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破金
“他们又说什么了?”
半布拉沉吟一声:“呃……缅政府的官员,今天来市政府再次预约了和您面谈的时间,我正好碰上,聊了两句。”
“他说,缅政府非常不愿意看见佤邦和东掸邦再动刀兵……”我冷笑着在听,他们肯定不愿意佤邦和东掸邦继续打下去,怕的是,我佤邦顺势南下直接打成草头王,和朝廷分庭抗礼。
“还说咱们要继续打下去,就要下正式公文,到时候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半布拉挑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在看我的表情:“若是佤邦愿意率先停火,他们会凭借和东掸邦的关系,让阿德主动从孟波撤出去,保障佤邦领土完整性。”
我好像反应了过来:“这怕是他们早就知道了东掸邦和老毛子的关系吧?”
半布拉笑道:“内比都在亚洲,向来都是交两份保护费的,不光从东方巨龙那儿订购军火,还在老毛子那儿下大单,所以,对于内比都来说,东掸邦选择偏向谁都无可厚非,反正他们本来也管不着。”
“倒是将军那头,给出的条件十分诱人啊,爷,您真能扛住缅东走廊的诱惑?”
我刚目光锁定了半布拉,他立马就举起了时候:“我先声明啊,我收黑钱了,昨天晚上人家给我送了好几箱子钱,足足五百万美子。”
哈哈哈哈哈……
我要笑劈叉了,半布拉还是头一个敢在我面前举着手承认自己收黑钱了的,他恐怕也知道,只有把这件事说出来,这笔钱才能安然入袋。
“那你咋答应他们的?”
半布拉坏笑着说道:“我说啊,我肯定偏向将军,但是我们佤邦是许爷的一言堂,哪怕满屋子人都偏向将军,我们爷一句话,该成不了的事也成不了,我只能尽力。”
这还真鸡贼!
“许爷,我觉着,这个事不太对。”
半布拉正经了起来:“将军玩了命想要把你拉进他的阵营,甚至不惜拿出整个缅东走廊来托底,还四处找关系花钱也要把这件事做实,而这件事一旦成真,他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全缅甸都知道,咱们哪怕答应了,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外援,最多算是化解了当年勐冒之仇,可这个仇不化解又能怎么样呢?咱们还真能打到内比都去?真有这想法,南北掸邦也不能干啊,唇亡齿寒的道理,谁不懂?”
“但,将军还是在不停的大出血……爷,咱得防啊。”
半布拉收没收钱,是一回事,对现有情况的分析,是另外一回事,这说明什么?他对局势思考的很透彻!
在佤邦,半布拉不管怎么说,是文官之首,若不是如今处于战争年代,这就叫一人之下。
佤邦真要倒台了呢?
内比都第一件事就是撤藩,你怎么可能成为藩王?
真到了那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要是会当缩头乌龟,懂得放权,没准能留一条命,否则……自己考虑吧。
“爷。”
半布拉起身走向了我办公室里的地图,指着佤邦所在地说道:“昨儿,我琢磨了半宿,一直在想军方的意图,可我把佤邦所在位置完全扣上了,才算是看明白。”
“如果佤邦不存在了,咱们手里的地盘都是他闵将军的,那军方的势力就算是能彻底威胁到所有独立邦了,他们将对南北掸邦、克钦邦、东掸邦拥有绝对的话语权,那一刻,闵将军无论是养寇自重,还是立不世功勋,那都在一念之间。”
“佤邦,地理位置太好了。”
“所以,我觉着,军方的意图绝不可能是将我们推上台面,他们在用整个缅东走廊勾起咱的贪念,只要咱们全身心的投入到与东掸邦的战斗中,就会像用开瓶器开红酒一样,先拿下勐冒,随后,如洪水一般将军队灌进佤邦。”
我指着地图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半布拉转过了身来,憋不住笑得说道:“我打算请军方代表吃饭、去娱乐场,互诉衷肠。”
我好像看见了自己,看见了那个在老乔身边反应迅速的自己。
“目的。”我在明知道结果的情况下问着。
半布拉说道:“只有咱们和军方代表走的越近,缅政府代表才会越着急,他着急了,就会一张一张往外掏底牌。”
“他们没准还以为咱们是个只能看见眼前利益的傻子,连军方那点心思都看不出来,那就只能多给好处,尝试着将咱们拉过去。”
“咱呢,在两边不停摇摆,最终,利益最大化。”
我则缓缓摇头说道:“那不行,显得假。”
“半布拉,这事是这样,当有人求着你的时候,你会自然的显出高高在上的一面,因为,他先拿出了低姿态;”
“可你一旦主动靠近,对方就会后撤一步,展现出防御心理,事情会往你所设想的反方向发展,被人一眼看出来你有目的,明白不?”
