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巨商崛起 第118章

　　陆梅僧苦笑一声，掏出自己的烟盒，指了指“哈德门”这牌子：“洛哥知道这烟以前用的月份牌广告不？”

　　“哈德门？你是说那个...”叶洛皱眉，好像有印象，又记不起来。

　　主要还是他抽哈德门的次数太少，这种烟在普通民众和中产阶级比较流行，叶洛的交际圈太上层，出去掏出这种烟，容易让对方觉得是侮辱人。

　　“就那句广告词‘吸来吸去，还是他好’。”陆梅僧这么一说，林震彬倒是记起来了，“你说的大师是郑曼陀？”

　　“对对对！”陆梅僧不住点头，“其实哈德门这广告的画没问题，但他出的这句广告词在前几年就犯了大忌讳啊，这个‘他’不是‘它’，顿时被文学界和绘画界怒斥传播情色，靡靡之音啊，事情越闹越大，他就只能被勒令封笔了。”

　　郑曼陀这个名字叶洛很熟悉啊。

　　六年前他去留洋，上海滩铺天盖地的月份牌广告，其中至少一半出自他之手，他还是广告擦笔绘画技法的创始人，是民国时期最杰出的广告画革新者。

　　民国三年（1914年）他为审美书馆画了第一张月份牌《晚装图》，上面还有岭南派画家高剑父的题诗。

　　后来他又应客户的要求，陆续创作了《杨妃出浴图》《四时娇影》《醉折花枝》《舞会》《在海轮上》《架上青松聊自娱》等描绘历史人物和摩登女性生活，脂粉气极浓的作品。

　　其中不少作品里的女性以半裸或者全裸姿态出镜，当初就引起了不少的非议，只不过北洋军阀时期，混战不止，没人有心思去管这个小画家。

　　那时上海滩几乎几个月就换一个土皇帝，恨不得多捞点钱，谁管这儿。

　　但局势逐渐稳定后，有关部门便盯上了郑曼陀，可以说“哈德门广告语”只是一个导火索，没有这个借口，也会有其他的借口来迫使他封笔。

　　“他确实是最适合的人。当初中法大药房的广告画就是他亲笔画的。”叶洛点头，旋即看向陆梅僧，“郑曼陀大师现在在哪里，方便和我见面吗？”

　　“他现在就住在县城区的老平房里，洛哥你想去的话，我可以给你带路，他和我挺熟。”陆梅僧挠了挠头，“洛哥你提出合作，他肯定也愿意，但...宣传部门那边。”

　　叶洛会意，笑着说道：“别担心，只要他肯出山帮我，没人敢阻拦。”

　　郑曼陀被迫封笔就是张定瑶的前任黄郛用来杀鸡儆猴的小手段。

　　新官上任三把火，恰好这把火烧到他头上了而已。

　　现在由张定瑶坐镇，以叶洛和他的关系，放过一个区区的郑曼陀，没什么问题。

　　为了保险起见，叶洛还是准备先找白雄起说一下，毕竟张定瑶此刻怕是正头疼仁丹广告的事情，为了小事去叨扰他，容易引起他的反感。

　　想通这些问题后，叶洛放弃了今晚去找郑曼陀的想法，转而打算先去郊区看看自己药厂生产的龙虎人丹，再去找白雄起商量一番。

第178章 叶氏工业园区的雏形

　　县郊区。

　　劳斯莱斯幻影缓缓停靠在路边。

　　看着比县城区还要贫瘠的郊区，施剑翘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二少爷大半夜要跑来这边。

　　郊区靠近金山、嘉兴等地，居住在此的基本都是农民和穷苦佃户，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却没能享受到远东第一大都市开发后的红利。

　　石子路凹凸不平，偶尔还会窜出来几条对着人狂吠不止的野狗。

　　这里的民众大多住在棚屋里，吃喝拉撒都在一个房间，空气里都有股淡淡的尿骚味。

　　听到汽车声，许多穿着脏兮兮粗布棉袄的小孩子偷偷伸出头，好奇张望。

　　家中，路上的一般都是女人，她们皮包骨头，面黄肌瘦，和叶洛在租界等繁华区域见到的民国太太们截然不同。

　　这才是国内民众的真正面貌。

　　贫穷，饥饿，瘦弱，病态，各种你能想象到的负面词汇都可以在他们身上得以印证。

　　“怎么没几个男人？”施剑翘紧跟在叶洛身侧，打量四周，以防有人突然袭击他们。

　　“郊区就是这样。男人要么去城区或是租界干活，要么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工厂里打工。你看，小小的棚屋里起码住着七八个人，上有老下有少，那么多嘴巴要吃饭，种地那点微薄的收入根本不够他们活。”

