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破金
我用手指敲击了一下桌面:“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肯定不会干这种没人性的事?”
“那我问你,你几个亿砸进了园区……不用几个亿,你拿几百万砸进了园区,每一个狗推都是你用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光培训他们就用了整整一个月,等一切准备就绪了,他告诉你‘对不起老板,今天没骗到人’,你怎么办?”
“你饶了一个,明天所有人都会用这句话对付你!”
“你怎么办?你跪下给他磕一个,喊‘亲爹’嘛?”
“还是摒弃人性,用最凶残的手段,让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滚回去老老实实骗人?”
我望着竹叶青的双眼:“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最多只想把成本捞回来?”
“我信你,真的,每一个字都信你。”
“可你捞回成本以后,看着现成的园区只要运转起来就像个下金蛋的母鸡,能让你到处包机去玩,买奢侈品可以买空一个店面都不用眨眼的时候呢?做到这一点只需要舍弃根本看不见摸不着的人性呢!”
“这时候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竹叶青不说话了,在这有限的几分钟里,宛如坠落深渊般瞠目结舌。
最终,她只问出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的?”
可这句话问完,她便闭上了嘴。
我的身份,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没理会她的问题:“让人恶贯满盈的,从来都不是钱,是我们迈向邪恶的第一步。”
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向竹叶青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总之,我们俩都没有了回头路。
“接着说吧,说说现场发生了什么。”
民生把竹叶青救回来了,在我的授权之下。
执行这次任务的时候,民生只问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调研组还没有离开邦康,这件事我可以处理到什么份上。”
我给出的答案没如老乔那般模棱两可,也不是留下一句‘你看着办’,而是让他放宽心的‘你是来邦康捣乱那些人可以见到的最高级别’。
如今我已经是邦康的王了,要是连这种事都亲历亲为,哪怕顺裤裆里拽出来的毛都能变为分身,毛也不够使的。
为君上者,切忌事必亲恭。
得到了我授权的民生彻底放开了手脚,用一台角磨机磨掉了汽修厂老板半张脸之后,问出了小旅馆老板卖车的信息,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竹叶青告诉我,警察局这次行动没有任何‘口头警告’更没有‘鸣枪示警’,是直接武装突袭,砸开地下室的门之后,根本不看下边有没有人,直接探进去两个枪口开始扫射。
如果当时的竹叶青不是被祸害的太厉害了,身上又太味儿被扔到了楼梯底下,根本就没机会坐在我面前。
对了,她还说了一个细节。
凶徒最后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曾经和民生交流过,他只问了一句:“我们老板不是和你们许爷打过招呼了么?”
民生便毫不犹豫的击毙了他。
而民生直到将竹叶青送到我这里,都没提过哪怕一个字。
他是聪明的,知道这句话不能漏出去,干脆连最后的活口都干掉了,这叫死无对证。
至于金三角老赵到底有没有和我打过招呼,这件事我是不是幕后黑手,民生一概不问,他只奔着如今邦康肉眼可见的改变走,身为军人,他对任何血腥手段都丝毫不抗拒,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此刻,竹叶青在我办公室内突然抬起了头,像是经历过这次磨难之后,明白了一切似的问道:“所以你对园区赶尽杀绝,不管我找了多少人求情都无动于衷?”
她好像懂了。
“也不全是。”我当然没必要将自己的想法打算告诉她。
竹叶青没理解的问道:“那是什么?”
我用尽量简洁的语言解释着:“当一个人奔赴一个时代,哪怕使尽浑身解数也无能为力,最终只能粉身碎骨;可要是一个人点燃的星星之火能让所有人一起奔赴一个时代……”
我说完这句话,只留给了竹叶青一个眼神儿,随后背对着她站到了落地窗前。
竹叶青好像看见了什么,抖动的说道:“一个恶魔要名垂青史……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事么?”
第561章 刀条脸儿
“一个活口都没留?!”