半布拉的精明超乎了我的想象,听完这两句话,立即眼睛亮了起来:“爷,所以您用考虑考虑这四个字,一直晾着他们?”
“对!”
我终于从办公桌后面起身走向了半布拉。
“这是谈判,每一方都精神紧绷的希望通过细枝末节做出起码的判断,咱们的每一次动态,都将成为他们细细考量的标准,还会被慢放、放大的仔细琢磨。”
“谁先毛躁,谁输。”
我站在了半布拉面前:“你前半部分所有考量,都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唯独后半部分,指望着在这个台面上动用小聪明这一点做错了。”
“在这个台面上,能被派出来的人,那都得是精挑细选的,和这些人斗,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再压下一半冲劲儿,学会什么叫稳坐钓鱼台。”
半布拉诧异的问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稳扎稳打!”
“步步为营!”
第637章 孤独
一项喜好弄险、诡计频出的我,这一次,放弃了所有奇谋,回归了正途。
我不信凭我们这些人的脑子,能斗得过耗尽举国之力挑选出来的人才,我也不信,幸运女神会始终站在我身后,永远对我垂青。
我好像看到了自己进化的最后一步,理解了大包总一生的脚步,那就是王位之上,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以前,有人给你托底,所以,你自然能够大胆一些,可没人给你托底之后呢?
曾文正公得结硬寨打呆仗、大明要闭关锁国、就连左宗棠都得抬棺出征才能换回来‘十年不谈左’。
他们不知道奇淫巧技能收获更大么?
他们知道,他们只是冒不起那个风险了,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成了给别人兜底的人。
所以,我不能轻举妄动,只能任凭耳边八面风吹,我自不动。
古板。
刻板。
这都是我年轻时嘲讽那些在位高人的词,如今我走到了这个位置上,再想起当初年轻时说过的那些:“这要是我,早他妈揍他了。”是如此可笑,如今我更信奉的是‘置气不如攒钱’。
于是,佤邦的战略没有任何调整,邦康、达邦卡住了孟波逃亡之路后,邦康一整个师新兵开始以团为单位和达邦边境线上的守军轮换,轮换下来的士兵在邦康经历了短暂修整,奔赴勐冒备战,一切都显得那么有条不紊。
然而佤邦军队的所有动态全被我公布在了官方网站上,我在做给内比都看,我要让他们知道知道我许锐锋到底是个什么人,我得告诉他们,你们的那些花言巧语在我看来,只值微微一笑,笑完,我还能看着你们继续演。
都不带喊停的。
我真像个王了……
不,我已经是个王了。
此刻的我,就像是穿着宽袍大袖的汉服站在山巅,哪怕发丝、衣服被风吹起,我依然稳稳站在那儿。
我又像是在朝堂之上听着底下忠臣和奸臣在争斗中吵得面红耳赤,心里想的是,忠臣固然值得信任,可有时候奸臣更加有用。
我踩着鲜血淋漓的脚印一步步走来,我踏碎了黑暗终于从寒冷的夜晚跻身光明,那,谁他妈也别想把我赶出去。当然,在翻脸之前我会做的有礼有节,可一旦被我发现你是来坑我的,那对不起,脱了这身宽袍大袖,老子照样可以胡服骑射。
这才是一个中国人在数千年文化底蕴之下的修为!
我再也不会在谁的嘲讽中轻易动怒了,再也不可能因为谁的几句话热血奔腾了……
我得知道,一句‘勿谓言之不预’是需要多少人以付出生命为代价,才可以捍卫的尊严。
什么?
