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罗罗
蒋介石也一脸郑重地听着,一边听还一边点头,不过眼角的余光却总是盯着坐在另一边的罗耀国。
罗耀国今天和孙科并排坐在一起,孙中山死后,罗耀国似乎一直在拉拢孙大公子,现在隐隐已经有结为一党的苗头了。刚才两人就一直在津津有味地聊着,只是一会说广东话一会儿又来上大段的英语对白。老蒋虽然能听见,可是一句话儿也听不懂。
“辅文弟,你对把咱们国民政府变成中央政府有什么看法吗?”胡汉民的话儿一结束,蒋介石却不表态,而是把皮球踢给了罗耀国。
“好啊!我完全同意。”罗耀国冲着胡汉民微微一欠身,竖起了手指,静静地道:“现在距离张作霖遇害已经有了一段时日,日本人似乎也没有在东北动手的迹象,看起来暂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咱们不如就趁着这个当口把国民政府升格成中央吧,这样和那些洋鬼子打起交道来也容易一些。不过还是有些问题咱们要好好合计一下……”
“一是咱们是不是应该坚持一个中国?在和列强打交道的时候,是不是要求他们断绝和北方的外交关系?二是我们和北方实力派之间的关系应该如何处理?是要将他们拉拢到国民政府旗下为好?还是让他们继续留在北京中央下面给中共添麻烦为好?三是我们和中共应该保持什么样的关系?今年是五年计划的开局之年,咱们的工作重点毕竟是发展经济和重工业……打内战的事情,能避免最好还是要避免。四是中共将会对我们另立政府采取些什么反应?而我们又应该如何应付?”
听了罗耀国的话,胡汉民的脸上已经是遮掩不住的笑意了。这个中央看起来是做定了的,至于做了以后的一二三四,自然有蒋介石、罗耀国这些“小弟”想办法摆平的。他笑着点点头:“辅文老弟果然是思维缜密,不愧是我们党国的栋梁啊!那就麻烦老弟给我们出出主意吧?”
罗耀国微笑点头,刚才他提出的那几条自然早就有了腹案,这会儿正好拿出来:“职部的建议是咱们对外应该坚持一个中国,应该要求和咱们建交的外国断绝同北京的外交关系。我估计英美法德意等欧美国家大多会认我们这个中央的。苏联和日本……估计会承认北京,所以咱们不能和苏日建立邦交,而且也无需去争取苏日的外交承认。至于我们同北方实力派之间的关系应该要慎重。青年军可以想办法拉拢过来,不过王自省只怕不会放弃自己的军队……这方面我去和他谈一谈再说。对于东北军,我的建议是让他们留在北京的账上为好……”
“这是为什么呢?”罗耀国的话儿还没有说完,就被老蒋给打断了。
“介公,东北军所处的位置十分敏感,夹在苏联、日本和中共之间,同我们国民政府并不接壤。如果把东北纳入国民政府旗下,一旦将来发生什么意外,我们根本就无力救援。如果东北一旦有失,我们还会因此背上骂名,成为国民唾弃的对象。所以职部建议让东北军暂时留在北京中央政府的旗下,咱们只需要暗中做张汉卿将军的工作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让张汉卿在将来我们北伐的时候充当奇兵?”蒋介石显然是有点儿想差了,他低声自言自语道:“这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对了……还有那个王仲义也让他再伪装几年共产党,到时候让他和张汉卿一起反水,和咱们的北伐军来个南北夹击!最多三个月就能消灭共产党了!对了,还有一个阎百川我们要怎么安排?是不是要拉拢过来?”
“阎百川……”罗耀国的眉毛渐渐皱起。阎锡山统治的山西眼下只怕是个火药桶。北京中央政府的版图上如果没有了山西,只怕就没有了立国的基础。国民党要把山西纳入旗下,中共说什么也要开战的,到时候肯定就是全面内战了!
