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九徒
我们在一个多小时前刚审出结果就紧急行动,对这个家庭制赝作坊的情况其实非常模糊。
更详细的方案,制定了也没用。
北门乡王家庄位于一座山坳里面。
进庄只有一条土泥路。
两侧都是成片稻田。
面包车在泥路上比较颠簸。
在离村口几里路远之时。
我们看到前方有一位老农,肩扛着锄头,裤腿圈起,小腿上都是泥,在泥路上走。
农村人晚上出来劳作太正常了。
放夜水、电鱼、守瓜田、逮田鸡……
我们打了几下喇叭。
老农听到了,非但没让开,反而手冲我们比比划划,神情显得很焦急。
他讲的是方言。
听不大懂。
我问倪四爷:“这大爷讲什么?”
倪四爷皱眉回道:“我没听清。”
驾驶员只得停了下来。
老农非常生气,反而冲了过来,拿着锄头锤驾驶室的门。
驾驶员只得摇下了车窗。
“大爷,你说什么?”
大爷听见驾驶员讲普通话,抬头探进车窗,看了一下车里面情况,开始用带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说道:“你们把我的鱼篓给压扁了!鱼全死了!”
敢情这老农大晚上在这里放鱼篓。
我让驾驶员下去处理一下。
驾驶员下去,转到车后头看了看,回来说道:“大爷,晚上开车看不大清楚,你担待一些!鱼压死了一半,算我们买了行吗?”
大爷问道:“你出多少钱?”
驾驶员回道:“你开个价!”
大爷又问道:“你出多少钱?!”
驾驶员回道:“我出多出少不好说,还是你说吧。”
大爷重复问道:“你出多少钱?!”
驾驶员非常无语,挠了挠头:“给你二百行吗?”
大爷神情一愣,回道:“行,拿来吧。”
驾驶员给了他二百块钱。
大爷方才让我们走了。
往前开了一段路。
我说道:“这大爷好像不对劲!”
众人闻言,讶异无比。
陆岑音问道:“怎么了?”
崔先生也皱眉说道:“我也感觉有点怪异。”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整个过程。
车灯在夜色之下非常亮,老农应该早就发现了我们,在车没压到鱼篓之前,他其实就可以阻止我们,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硬是等我们碾死了鱼,打了喇叭,他才回过头来找我们的麻烦。
驾驶员打开车窗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直接讲鱼的事,反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车里的人。
我们让他出价,他的回答非常奇怪,反复问我们出多少钱,这感觉好像是对暗号。
最关键是,鱼其实只压死了一半,正常情况之下,车驶离之后,普通农村老百姓应该会将另一半活着的鱼捡起来,可通过后视镜看来,他并没这么做,反而快速地走了。
我将情况解释给他们听。
崔先生问道:“苏先生,你的判断是?”
我转头问倪四爷道:“这老农可能是岗哨。”
倪四爷回道:“不能吧!”
我问他:“欧阳善文有没有说过进村要对暗号?”
倪四爷挠了挠头:“我光想着问地点了,这些东西忘问了……可我们行动非常快,消息没泄露啊,鲁方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我回道:“有可能不是消息泄露的问题。”
陆岑音问道:“什么问题?”
崔先生替我回道:“大半夜派岗哨在村外值守,明显是一种有组织的行为。苏先生的意思,整个王家庄可能参与制赝。制赝基地也许根本不是鲁方的家庭作坊,鲁方可能只是为头人。”
我点了点头:“对,这其实与战争片里面村民派人防范敌人进村的做法一致。”
陆岑音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想了一想,回道:“目前只是猜测,继续前行,速度放慢一点。”
第412章 调虎离山
两千年左右。
全村集体制赝的情况,其实比较常见。
九儿姐曾经带我去过不少这种地方。
主要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为星罗密布式。
村庄只接代工单,加工赝品的一部分工艺,剩下的工艺会转移到其它地方加工,然后统一汇聚到第三处进行做旧组装。
拿瓷器造假为例,A村负责拉坯修坯、B村负责画坯上釉、C村负责烧窑成瓷、D村负责做旧出货,几个地方有可能地理位置相隔千里。
从法律上,不仅调查取证比较困难,而且,这几个地方都是从事一项单一的手艺活,也很难逮他们来定罪。
第二种是左右互博式。
光明正大地打着老旧工艺品加工产业村庄的旗号,制造出极为逼真的仿古赝品,以仿古工艺品为名,进行明码标价出售,并且全是令人乍舌的低价。
由于人家这标明了这是仿古工艺品,而且极为低价,从法律上也没法逮他们。
可实际上,这些低价高仿的赝品,别人想过来买,根本买不到。
全由幕后老板统一采购走了。
幕后老板弄走了之后,经过市场几番轮转,变成高价的古董卖出去,再给村庄进行一定的返点。
第三种是老龟沉水式。
地理位置比较隐秘的村庄,以家族势力为首,在村庄某的处隐秘地点(通常为山上)暗中集体造赝、卖赝。
平时村庄外面有人放风,外人一进来,村里都知道。
若有公门人来,制赝点迅速转移证据,集体统一口径。
来村里买东西之人,必须与村里专门负责外联之人联络,进村需要对暗号。
由于证据转移销毁的比较快,加之基于各种社会因素综合考量,对这种村庄的打击也非常困难(若干年出现的什么专门撸网贷、电信诈骗的村庄,跟这种情况比较类似)。
我现在严重怀疑。
这个王家庄就是老龟沉水式的村庄。
而鲁方则可能是带头人。
若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比较糟糕了。
我们原来是准备捣毁鲁方的一个家庭式作坊,问题不会太大。
但如果现在面对的是整个王家庄,我们力量实在是太薄弱了。
挖人祖坟、断人子孙、砸人饭碗。
村民最不能容忍这三件事。
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砸人饭碗。
一旦惊动了村民。
面包车上这些人的骨头渣子都将不剩。
车上顿时一片肃穆。
大家显然都已经清醒认识到了目前的情况。
面包车再往前行了几里路的距离。
眼前的场景完全验证了我们的判断。
到了村口之时。
村口有一座水泥浇筑的小戏台。
小戏台上方点着一盏白炽灯。
七八位壮汉正赤膊在小戏台上面打牌,但他们的眼神却时不时地冲我们瞟来。
小戏台边上还有一个大鼓。
一位正站在旁边看打牌的年轻人,他手中拿着鼓锤,手背在身后。
毫无疑问。
这个大鼓就是给村里人发信号的。
我们在村外路口与老农的暗号已经完全对错了。
证明我们根本不是来村里买赝品的。
刚才那位老农肯定打电话回去通报了情况,这几位哥听到了消息,立马来戏台守着我们。
这些人肯定不会让我们进村。
一旦我们贸然进村,他们阻止不了,只要鼓一敲,全村的壮汉都会被惊醒。
到时我们陷在王家庄,将插翅难飞。
倪四爷见状,颤声说道:“爷,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我们今天放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改天等我们准备妥当了再来!”
准备妥当?
等我们准备妥当。
消息必然泄露。
对手必然不见。
崔先生冷声说道:“这几个卯,由我来点!”
我们确实有撂倒村口这几位壮汉的本事。
戏台有一些高度,直接打,要冲上戏台,会耽误不少时间。
这过程非常难把控。
万一鼓突然响了。
一切都白瞎。
这个险冒得太大了。
我看了一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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