离开浙江。”
苏泽合上信说道:“胡汝贞是闽浙互保的首倡者之一,又怎么谈得上是出仕,不过是胡汝贞收拾好了心情,要继续为浙江百姓做事了。”
对于胡宗宪投靠苏泽,徐渭是早就有所预料的。
本来胡宗宪就被朝廷当做反贼押送进京了,如今在檄文上胡宗宪的签名仅次于苏泽,那已经是朝廷名单上的铁反贼了。
而且苏泽为了让胡宗宪安心,甚至在开战之前就想办法让人将胡宗宪徽州府老家的人都迁去了浙江。
但对于胡宗宪信上的其他人,徐渭本身挺矛盾的。
嚷嚷着要离开浙江的,有不少也是徐渭的旧友和旧同事,胡宗宪写信求情,徐渭也要顾及旧情,要劝说苏泽同意放归这些人。
胡宗宪为了抗倭募集了很多的幕僚,其中大部分都是徐渭、文徵明这样的科场失意,但是名声很大的文人。
剩余的就是谭纶这一类还忠于大明朝廷的官员。
徐渭知道他们当中有的人还是有能力的,不想要苏泽放他们回去。
没想到还没等徐渭劝,苏泽直接说道:
“胡部堂说的那些人,还有浙江和苏松二府要离开的官员士绅,只要他们想要走,就让他们走吧。”
徐渭还准备张口劝说苏泽,他猛然抬起头问道:“大都督,你要放他们离开?”
苏泽说道:“放啊,我们是要吊民伐罪的仁义之师,又不是土匪要强迫拉人入伙,愿意留下来的,有才能的我苏泽就会用,不愿意留下来的,再有才干强留着也不会为我所用。”
徐渭还是不理解的说道:“可这些人返回明廷,他们有的熟悉浙江军务,有的在浙江有威望,还有的本身就有能力,如果他们大明朝廷所用,或者说我们浙闽联军的坏话怎么办?”
苏泽笑着说道:“明廷要是能打,早就打了,明廷打不打,和这么几个官员士绅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些读书人还能上前线?”
“明廷要打,我们就防,明廷要攻,我们就守。”
徐渭看向苏泽,这些日子他一直盘算苏泽的意图。
按理说发布了讨逆檄文,苏泽却没有北上的动作,甚至连南京都是象征性的打了一下,镇江碰壁就罢兵了。
徐渭还没有在历史上看过苏泽这么造反的。
等在苏泽的大都督府干了一段时间,徐渭终于明白苏泽的想法。
苏泽占领浙江福建,是插在帝国东南肚子上的一把刀。
从这个伤口,苏泽可以西进湖广、南下两广,还可以沿海袭扰齐鲁。
占据了如今帝国最富庶的东南地区,苏泽和明廷的力量是此消彼长的。
只要守住一段时间,以东南之财富,明廷只会不停的衰落下去,而东南则会不断的强大下去。
所以苏泽对明廷的檄文,最重要的不是讨逆,而是“互保”。
总之目前苏泽的战略,就是一个字“拖”。
而释放这些浙江的官员士绅,这也是苏泽的自信,他并不认为这些官员士绅能够对他造成伤害,明廷也不会这个时候攻打浙闽。
徐渭还是说道:“大都督,放这些人归去,他们肯定要说您的坏话,若是其他地方的百姓被他们蛊惑?”
苏泽笑着说道:“放他们回去,不就是骂我们吗?说我们浙闽联军烧杀抢掠?说我们吃人肉共人妻?这些官员士绅不放回去,明廷不也在这么说吗?我听说张居正在南京办了一份《皇政时报》,天天在上面刊登段子骂我,不也没事吗?”
“至于什么机密,浙江的版籍土地,驻防卫所的兵力布置,南京户部和京师兵部可要比我们还全,可是有用吗?靠着这些,明廷在浙江也没办成事,改稻为桑搞砸了,抗倭靠的是新军,他们还能带回去什么秘密情报?——胡部堂投‘敌’吗?”
徐渭无言以对。
苏泽喃喃说道:“如今我需要的是时间,历史和时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如果放归这些人能再拖延一点时间,那就更值了。”
八月十四,中秋节前,苏泽亲自签署大都督府的政令,允许福建浙江的前明廷官员,或者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举人前往南京。
前浙江巡抚谭纶立刻带着妻子儿子北上,浙江有十七名府县官员随行。
福建大部分官员,和浙江剩余的官员,依然选择留在苏泽的地盘观望。
不过苏泽也不再对他们客气,无论什么品级的官员,都只按照人头配给事物,不再好吃好喝的招待。
没有功名的举人秀才,如果经过审查没有违反《大明律》的犯罪行为的,则按照规定放归乡里。
苏泽也懒得再想招募他们,更不愿意花钱养着他们了。
嘉靖四十一年,闽浙和苏松二府发檄文宣布互保,发讨逆檄文,要求朝廷诛除奸贼、停罢大工、与民生息等十条安民条文。
明廷只是宣布苏泽和胡宗宪为乱臣贼子,要求天下人共击之。
但是明廷对讨逆檄文不回应,不反驳,同时也不动兵。
双方竟然就这样隔着长江平稳的对峙起来。
史称,闽浙互保。(本章完)
Ps1:本章结束,明天下一章。
Ps2:本以为能还债,还差三百字,但是剧情这样,水也没意思,明天补!