“展公(胡汉民),介公,山西的问题我们还是要慎重对待,最好暂时也不要拉拢过来。不过……也不能置之不理,咱们最好适当帮助一下阎百川。”
第0481章 中原小战(一)
民国十九年一月二十九日,农历腊月三十,今天是除夕,也就是俗称的“大年夜”。
大概是因为国民党所控制的“立法院”在除夕前的几天正式通过决议,宣布国民政府为中华民国唯一合法政府的缘故。武汉街头也比去年春节那会儿繁荣热闹了许多,几条主要大街上,都挂上了灯笼,给树木缠了彩条。冬日萧瑟的城市,硬是给妆点出一片富贵繁荣的气派。
罗耀国袖着手站在汉阳龟山的山顶上,眺望着被精心打扮了一番的首都。呃,眼下武汉市从理论上来说已经是中华民国的首都了。而且英国、美国、法国、德国、意大利、波兰等欧美大国也已经在第一时间就承认了。只有苏联和日本的使馆仍然留在北京东交民巷。不过……国家分裂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而且这个分裂局面在历史上并没有出现过,完完全全是罗耀国乱改历史的恶果!
不过在历史上,1931年底开始,也有一个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和中华民国的对立。而且还是中国政治生活的全部!这是王明同志在另一个时空所做出的结论。而在这里也差不多,毛泽东新春讲话的底稿上就有类似的话语……那是某个在北京中央政府里面任职的国民党左派大佬泄露出来的!罗耀国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话儿,差不多就是宣战呢!真不知道这个历史会走上哪条岔道上面去?
罗耀国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就瞧见曾琦拥着貂裘,负手站在一旁,抬头看着头顶苍灰色的天空。衣襟当风,倜傥不群,果然有点儿国士无双的模样。一张有点丑陋的圆脸儿黑着,眉头紧蹙,一看就是在忧国忧民。呃,目前除了国共两党之外的政治人物都是这个PO色。有些个如避居上海的段祺瑞、吴佩孚等人还隔三差五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痛心疾首地规劝南北双方相忍谋国,不要一错再错走上发动内战的道路上去。
看着罗耀国转过身来,曾琦也收起了那副忧国忧民的架子,马上又换了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轻轻点头:“辅文兄,大过年的怎么唉声叹气起来了呢?是不是也开始忧国忧民了?”
什么叫也开始忧国忧民?罗耀国瞥了一眼自己的这个所谓的幕僚,有些无奈地点点头。虽然眼下国民党和中共未必有马上开战的想法。可是局势却越来越紧张,可以说是已经是剑拔弩张了。国民党有六个师已经开始动员,预计半个月内就会达到满员状态。此外还有两个航空师也被部署到了黄河沿岸的机场上。中共现在也已经开始备战,最新得到的情报,绥远生产建设兵团现在已经放下了锄头。不再去犁那个干巴巴的黄土地了,而是重新拿起了武器准备要打仗了。
“现在我们和中共都不想打仗,可又不得不摆出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架势来恐吓对方。我就担心……搞不好擦枪走火,一场大战就此爆发!”罗耀国缓缓踱着步子,眉头越皱越紧:“慕韩兄,你和中共眼下的当家人周恩来是故交旧识。能不能替我走一趟北京?”
听罗耀国语气沉重,曾琦也阴下了脸儿,叹息一声:“辅文兄不想打而已,别人可未必不想打!不是我说你,在这个问题上面,你罗辅文可有点一厢情愿了。”
“哦?”罗耀国闻言一愣,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曾琦。曾琦脸色微微铁青,侃侃而谈道:“如今中国的南北对峙其实是一个统一的南方对一个分裂的北方。而中共不管是进而争夺天下,还是退而划地自守,现在的地盘都是不够的!他们最少需要统一黄河以北,再联合东北军,才有可能同国民党抗衡。如果维持眼下的局面……不过是等死而已!而以中共周恩来、毛泽东他们的雄才大略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罗耀国深深吸了口气,眉头越拧越紧。现在中共的局面的确是有点险恶。虽然比另一个时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可是同已经有资格加入《限制海军军备条约》的国民政府相比……他们那点实力实在是不足道的。哪怕是包头重工业基地建设起来,也不过是二十万吨钢。到时候南中国差不多有五百万吨钢了!