　　叶洛低声说道，轻轻叹了口气。

　　他很少来县郊区。

　　一是不安全，一是也想眼不见心不烦。

　　叶氏慈善基金会上海总部正在考虑救济大量的郊区民众。

　　县城区虽然也穷，但至少人还能有口饭吃。

　　这样的郊区，等入冬后，万一男人赚不到过冬钱，可是会饿出人命的。

　　见识过民国恐怖的贫富差距后，你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人也是只有在被逼到这种地步，才会揭竿而起。

　　但凡有口吃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愿意去追逐虚无缥缈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呢？

　　两人徒步向前，不远处便有一块巨大，被圈养起来的工业园区。

　　这是叶洛第一次来这儿，也是施剑翘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底层社会，每一道景象，每一处地方，都在刷新着她的三观，让她感到沉重不已。

　　她的父亲是名将，因军阀乱战而被孙传芳杀害，施家也就此一落千丈，跌入尘埃。

　　自从父亲死后，她的人生便以复仇为唯一动力。

　　好像不杀了孙传芳，她的世界永远都是黯淡无光的。

　　然而她的痛苦，她的世界，和这里的民众一比，似乎算不了什么了。

　　正前方的工业园区门口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样男人，不过他们既没有像淞沪警察厅、巡捕房那样有统一着装，也没穿国民军队的军服，取而代之的是施剑翘从未见过的黑色制服，当他们转身时，她才看见上面写着大大的“叶氏安保”四个字。

　　施剑翘诧异的看了眼叶洛，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率先入眼的是园区门口大大的广告牌——

　　叶氏第一工业园区。

　　这是二少爷什么时候弄的？

　　施剑翘愈发好奇和疑惑。

　　看这个简易园区的样子，似乎修建完毕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她根本不知道郊区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这里原来属于嘉道理家族的几个落魄工厂。”叶洛看到她迷惑的表情，笑着解释道，“我用90万大洋买下了罗兰士·嘉道理名下的六家工厂，分别是两家位于县城区的纺织厂，现在也挂了叶氏的招牌，哦对了，阿拉舞业公司的舞女舞服，就是他们生产的；还有一家电力公司，在公共租界；另外的三家制药厂，全部被我搬到了这里。”

　　“为了保证园区的安全，我特意让大哥分出叶氏安保公司的五十名精锐员工，给他们配备了一些猎枪等武器，驻守在这。”

　　叶洛带着施剑翘往里继续走。

　　门口的安保职员见到他纷纷鞠躬行礼，随后继续警戒四周。

　　“这里除了三家制药厂外，还有一家纸箱厂、一家包装厂和一家运输厂，近半数员工便是从附近的郊区招聘来，他们对这一块很熟悉，而且大多老实憨厚，吃苦耐劳，比租界等地方招来的人要能干许多。”

　　叶洛和施剑翘走在路上，偶尔竟然还有日牌黑龙老式敞篷车缓缓驶过，车上载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安保职员，后面则放着一个个大木箱，似乎在运输什么东西往园区外走。

　　要是叶洛不说这是一个工业园区，施剑翘还以为误入了哪个军阀的军事基地！

　　“我们没有国产卡车，洋行进口的卡车价格太贵，所以现在我们还是以这种淘汰的篷车作为主要运输工具，篷车不够用，就用人力推车、驴车等替代，实在不够，停靠在园区内的三十辆雪佛兰490也能暂用。”

　　叶洛边说边和周围路过的人打招呼。

　　他们看叶洛的神情充满着敬意和畏惧，只要他走过，那些员工便主动分立道路两侧，鞠躬目送他离开为止。

　　“如果不出意外，过几个月，这里还要建造一个硝石囤积仓库，到时候需要的人手会更加多，我想请一些精武体育会的兄弟们来帮忙。你之前和他们一直在切磋，感觉他们怎么样？”