那我为什么当初做过那么多蠢事?
别提当初,凡是将时间线往前移去找寻弱点的人,都是现在不敢和你正面对抗、还总不服不忿的懦夫。
想想这种人的嘴脸,想想这种人满脸愤恨的样子,想想他们的不甘心,难道不是因为接受不了你的成长才使这种癫狂的么?
他们只能活在过去了,因为你的现在他根本不敢面对,才只能提起当初。
呼。
邦康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我背着手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成熟,是这样的。
这个想法出现时,我在也没有了之前的‘醍醐灌顶’,而是主动走向了‘天圆地方’的会客区,摆弄起了今天才送过来的茶台。
这才是一个男人的成熟,真正的成熟。
哪怕我明知道‘成长’已经被偷换了一个字,变成了‘成熟’,依然觉着很正常。
这是我几次赌命,摸爬滚打才换回来的,只有走到这一步的人,才明白苏东坡为什么会写‘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病到公卿’。
倒上了一杯绿茶,我拿出手机再次看起了前几天老太太发来的照片,看着小家伙肉嘟嘟的冲着镜头傻笑,我不自觉的挂上了笑脸。
现在啊,我倒觉着这小子没本事也不叫什么事,如果你要是没本事呢,那就自尊心低点、感官系统差点,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最好感觉不到,骂你的时候最好听不出来,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就行了。
反正有人给你兜底。
喝茶看照片的时间过得很快,当目光中出现了橘红,这一天如白驹过隙,几乎在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我收起了手机,从沙发上起身奔着门口走去,推开房门的瞬间,正瞧见门口的白秘书拿着手机在偷偷抹眼泪。
以前,我可能会想知道她怎么了,是不是感情不顺,顺便截个胡什么的……
现在?
我就像是没看见一样从她身前走了过去,只留下一个在忙碌中收拾自己的身影,于余光里,用手背抹着眼角。
叮。
我直接走进了电梯。
我已经从一个是事就管,得跟着老鹞鹰去赌场捞鱼头的大哥,变成了一个眼看着他们做出任何事都需要自己负责任的王了。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我顺着市政府一楼大厅在所有人侧目、起身、喊‘许爷’的关注下离开,随即立即上了车回奔邦康庄园,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和理所应当。
可只有我知道的是,当这台车开到了庄园,我走入别墅由绿皮兵关上了房门,我走入了邦康百姓眼中那座宛如梦幻般的城堡后,在光线彻底被这道门所阻隔,涌现出的东西才叫孤独。
“许爷,晚饭好了。”
“端上来。”
回家之后,我连屋都不愿意出,我不是讨厌哪个仆人,是我觉着别墅太大,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筱筱,不是在邦康的这个筱筱,是在勐能时,穿着睡衣,用浴巾裹着头还贴着面膜和闺蜜打电话的筱筱。
我拿出手机连个可以打电话的人都没有,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给人家打电话干嘛呢?
布热阿正在和媳妇你侬我侬、央荣在部队里,半布拉操持着整个邦康,哈伊卡现在天天下乡处理各佤族之间的事情。
我将电话随手扔到了床上,又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书……
嘀、嘀、嘀。
此刻,手机却响了起来,我看到电话号码后,立即接通,还很亲切的喊了一句:“魏叔,这么晚找我有事啊?”
魏组长在电话里沉声说道:“你哥们让我们抓着了,他想给你打最后一通电话。”
我哥们?
鱼头?老烟枪?
我都不倒腾小快乐了,你抓他们俩干啥?抓着了也不至于是最后一通电话吧?这才能判几年啊?不是那俩虎逼都招了吧?
“喂,老许,你说我在你们那儿有个孩子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西亚人!
第638章 开始懂了
蠢货!
傻逼!
我真想扯开脖子狠狠骂几句!!
那东边扣你们一批货了,却没有通缉你,你还不赶紧跑,还往东边运货是么?
看不出来这是‘表面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只要再有第二回,我指定要你命’么?
你以为没事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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