曾琦冷冷一笑,又开始掰着手指头分析道:“现在关内黄河以北大部分地盘已经是中共的天下了。只剩下大半个山西在阎锡山手中,豫北在国民党控制之下。以中共现在掌握的实力,要打豫北和国民党开战是极其不理智的。所以他们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山西!也只有打下山西,他们的直隶、绥远、陕北才能连成一片,如果再灭掉王仲义的第七路军……中共才算是立于不败之地。因此山西之战已经不可避免了!只是什么时候会爆发而已。”
罗耀国点点头,显然是同意了曾琦的看法。中共对山西的想法是由来已久的,早在西北新军时代,毛泽东就一直琢磨着要进攻山西。而且在民国十五年还大举进攻过山西,只是由于后来的中东路战争而草草收场的。
“慕韩兄,你有什么想法就尽管直说吧。”罗耀国看到曾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已经知道了他大冬天的,不好好在家里猫着,和自己一起来爬山玩,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曾琦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跟着的警卫人员,又走上前两步,低声道:“辅文兄,你觉得胡汉民、蒋介石、许崇智他们三位会眼睁睁看着中共夺下山西而无动于衷吗?如果阎锡山一旦坚持不住,向国民党中央求援……在‘大佬会议’里面,你们叔侄可只有两票啊!现在要阻止山西之战已经不可能了,而全面内战却还有希望阻止一下。办法就是在中共发动进攻之前,尽快武装晋军,同时帮助他们储备粮食弹药,修筑城防工事。”
罗耀国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晋军的战斗力不成,他们守不住的。最多拖延一点儿时间……”
曾琦冷冷笑道:“能拖延一段时间就足够了,中共攻晋之战利在速决。且不说国民党在南边虎视眈眈,单说中共现在的粮饷两缺的局面就维持不了长期作战。阎老西如果能拖上几个月,就一定会有转机的,大不了到时候再让张汉卿出面调停一番。又可以让阎老西再苟延残喘上一阵子了。老阎能苟延残喘,我们国民政府自然也就能高枕无忧了。”
……
如果说在这场国共之争,南北中央政府之争卷起的风波当中,牵涉到的最无辜的人,就非山西的土财主阎锡山莫属了。如果说另一个时空里的老阎还有反动军阀的一面,那么这个时空里,眼下的阎锡山纯粹就是一只无害是老白兔!这些年阎老白兔对外夹起尾巴做军阀,对共产党、国民党、奉张都是点头哈腰陪着小心。对内则是一心一意搞民生,建设家乡,造福桑梓。似乎是有点怕老百姓生活太苦被共产党蛊惑了的意思吧?
不过就是这样咬着牙装纯良,也不过是捱到公元一九三零年而已。阎老西屁股底下这把军阀交椅,看起来不是乖乖交出去给国民党,就是被共产党拿去共产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阎锡山却还是不甘心就此退出历史舞台。不管是武汉的“能源部部长”还是北京的“政治协商会议副主席”都不是阎老西想要的。品尝过独霸一方滋味的一代枭雄,不到最后时刻是绝不肯服输的。
可惜,山西太小,晋军也太孱弱,没有外援的帮助。怎么也不可能在这场风波中生存下去,直到乱世终结的那一天!
门外脚步声轻轻响起,阎锡山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等待着。就看见秘书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晋军总参议赵戴文和南方国民政府的特使杨永泰,肩并肩走了进来。
“畅卿先生远道而来,阎某公务繁忙未能远迎,失敬,失敬。”阎锡山一拱手,满脸堆笑地给杨永泰赔不是。
杨永泰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哪里话来,是我大年夜突然到访,打搅百川将军的年夜饭了,该赔不是的是我。”
阎锡山苦苦一笑,摇了摇头:“阎某现在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还哪儿有心思吃什么年夜饭啊?”说完又是一声长叹,摆手示意杨永泰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然后又吩咐秘书端来了飘散着馥郁清香的上品绿茶。
“是啊,畅卿兄,现在中共已经在那里磨刀了,虽然表面上看是针对南方的。可是实际上却是要宰我们山西人呢!”一旁的赵戴文苦着脸儿接过了阎锡山的话:“我们百川将军督晋十八年,这山西眼下是什么情况?谁不说是模范省?铁路、公路、教育、民生,哪一样不是在现下的中国名列前茅的?可为什么你们就不愿意让我们山西在这乱世中安安稳稳的呢?”