　　叶洛风淡云轻的看着四周，似乎颇为满意这个园区的现状。

　　自从买下嘉道理家族的那些工厂后，叶洛便秘密筹建了这个工业园区，这块土地地处偏僻，而且不管是中原大战，还是后续的淞沪会战等时刻，这里都是一块被军事忽略的破败区域。

　　也是他认为唯一能躲过战乱时期的“法外之地”。

　　考虑到未来的战局因素，上海滩显然不是他做工业的第一选择。

　　37年之前，他要先缔造起自己的商业帝国，然后再把众多核心产业慢慢朝着海外或是澳城等地转移，抗战八年内，被葡萄牙占据的澳城反而成为了一块避难之地，一直没有被日寇侵袭。

　　而此时叶洛的生意还没往海外扩散，但轻工业生意已迫在眉睫，只能先选择这块地方做暂时性的工业园区，也能给当地民众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

　　“精武体育会以热血青年为主，他们血气方刚，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管教，不过二少爷你在那边的声望极高，若是你亲自向霍廷恩提出需求，应该可以招徕一部分人。”施剑翘迟疑片刻后说道，“但他们满脑子爱国思想，整日就是参加各种抗争游行活动，或是向各国领事馆和工部局声讨自身权益，你要他们来帮忙做生意，我觉得...难！”

　　叶洛笑了笑，摇头说道：“我不是让他们进叶氏投资公司做员工，而是希望他们能支持我的实业救国。民国初年，上海滩还是全国唯一的轻工业核心基地，遍地都是各种厂房和公司，尤以纺织业为最。可21年后，洋行和日商卷土重来，市场崩溃，导致我们的国货彻底被封锁。”

　　“现在我准备重启这些产业，但需要一大批愿意帮忙和有能力帮忙的人来协助，他们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人选。”

　　这一批人若是能从精武体育会要过来，叶洛当然不会去培训他们上岗做工人，而是效仿宋子文筹建税务总团般，打造出一个拥有前端武器装备和作战技术，类似国际佣兵团的组织。

　　而叶氏安保公司便是培育这类战争人才的初始基地。

　　当然，这些布局和计划他自然不会向施剑翘透露，而且实施起来也非常困难，但叶洛算了算时间，也该是筹建保护力量的时候了。

　　“过几天便是霍廷恩和虹口道场泽成直树间的中日友谊擂台赛，若是二少爷您有意，我可以去和他说说，趁着这个机会接触一批人。”

　　施剑翘冰雪聪明，虽然叶洛没有明说，但看过这个工业园区的布局和安排后，她心里隐约猜到了叶洛的想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正好借这次的擂台赛，让廷恩帮我宣传宣传中法大药房的新药。”叶洛淡淡一笑，这事情他早就考虑过了，而这场近期被众多报刊争相报道的擂台赛，叶洛可是最大的赞助商！

　　“新药？中法大药房？”施剑翘愣了下，“黄老板那边不是还没信儿吗？”

　　“就在这几天，他快熬不住了。反正迟早会是我的，我就先把药药品生产起来，等中法大药房正式交接，顺便让陆梅僧他们把我的广告牌制作好，加上这次的中日擂台赛宣传，正好可以无缝衔接，让我的新药彻底取代仁丹。”

　　叶洛笑着一点。

　　施剑翘目光顺过去，发现是一个人流涌动，忙碌非凡的大药厂！

第179章 龙虎人丹

　　嘉道理药厂交付给叶洛时基本快到破产边缘，工厂内的工人大量流失，许多先进设备甚至都没开封过，一直囤积在仓库里吃灰。

　　说来也是搞笑。

　　嘉道理家族没能在医药行业获得成功，倒并非因为其他洋行和医院的竞争，而是它主产西药，奈何那段时间中西医之争正处顶峰阶段，又恰逢抵货运动盛行，中医中药瞬间压过西药一头，遍地开花，深受民众们的喜爱和追捧。

　　没有利润，罗兰士便开始克扣工人工资，降低待遇，无故随意开除员工等，久而久之，工人们便纷纷弃厂而去，另谋出路。

　　叶洛接手后立即先垫付了嘉道理家族欠的那些工资，并且宣传只要愿意回药厂工作，他会把原来积压的薪水全部发放，新的工资待遇由叶氏医药公司制定，有他这位二少爷的名气做担保。