Ps3:今天肥鸟拔牙了,智齿,真的很疼,忍痛写的这一章,不过不会断更的,咱们就是一个主打稳定!
Ps4:有人要看我的智齿吗?医生说非常标准的智齿,长得很好,如果有人要看,我就发彩蛋章给大家看看。
铁马冰河
第317章 两头下注
对于放归南京的谭纶来说,一路上他都是激动的,可到了南京前,他反而低落了下来。
本以为囚于苏泽之手,肯定会逼迫入仕反贼,谭纶都已经想过要怎么自杀殉国了。
可事情意外的发生了转机,苏泽突然宣布闽浙苏松二府官员可以自由归去,返回南京。
谭纶立刻从杭州府接了家人,然后从杭州乘船立刻前往南京。
谭纶如今四十二岁,正是一个官员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在船上也不闲着,没日没夜的写给明廷的对策。
《平贼七策》,谭纶看着标题,看着密密麻麻的奏疏,却突然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笔。
这一次浙闽官员北返,他们和家眷都是可以自由选择去留,他们的家仆家丁也可以自由选择去留。
在福建和浙江,寄籍或者超过十年的长期佃农合同,大都督府都是坚决不承认的。
苏泽自己带头,将和姚春等家丁的寄籍合同烧毁,闽浙地区禁止再出现那种家奴的存在。
谭纶其实对家中的仆役还算是不错,但是这条命令颁布之后,家中的管家和书童都选择了留在闽浙,不愿意继续给谭纶为奴了。
其他官员家中也基本上如此。
谭纶的儿子谭嗣道只能当起了谭纶的书童,正在一旁给他研墨。
谭嗣道突然说道:“父亲,再过一日就要到南京,您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谭纶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路上为父都在思考,朝廷要怎么对付苏贼,可是越是想越是觉得苏泽和其他反贼不一样,朝廷难啊!”
“就拿这废奴来说,若是在大明那边,就算是为父让他们走,他们也不会走。”
“家中那些家生子姑且不论,那些投效于我们谭家的佃户为什么要为奴?不是他们自轻自贱,而是朝廷的税赋太高了,徭役太重了。”
“做自耕农交税要受到胥吏衙役的盘剥,还经常要去服长期的劳役,遇到打仗还会被抓壮丁,所以他们宁愿投效我们谭家为奴。”
“可是苏泽颁布的《告民三则》,高明就高明在这里,他不过是强调了洪武爷的政令,废除的也是历来加派的杂捐,禁止随意无偿启用民役,就因为这样,百姓们都觉得他是大恩人,不愿意跟着我们返回南京了。”
越是想,谭纶越是觉得苏泽不是普通的“反贼”。
他在东南征战多年,打过倭寇,自然不必提了,倭寇基本上就海盗和土匪,他们作战的目标就是抢劫,攻城也是为了抢劫,根本没有割据一方的想法。
谭纶也打过飞龙军,说实话这些农民军他还是没有看在眼里的,大明朝的起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些泥腿子就是声势再大,打下来的地盘也没有人能管好,甚至还没打下多少地盘就开始内讧了,最后都会被朝廷剿灭。
但是苏泽完全不一样。
和百姓约法三章,任用地方官员,训练军官,这可不是苏泽所宣传的被逼造反,他造反是蓄谋已久的!
练兵、讲学、写书、养望,这几年来苏泽在福建浙江和南直隶积累了偌大名气,他办报、开书院、团练,在东南积累实力,这才能一起兵就拿下福建浙江和苏松二府。
越是想,谭纶越是觉得苏泽的可怕。
站在大明的角度上,谭纶也觉得有些绝望。
要朝廷也学苏泽废除苛捐杂税,禁止地方官府随意征兆徭役?
不可能的,谭纶做过地方官员,他知道地方上的盘根错节,就算是地方上的一任主官想要这么做,下面的胥吏衙役,上面的上司同僚,谁又肯你这么做呢?
谭纶知道这不可能,还是将这一条写在了自己的《平贼七策》当中,反正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这七策也都是他在浙江观察后得出的肺腑之言。
谭纶努力将最后一策写完,递给儿子说道:
“你念念看,有没有什么不通顺的地方。”
谭嗣道接过了奏疏,开始念道:
“罪臣伏惟以奏陛下,臣浙江巡抚谭谨以七策平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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