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日生
“什么买卖?”杨霖的语气已经开始颤抖。
“就是贩盐!当初两淮盐贩子遍地,为了争夺盐民和商路,什么事干不出来?我们既要和官府斗,又得和同行竞争,每一个都是要人命的勾当。”
贩盐确实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利润丝毫不下于后世的毒品,当然风险也大。
大宋的士大夫有多潇洒自在,底层的百姓就有多么悲惨,社会的生产力还很落后,他们顶层占用了太多的资源,下面的很多人只能靠着游走在犯罪的边缘,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对酒、盐、茶等产品由朝廷专卖或者授权给商人进行销售,这叫“榷酒”“榷盐”制度。这种制度是朝廷和官员们的奢侈生活的来源,却也是老百姓的梦魇,百姓只管吃盐,具体这盐是谁产的、谁卖的,是不是从中牟取暴力,百姓不管。实际情况是,官盐价格高而质量差,甚至偶尔会传出吃了官盐死人的事,反而私盐质量却更好。
正因为如此,盐贩子的存在,其实是帮助了很多吃不上盐的百姓。
杨通叹了口气,说道:“在太平府,我们出师不利,首先就折了老六。两年后,我们初具规模,却在山东青州着了道,老二老三都死了。死的人多了,心也就硬起来了,剩下几年我们杀光了所有敌对盐帮,垄断了淮扬一带的私盐。”
说到这里,杨通语气一软,眼光也柔和起来,道:“再后来就有了你,爹不想你一出生就是腥风血雨,便带着剩下的弟兄们金盆洗手,唯恐他们不服,爹就带着他们去道观求签。嘿嘿,这几个挫鸟如何知道,我早就换了签文。那一天我们得到了关帝六十八签,这签文便是:南贩珍珠北贩盐,年来几倍货财添;劝君止此求田舍,心欲多时何日厌。
从那之后,我给老四吕泰玄在浙江老家购买了许多田产,老五在楚州掌控我们的漕运,让他们安享富贵。这几年风声又紧了起来,有些小辈太过嚣张,以至于官府传出流言说两淮盐王重出江湖,我便让他们不要前来,以免惹上麻烦。”
杨霖这才想起来,自己从小就知道,在浙江有个四叔和五叔,他们每年都会来一次,带着一群身材魁梧的庄客,住上几天就会离开。以前的自己还好奇地问过,杨通只说是家中有事,走不开了。
这俩叔父对自己十分疼爱,见了面总是喜欢把自己抛到天上,然后稳稳地接住,后来却很长时间没来,看来就是自己爹剩下的两个结义弟兄。
杨通的经历让杨霖叹为观止,自己摊上了个什么样的爹
既然是这样的话,这些人还真是自己的最佳选择,毕竟自己要干的事不见得多么光彩,很多都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这些人正好合适。
“爹,事不宜迟,万岁营成立在即,还要麻烦您老人家,再跑一趟啊。”杨霖笑道。
杨通生怕儿子的书生气犯了,不理睬自己,那可就要了命了,一看他竟然如此开通,果然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不禁喜上眉梢。
自己的身份这些年来就跟一根刺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杨通,就怕儿子不跟自己相认了,毕竟以前的杨霖确实是一个道德圣人。他说的老四老五为了避风头不来,其实也是因为怕杨霖不喜。
如今心事已去,杨通只感觉浑身舒泰,起身道:“爹这就走,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杨通要去楚州,自然是走汴河,杨霖把他送到了码头前,嘱咐道:“爹爹一路保重,杨三,照顾好我爹。”
杨三拍着胸脯:“放心吧少爷,只要有小的”话没说完,船体一阵抖动,晃得他差点坠船,却被杨通一把抓住,提小鸡子一般悬空,船平了才放下。
这还是那个痴肥、憨憨的父亲么杨通藏拙这么多年,似乎走路多了都带喘的,这演技真是没谁了。
“哈哈哈,霖儿回去吧,现在你可放心了?”
