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破金
“差一张都不行!”
“你能明白那种感觉么?”
“明明所有规矩都是大包总的职能部门设定好以后,为了方便群众而存在的,结果却变成了他们变相勒索的依据,不给钱还不行。”
他双眼冒火的看着我:“你违反交通规则可以用钱解决、打架斗殴了同样可以用钱解决,即便是杀了人,在这儿只要足够有钱,都能在运作之下很快逃脱法律制裁……不,这座城市根本就没有法律。”
“我穿上了军装以后脑子里想的不是保家卫国,是发下钱来,能不能在不欺负别人的情况下应对各种勒索!”
“知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他们在想能去哪勒索别人!”
我看着眼前这个语速极快,十分想把心里话说出来的男人愣了一下,这和我看见的邦康似乎不太一样,要是按照他这么说的话,这座城市就是套上了一层华丽衣装的勐能,那件外衣就是各种条条框框。
“大包总不是在努力打造一个有规有矩的城市么?”
吴民生笑得很苦:“有什么用么?”
“他的军队,是用小快乐养的,他怎么要求治下的城市公正廉明?”
“他大把大把往兜里赚钱,却要求手底下人廉洁,人家能干么?”
“一棵从根上就长歪了的大树,想让它越往上长越直,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我问了一句:“那这儿的规矩……”
“都是假的。”吴民生叹了口气:“不信你可以去口岸试试,只要你往绿皮兵兜里装一叠钱,他才不管你会运什么出去,只要你自己有把握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不被抓就行。”
“那这儿的法律……”
“和没有一样,只要有钱你可以肆意践踏法律,唯一的区别就是,在这儿,践踏法律的方式稍微文明一点,你要先被抓进去,再通过运作让律师找到突破口,就可以很轻松的将一起谋杀打成正当防卫。”
“知道么,在这儿开赌场的老板说,雇的保镖比警察靠谱,江湖上的兄弟比穿军装的管用。”
我给自己点了根烟,同时,也低下了头。
这就是佤邦的世界,所有老百姓都在名为‘规则’的黑色砂轮下,被强行打磨着血肉。
他们甚至在网络来临之前,都不知道这样的世界有什么错,只会追寻着前人的脚步,梦想着成为新一代的豪强,好去剥夺别人的付出;
是网络普及之后,才明白原来这儿就是地狱,原来他们可以委屈,可这个时候,却又发现自己生活在军阀的枪下,将所有想要呐喊的声音咽回到了肚子里。
看看这些军阀吧!
大佬彭、大包总、果敢四大家族、林闵贤,看看这些人有几个没在国际通缉榜上挂号?
看看这些凭借武力掌控了权力的人都是怎么起家的,看看他们控制下的世界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这片土地上会有于老师、吴民生这样的人存在了,他们不是为了伟大而生的,他们的梦想也不该是我嘲笑的对象……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们……
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所有民众的委屈幻化而成,来到这个积怨难返的世界,是要逆天改命的,哪怕矫枉过正。
在我的沉思里,吴民生沉重的张开了嘴:“我说完了,做你想做的吧。”
我扭头看向他:“你觉着我要做什么?”
“不是要替佤邦来一次大清扫么?将没有为佤邦战斗的军人、背叛过佤邦的官员都干掉。”
“这应该是勐能那位新‘王’的命令吧?”
“我听说他姓许,别人都叫他‘老阴比’,这种人,是一定会用这种手段震慑其他人的,难道,不是吗?”
我周围的那些佤族士兵都紧张兮兮的看向了我,有几个人还握紧了枪。
他们在等我的命令,只要我的命令下达,就会直接干掉眼前这个家伙。可我,却不知道这片土地上有多少于老师、吴民生因为戳痛当局,消失在了这里。
我在吴民生的肩膀上拍了拍,问了一句:“如果你是那个……”说到这儿我自己都笑了:“老阴比……”
“你拥有了主宰这座城市的权力,你会怎么做?”
吴民生身上荡起了一股杀气:“我成不了那个‘王’,不过有机会的话,我倒是可以找一个内心坚定且心里干净的人,站到他身边当一把枪。”
“我会用自己这条命和所有挡住阳光照入这座城市的人,和他们拼命,哪怕杀光所有人,哪怕最后一身血污倒在尸骸之中,只要天上的乌云能散,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再次望向他问道:“图什么?”
“你明明可以拥有权力去享受人生,你明明可以靠着手里的枪过的比别人好,为什么要理会那些既没本事又不敢说话的人?”
我问出了心里最关键的问题。
吴民生缓缓说道:“因为只有我洒出了这一腔热血才会温暖下一个人,因为只有我们这儿通过热度绽放出了星星之火,才能吸引来更多人。”
“老百姓胆子小,小到假如身边没有一定数量的人同仇敌忾,他们连话都不敢说。”
“我愿意成为保护这股声音的人,哪怕我还没听见这个声音。”
我诧异的问道:“哪怕什么也得不到?”
我以为他会用‘牺牲精神’回应我一句‘对,哪怕什么也得不到’来体现自己的高尚,没想到的是,他却告诉我:“我已经得到了很多,只不过我得到的,你这种人根本就看不懂。”
“闭嘴!”
咔嚓!
我身边的绿皮兵扣开了枪械保险就走了上来,大骂着:“你他妈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
吴民生无所畏惧:“我都要死了,你觉着我还在意这个么?”
我用手势阻止了绿皮兵,冲着吴民生笑着说道:“你死不了,我还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你口中内心坚定且干净的人,给你认识。”
吴民生转头看向了我:“你是?”
“你嘴里那个老阴比。”
下一秒,吴民生突然退后一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而我,只是笑了笑。
“怕了?”
我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吴民生瞬间打了个笔直的立正:“报告长官,民生向你报道!”