　　一个偌大的药厂，要是没有工人就太搞笑了，为了让工厂迅速开工，叶洛主要吸纳的还是之前离去的工人们。

　　他也没想到自己在华人中的声望如此高，振臂一呼后，原本跑掉的工人纷纷回头，很快药厂便重新开工了。

　　看着此时人来人往，生气勃勃的药厂，叶洛颇感欣慰，同时也在思考得派人去美英法等国引进更多医药人才，将药厂真正经营起来。

　　药品一直是人们生活中的必需品，是一个非常稳固且实用的行业。

　　更重要的是，随着战争到来，药品将从必需品转变为稀缺品，不管是国内军队还是入侵者，都非常需要大量的药品做后备资源，以保证士兵们的安全和健康。

　　医药行业继续发展，叶洛不仅能制作大量药品囤积起来，以应对战争时期，同时也能培育起一批又一批医药人才，建造一些类似战地医院的机构，为国家贡献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

　　他选择这个行业是出于以上那些因素的考虑。

　　并非单纯只是为了扳倒铃木医院，为了赚钱。

　　这也是他为何不将中法大药房纳入叶氏医药公司，为何不将现在大量生产的龙虎人丹挂上叶氏标签的原因。

　　他想要的医药行业是正正经经的那种，而非投机取巧，靠一些功效不显著的保健品而迅速崛起的伪医药托拉斯！

　　“你尝尝。”叶洛随手拿起一盒龙虎人丹，倒出几粒放在掌心，凑向施剑翘嘴边，“味道应该还不错。”

　　施剑翘脸颊微红，被他亲密的举动给吓到了，偷瞄了一眼叶洛，见他脸上没有任何故意这么干的表情，便红着脸吐出香舌，将他掌心里的一粒龙虎人丹给卷进了嘴中。

　　“唔，这味道...好清凉。”施剑翘脸上露出一丝享受的表情，重新回到叶洛掌心，又伸舌头把另外几粒龙虎人丹都舔走了。

　　看着她吞吐香舌舔药丸的可爱样子，和人前英姿飒爽的女侠印象截然不同，极强的反差感和冲击力让叶洛不由得看呆了。

　　若是这舌头舔......

　　“怎么样？吃起来是不是很有感觉？”叶洛也倒出几粒塞进嘴里，顿时涌上一股清凉的薄荷味，几粒龙虎人丹吞入腹中后，似乎精气神都好了不少，一扫疲惫和困意。

　　“嗯！味道和铃木医院的仁丹很接近，而且药效似乎也非常显著！”施剑翘不住点头，接过那盒开封了的龙虎人丹，好奇打量着，“二少爷，你是怎么仿制出仁丹的啊？”

　　“砰！”

　　叶洛没好气的弹了下施剑翘的额头，痛得她龇牙咧嘴。

　　“什么仿制？这是我们自己制作的龙虎人丹，和铃木医院的仁丹完全不同。”他和几名管理工厂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又顺了几盒龙虎人丹，便带着施剑翘开始巡视工厂内的工作情况。

　　“你知道仁丹是怎么来的吗？森下博在宝岛时，偶然发现当地人口袋里总会放几粒小药丸，在平常，他们总会随口吃一粒，用来预防疾病。宝岛当地气温高，比较炎热。这种小药丸，不仅可以防止中暑，还能开窍醒神。后来一番了解，他才知道这是当地人用月桃种子配合土方子做出来的避暑药丸，名叫‘砂仁’。”

　　叶洛一边走一边说道，

　　“仁丹就是根据‘砂仁’仿制而来。而我们的龙虎人丹，则是根据诸葛武侯传下的武侯行军散配合七十二症方改良而成，你要说赝品，我反而觉得仁丹才是赝品呢。”

　　“原来如此。”施剑翘其实根本没听懂，但她知道叶洛既然要推出这款龙虎人丹，就意味着他要彻底打垮铃木医院和他们的仁丹！

　　她看日寇早就不爽了，尤其是虹口道场那堆日寇还天天鼓吹什么武士道强于华人国术，昔日的津门大侠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他们的人给打死了之类的屁话，弄得施剑翘几次想跑去虹口道场踢馆。

　　一圈视察完，叶洛挺满意制药厂的工作情况，不过以后他总不能时常从租界跑到郊区来看，这样也容易引起其他大亨的怀疑。

　　看来要是黄楚九再不下决心，他得帮忙再添一把火了。

　　黄楚九不重要，但在他药房工作的项松茂却是个人才，等得到中法大药房后，可以安排他来这边管理制药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