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怪杨家的商队极少出事,这群人本来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啊。
第五十四章 没事找事杨状元
殿帅衙署,节堂内。
高俅端坐其上,气的手抖直打哆嗦,他是统领禁军的殿前司长官都指挥使。万岁营本该隶属禁军,那就归他管辖,可是杨霖非但不来报道,甚至连备案都没有。
这俨然是要自成系统,仗着自己是新建的编制,不肯归于枢密院管理,要效仿那皇城司一般。
要是认为高俅仅仅是因踢得一脚好球而得到皇帝宠爱以至平步青云,这未免小看了高俅。高俅不是寻常之辈,在为官弄权上还是有些手段的,所以能居高位数十年而不倒。事实上,后世高俅被黑这么多年,是有点冤枉的。
在正史中,高俅的记载并不算多,这很奇怪,因为一个太尉这么大的官职却没有列传。并且对他的历史评价含糊不清,也就是说他不算是个大奸臣。因为这种人物有自由发挥的空间,所以《水浒传》就将他与童贯、蔡京和杨戬四人并称为四大奸臣。
他把禁军这一块,看作是自己的禁脔,等闲不许别人插手。
现在有一个建制在汴梁的万岁营,要摆脱自己的控制,高俅当然不肯。
这时候外面一个带刀的将军,直奔这节堂之上,足见其平日里多受高俅照顾。
事实上,这就是高俅的大儿子高柄。在小说水浒传中,高俅无后,所以找了个养子,事实上高俅有三个儿子,而且都被他安排进了禁军任职。
“爹,那新科状元杨霖,在汴梁东屯所,大肆驱赶我们的人手,要占地修建什么劳什子艮岳寿山。”
“又是这个杨霖!”高俅把手里的茶碗一扔,拍案而起,怒道:“我倒要去会一会他,看看是谁给了他泼天的胆子,要来这里捋虎须。”
汴梁城西,住的都是勋戚贵族,所以很多设施都在城东。
杨霖带着皇城司的人,正在清场,现在小刘贵妃失宠,连带的刘清水每日恨意滔天,要不是有杨霖拉着,早就到处惹事泄愤了。
刘清水要死不活地站在一旁,他手底下的皇城司是帝王的利器,可叹赵佶冷落了小刘贵妃却忘记把这柄利器收回,真是声色犬马让人玩物丧志。
“此地平坦,正堪用来修建假山。”杨霖笑吟吟地指着不远处的校场。
周围的禁军是无所谓的,反正拆了这里,还得给他们安排地方,都站在一旁懒洋洋地看着皇城司用白石灰划线。
不一会,又有一个将官骑马而来,在他身后一群兵马跟着他小跑,累的满头大汗。
“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要来这里拆禁军的营寨?咦,刘清水,你小子是不是疯了?”
刘清水一看,是自己的老熟人,高俅的三子高尧。
“高尧,这地方被万岁营看中了,要用来修建艮岳,你快带着你的人散去,不要阻碍阻碍什么来着?”
“是公务,阻碍公务。”杨霖补充道。
“放屁,老子还没听说禁军要给人让地的,识趣地赶快滚,不然别怪我认识你,我的拳头却不认得你。”
若是平时,刘清水还能克制一下,这个非常时期,简直就如同一个火药桶一样,双方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高柄手下这些兵卒也不是好惹的,你拳我脚,校场上顿时上演了全武行。
而其他的禁军,则围在一旁哄然叫好,没有半点下场帮手的意思。
“好,这手狮子搏兔摔得漂亮!”
“唷,慢着点,这位裤子都打掉了诶!”
“娘的,这点本钱也太小了,他娘子不思汉才怪哩。”
高俅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看到两边人马鼻青脸肿,最受宠爱的小儿子更是被打成了滚地葫芦。
见到自己的亲爹来了,高柄赶忙爬起来,嘴里却感觉有异物,一吐才发现是半个碎牙。
含着嘴中血水说了半天,周围人却没听懂句,高俅心疼的都要哭出来了,跺着脚问道:“到底是谁动的手!”
这时候从人群中钻出一个身穿绿袍的小官,大声道:“殿帅,你这儿子是得管管了,建造艮岳寿山可是陛下的心头事,令郎这般动手动脚,不光是蔑视下官,还是蔑视朝廷,蔑视皇上。”
高俅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指着他颤抖的厉害:“你杨霖,你等着!”
杨霖赶紧上前,一把扶住高俅,宽慰道:“高殿帅小心贵体,现在是非常时期,整个禁军都得行动起来,为艮岳寿山出把力,殿帅这个节骨眼倒了,可就成了消极怠工了。”
“爹这个仇可得给儿子报啊。”高柄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他这次亲自前来,就是为了在军中树立威望,谁知道被人痛揍一顿。
高球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把杨霖的手拨开,杨霖不以为意笑道:“现在殿帅可以清场给我们万岁营了吧。”
“本官要到皇宫中,跟陛下好好讲清楚,你就等着吧!”
“下官等待殿帅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