木棉,用水泥抹出来的养牛棚下,一只眼睛不停眨动的老人回头怒吼了一句。
身侧,穿着黑色民族服饰的人默默摇了摇头,随即,退了出去。
这个老人名叫赵炜,刀条脸儿,双目有神,尽管已经上了年岁,却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这小子是真不需要朋友啊。”
转过身,已经这么大岁数的赵炜,竟然折腾起了牛饲料,在用叉子将草料和饲料混合的过程中,仿佛和谁聊天一样,嘀咕着。
“也对,那位受人尊敬老人早就告诉过我们了,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这场面下,要是我,也得拼着承受巨大损失,来一场鱼死网破。”
“可,他就不怕邦康一乱,让调研组的人失望么?”
“嗨,失望也比让人拿住强啊……”
赵炜‘叨叨叨、叨叨叨’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嘴里的话没完没了,最恐怖的是,整个牛棚里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其他人。
被赵炜派去邦康的人,其实是去试探深浅的,都快打成热窑的缅甸哪怕在老百姓眼里是一片水深火热之地,可在他们这些人眼中,那可是个聚宝盆。
那里动用的一枪一弹都是钱,被毁掉的一草一木也都是钱,这个时候你让他隔着东掸邦干看,既伸不上手也说不上话,他能乐意么?
在纵观全局后,赵炜于果敢、南北掸邦、东掸邦、政府军、瓦邦军中间,挑中了刚刚崛起也地盘最小的新秀。
他觉着,只拥有一个市两个县地盘的佤邦,才是最容易操控的,如今的佤邦可谓是四面环敌,是最需要朋友的时候。
那……钱不就来了么?
这才有了接下来了两国纵横,在东掸邦和佤邦间不断摇摆周旋,想要在夹缝中,找出一条生财之路。
最终,调研组进入邦康,让赵炜眼睛亮了。
这是佤邦最容易操控的时刻,只要他们想要调研组高高兴兴的回去,那就必须保证邦康不出现任何意外,而此刻派人过去把竹叶青的欠款收回来,就能直接威胁到佤邦的未来发展。
否则,在调研组考察期间一次来震惊世俗的爆炸案就能让所有人打退堂鼓,这就是赵炜的如意算盘。
而他想要的,也特别简单,那就是把手彻底伸进缅甸!
对于赵炜来说,小勐拉才是他到缅甸的第一站,而林闵贤则是他在生意上的贵人。
通过投资和对整个缅甸的了解,赵炜发现哪怕自己在东掸邦林闵贤的庇护下大发横财,可上限也就到这儿。林闵贤是个明君,不光勤政,对很多事情也非常敏感,就比如赵炜曾经想过组织自己的武装力量,但,林闵贤的回答却是,派一支部队专门保护他……
这是保护还是监视已经不言而喻了,透露出要弄一支武装力量的赵炜,此刻失去了在小勐拉所有的发展机会,不得已,才看向了老挝、看向了金山角。
他明白,沈万三就算是再有钱,也得死在朱元璋手里,那为什么不干脆当朱元璋呢?
赵炜费尽心思开始研究老挝局势,在千辛万苦之下从一片烂泥地里建出了如今的金木绵集团,这时候再回头,才看懂白驹过隙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奈何,人以到残烛之年。
他本可以安享晚年的,只要老老实实待在木棉,以他的人际关系,整个金三角谁也动不了他。
问题是这么过一辈子的意义在哪呢?
钱他有了、权力他有了,这个时候你不让他去逐鹿天下?
这不相当于让乾隆看着国库里雍正积攒下的家底,不去建功立业么?那心里的痒痒劲儿,就跟兜里揣了俩钱不出去得瑟的小孩一样,心里都得长草儿!
于是,赵炜隔着锅台上炕,直接把手跨过东掸邦伸向了佤邦,他琢磨的是,那新秀即便再驴,也不可能派兵跨越东掸邦的领地和自己开战吧?
他甚至都想好了,下次打电话的时候,该用什么话去刺激对方。
结果,佤邦这新上任的一把手还真是不管不顾,虎揍的德性活像他那个死犟死犟的六舅,一出手,就把自己派进佤邦人的全都给干掉了,连之前扎进去的钉子都拔了。
赵炜穿着靴子从牛棚出来的时候,两个仆人一人拎椅子一人拎鞋,赵炜坐在椅子上连脚都不用抬,那仆人就知道给换鞋,可他还是伸手摸向了跨兜,将手机拿了出来。
“喂?许啊,怎么回事啊,我不是打过招呼了么?怎么派过去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呢?”