听到赵戴文的牢骚话,杨永泰只是一笑,一派镇定大度的派头:“次陇先生此言差矣,在下这次来太原,并不是要请百川将军去武汉任职的。”
阎锡山听到不用去武汉,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满脸兴奋:“畅卿先生的意思是国民政府要委任在下做山西省主席?晋军也不用改编……”说到后来,阎锡山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摇摇头,叹了口气:“只怕是没有这样的好事情吧?”
“介公倒是想这样安排来着,可是眼下的国民党也不是介公说了就能算数的。不过,介公还是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山西度过难关。”
杨永泰这会儿一口一个介公,好像一切都是蒋介石安排的一样。实际上那都是今天中午主席团秘密会议的决定。
“度过难关?”阎锡山闻言微微一愣,抬头看着杨永泰:“莫非……国民党准备派军队到山西来?”
杨永泰沉沉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阎锡山一眼:“如果咱们国民革命军要派三个师来山西,百川将军欢迎吗?”
阎锡山脸色顿时大变,猛一下又跳了起来。杨永泰却哈哈一笑,摆摆手:“百川将军勿忧,我们国民政府对山西省是没有任何野心的,也不会派军队来的。我们只是打算向山西提供一批物资,主要是粮食。此外还准备给山西一千万法币的军费补贴,好让晋军扩充一下规模。我想这样的好事,百川将军不会拒绝吧?”
这是好事吗?看起来共产党真的要来攻打山西了。阎锡山暗自在心里揣测。
虽然目前中共冲着南方喊打喊杀,可稍通军事的人都心知肚明。中共的那点军事实力,如果在自己的根据地里,靠着土改以后人民群众的支持,还能和国民党一战。可要是跑到国民政府的地盘上去,那纯粹是送菜上门。这种蠢事他们是不会干的。
所以中共现在整军备战,一定是另有目标的,这个目标十有八九就是山西了。
山西被中共的地盘三面包围着,又是眼下北方最富庶的省份。基础设施完备,资源丰富,而且工业矿业都有一定的基础,晋商口袋里又颇有积蓄,这一切正是中共发展重工业所急需的。而且拿下山西之后,中共的战略回旋空间也将大大增加。国民党再要拿下他们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更难得的是,山西的晋军战斗力又是极弱的。当年中共小米加步枪的时候儿,都能压着他们打。眼下好歹是拥有了一定数量的火炮,也有了一定的重工业基础,拿下山西想必是易如反掌的。
而且眼下国民党统治区毕竟是陷入了所谓的大萧条,国民政府又咬着牙提出了雄心勃勃的重工业发展计划。很显然未来的一段时间,国民党不太愿意和中共来一次生死之战。
因此,山西之战已经迫在眉睫了!
杨永泰似乎读出了他的心思,冷冷地看着他。嘲弄般的一笑:“百川将军,未来的一年恐怕就是晋军生死存亡的时间了。国民政府现在会抓紧一切机会武装晋军。不过最后能不能顶住,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决心了!如果顶不住,要请国民革命军进来,可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所以,还请您不要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介公是一定会在主席团会议上为你们争取的。”
……
一样的节日,却是两处不同的心思。
在北京,也是民国十九年除夕之夜的时候儿了。中南海怀仁堂里面,热热闹闹摆开来几十桌的酒席,四时八珍摆得满满当当的,一堂席面,也是花团锦簇。中共这段时间虽然已经开始艰苦奋斗了,可是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还是要欢度一下的。更何况,还有北京城里面的各派民主人士和友邦人士呢?
在军营,在学校,在建设工地,在工厂矿山,在各地的机关里面。今儿也是摆开了年夜饭的酒席。虽然比不上中南海里面的档次,可总归是有酒有肉的。
中共的大佬们和在京的民主党派领导人你谦我让的就走进了怀仁堂的宴会厅,周恩来、毛泽东、李立三、项英、王明、张闻天、朱德、刘少奇、张国焘、宋庆龄、邓演达、李济深、冯玉祥……甚至连刘郁芬、韩复渠、孙连仲、冯治安这些犯了错误,但是真心悔过的同志也都有个位置。哦,苏联大使齐尔内赫,总顾问米夫,军事顾问崔可夫,日本公使芳泽谦吉这些友邦人士也都接受了邀请。此外还有南北交流基金会的毛人凤,东北军驻京代表潘馥,青年军驻京代表马鸿宾等各派代表也被请来参加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