我这才想起来,在缅甸,吴,代表的是军人。
“你配得上吴这个字。”
第520章 你并不了解自己的大脑
别问我想干什么,我不知道。
邦康街头,我带着吴民生一条街一条街的寻找着,直到在公园旁的一条街上看见了于老师,我整个团队内的一切,才被尽收眼底。
在前往寻找于老师的途中,我看见了半布拉、看见哈伊卡,他们都带着人在挨家挨户的走访,可我能明显从他们的态度上看出来,这帮人就是在应付差事……
换句话说,人家根本不觉着普通民众有什么重要的,只是简单的随处闲逛、敲门、问问需求,然后记录,仅此而已。
唯独于老师不一样。
于老师带的这一伙人,正在深入了解老百姓真正的需求。
尤其是于老师,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正在和一位老人闲聊,她的手下人询问年轻人的所思所想时,她开始关注这些老人、孩子等弱势群体。
“于老师。”
我坐在车上摇下车窗喊了一嗓子。
于老师看见我的车后走了过来:“许爷。”
“给你介绍一个人,一个军人,叫民生。”
坐在我身后的民生从车上下去了,简单的和于老师握手后,我留下了一句:“从今天开始,他归你了。”随即,让司机开车离去。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但,此刻我却已经给‘理想’配上了枪。
因为我看见于老师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依然没改自己的行为方式,就确定了这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或许最开始的于老师的确是一个备受嘲讽的人,但每一个可以在备受嘲讽的道路上坚持下去的人,最后,都一定会赢得尊重。
现在,她开始配得上我的帮助了。
而我,也终于开始在自己的体系内开始培植另外一股势力了。
至于他们能不能突破这以我为首的黑暗束缚,是否可以弯弓搭箭穿破云雾,为整个世界迎来阳光……那都是后话,起码我觉着这么做是对的,哪怕,还不清楚这么干的后果。
等我再抬头,我看见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频繁出现,哪怕被疾驰而过的车辆略过,也会如同下一个红绿灯似的出现在更远的前方。
对,这次出现的还是那个骷髅。
那个有心脏在骨架内跳动着、头戴皇冠、手拿权杖的骷髅,只是,这次他和以往不同的是,那本该是窟窿的眼眶内,竟然生出了一双眼睛。
一双拥有白眼仁、黑眼珠的眼睛正在盯着我看……
“停车……”
“停车!”
我一声咆哮让车辆直接急停在了空荡荡的街道上,随后,我打开了车门,在街头向着那具骷髅走了过去。
他依然在看着我,身上没有一丝皮肉,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在看着我。
我忽然意识到……我可能真的生病了。
这病不是源自身体,是长在精神世界里。
我当着骷髅面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安妮的电话号码后:“安妮,去医院等我。”
然后我快速转身,回到了车上冲着司机说了这么一句:“去邦康医院。”
我以前觉着自己只是单纯的怕死,可现在却已经开始害怕生病了。
车辆在马路上疾驰,直奔邦康医院,等我赶到的时候,安妮很能理解我意图的已经让人将原邦康医院各科室医生都准备好了。
接下来,我经历了一系列的检查和询问。
“许先生,你有没有莫名其妙的呼吸急促?”
“许先生,你是否会在夜晚睡不着,总会感觉自己压力很大?”
“许先生,你疼么?”
我看见医生用一个稍微带有尖的物体正在扎我胳膊,肉已经凹陷进去一块了,再抬头,发现医生已经不看我了,他看向了安妮。
紧接着,我被送出了问诊室,被护士引领着前往一个房间,钻进了一个巨大的仪器里。在此之前,他们不让我带任何铁器进去,还让我脱掉衣服,我几乎扒光了自己后,有人送来病号服,这我才换上了衣服钻了进去。
那时,我耳边不断传来‘嗡嗡’的响动声,没过多久检查结束后,我再从房间出来,亲耳听见了大夫和安妮说出了这样的话:“我怀疑是PTSD。”
而我看向他们的时候,这两个人同时闭上了嘴。
“什么是PTSD?”
我一个流氓子,我知道个屁!
医生用手往回一引,说了一句:“我们回去说吧。”
这才又带着我回到了问诊室。
“许先生,根据您的回答,您说您见过恶魔;见过一个头戴皇冠、手拿权杖的骷髅;还看见了镜子里自己和恶魔的位置互换了,是吧?”
“我们怀疑您这是‘创伤后遗症’。”
我真没听懂。
于是抬头看向了安妮。
安妮是专业的,解释着说道:“创伤后遗症,并不一定指精神敏感、无法控制情绪等反常反应,这种疾病最恐怖的地方是,它会诱发很多衍生疾病。”
“比如幻想症。”
“你是说,我看见的东西,都是幻想?”
安妮点了点头。
“我们甚至怀疑,这种伤害是从园区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可那时候的你,却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下强撑了下来。”
安妮抱着肩膀思考了一阵子后说道:“就像是两个人正在战场上厮杀,很可能被扎了一刀后,由于肾上腺素的原因感觉不到疼,可这并不代表着没有受伤。”
“当时你的也许还可以继续战斗,问题是在失血过多以后,一定会因为身体机能的丧失而倒下。”
安妮对我是比较了解的,所以她能够通过仪器检测结合我的过往更清晰的表达。
“我们现在怀疑你于园区患上了创伤后遗症以后,一直在依靠自己的精神力压制着疾病,这种压制,就像是战场上的肾上腺素,大脑会通过对危险环境的分析来提供帮助。而一旦危机解除,或者得到了缓解,就会病发。”
“您再想想,是不是每一次看到恶魔,看见那个骷髅,都是在危险环境解除之后才会有的反应,而不是在危险环境进行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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