“什么?谁是我的人?”
“我不是……嗨,上回在电话里说了一半,我这儿不来且了么,就把电话挂了去招待客人了,忙完,硬是忘了给你发资料的事……”
“噢、噢噢,调研组的人要视察,你就提前清理了一遍,和我的人撞上了,验证身份的时候,我的人不听摆弄……遭遇战啊?”
“怪我,怪我啦,怪我没说清楚。”
“那什么,竹叶青给我送回来呗?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因为‘华人商会’的关系,竹叶青让调研组给扣下了?那我的钱怎么办?”
“你确定?只要人一放出来,你立马把人给我送过来,是吧?”
赵炜当然知道电话里的内容全是胡诌八扯,他才接到手下人的报告,能不知道么?
但,他不光一句都没揭穿,还顺着剧情演了一个全不知情!
那叫一个像。
“行吧,算我倒霉。”
电话挂了,赵炜坐在椅子上瞧着手里的电话:“我都这把岁数了,还有跟我扒瞎的,年轻人,勇气可嘉啊。”
“老爷子,谁和你撒谎了?”
仆人满脸凶恶的抬起了头,赵炜想都没想,一巴掌直接打了过去‘啪’!
“让你搭茬了嘛?”
“我他妈自己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搭茬!”
那仆人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的低下了头,而赵炜,自己和自己唠上了。
他时而高兴、时而烦忧,又在想出解决办法以后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哈哈’大笑,就像是和老友相聚。只是,说话的却始终只有他一人。
第562章 暴风雨前夕
我没撒谎,也知道自己的欲望又一次膨胀了,这一刻的我从想成为勐能的王到想成为佤邦的皇帝之后,拥有了第三个念头,那就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
这是古今王朝历代帝王的梦,可在历史中那些风流人物,又有几人能够做到的呢?
而我敢去做这个梦的原因,是在无聊时刷手机视频看到的一个纪录片,一个关于迈克尔杰克逊的纪录片。
历代统治者当中很多人都不曾拥有的‘独领风骚’竟然让一个明星办到了,可很多政治家想要完成一场同样的表演时,却被历史标注上了‘政治闹剧’的标签。
直到我看见了于老师的演讲……
在恐惧感出现之后,我一直在心里询问自己到底在怕什么,是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呐喊、还是怕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百思不得其解中,我忽然明白了另外一个事实。
我不是一个领袖。
由始至终都不是。
直到今天,我依然只是一个江湖大哥,还在躲避着摄影机,没事藏在市政府大楼里惦记着捅咕捅咕这个、琢磨琢磨那个,否则,我不应该惧怕任何人、任何组织、任何事。
那么领袖是什么?
是信仰?
是精神力?
我在这个问题之下迷茫了很久,终于在反复琢磨于老师的表现之后,想通了这个问题……
领袖,其实是方向。
就像竹叶青和我说的那样,她在国内结过婚。
很普通的相亲,很普通的拒绝了对方,又很普通的被对方说‘可以从朋友开始接触着试试看’,甚至,人家都上门提亲了,她还在恍惚。
她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对方,只知道在交往过程中对牵手不怎么抗拒后,那个男的笨拙的吻了过来。
这是一个迷迷糊糊的过程,没有求婚、没有表白、更没有海誓山盟和歇斯底里。
父亲说‘那男的挺好,看起来挺老实’,母亲说‘不就是老百姓过日子呗,哪能每一天都惊天动地’。
就这么着,她结婚了。
结婚了!
这就是很多八零后的人生,他们没有在特别残酷的环境下成长,也没有多么勾心斗角生存,傻大憨粗的宛如庄稼地里的粮食,到了日子就生长,长成了以后,心理年龄实际上根本没比童年时期强上多少。
直到俩人顶门户过日子了,才发现,这孙子怎么一身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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