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日生
怨军中势力较强的一营统领郭药师上前道:“这些事我们都知道,但是大家彼此都在一个城墙守敌,坐看着身边的袍泽一日三餐,我们却只有一顿,谁能受得了。
俺们怨军八营,打仗须得也没有畏怯,顶在前面死的人是最多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俺们也不要多了,每日两顿可行?”
此言一出,身后的怨军将领,多有面带不忿的,看起来大家的思想并未统一。
郭药师也是看今天契丹人的态度坚定,要是强行坚持,只怕是得不偿失。
谁知道就算是降到了一日两餐,耶律宪依旧是态度强硬,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件事是一直以来的定律,若是贸然修改,只怕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直以来的定律?当初确实在耶律大石手下,大家都是一日一餐。但是自从耶律大石登基之后,得到了原本属于天祚帝的大宋的援助,粮草已经够吃的了。
所有的契丹兵都恢复了一日三餐,要知道这个时候,很多的地方百姓都还是一日两餐,但是撑得撑死,饿得饿死,怨军八营不光分的少,还都是些陈腐的旧粮。
人心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此一来,怨军八营的人就再难忍受了。
眼看契丹人油盐不进,怨军八营的将官们也没有刚来时的谨小慎微,全都怒目圆瞪。
长期以来,这支怨军的地位就很低,甚至有些类似女真营中的附庸军、仆从军。
辽人官僚的腐朽,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比之新政前的大宋有过之而无不及。自然不会有人想到,来照顾这些无家可归的“怨”军的情绪。
就算是耶律大石,也对此不是很看重。
一众将领恨意滔天地退出了内院,所有眼巴巴望着他们的怨军,全都大失所望。
随着他们回到自己的营中,不满地情绪,慢慢在这个难民组成的军营中弥漫。
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不到三天之后,郭药师的大帐被人粗暴掀开。
一个健硕的将领,掐腰进来,怒气冲天。
“五臣,这是怎么了?”
“老郭,你还不知道?耶律宪那个贼王八,在城中兜售军粮!这不就是克扣的我们的军粮么?”
郭药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问道:“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我们的兵饿的前胸贴后背,还得当掉盔甲,去买本来就是咱们的粮食,这不是唉!”
大宋援助的钱粮这么多,耶律大石肯定不会让怨军如此寒心,现在看来应该是耶律宪等人的主意。这厮克扣了军粮,竟然就在应州城中大卖,简直是没把怨军当人看。
甄五臣压低了声音,凑上前道:“我听说,他们还和女真鞑子,暗中交易。就是打破城池,死的也是我们,这些鸟人照样逍遥快活。”
没想到国家到了这个田地,还有人要发国难财,其贪婪短视,让人咋舌。大辽落到这个地步,真的是咎由自取,可惜的就是战火烧的太惨烈,崛起的女真人数太少又过于凶残。
不然就凭辽人不断作死的勇气,整个北境草原,早就完全易主而且平息下来了。
郭药师眼皮一垂,藏住了一半的怒气:“把董小丑他们都叫来,这一回,俺们怨军是真的要抱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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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大殿,耶律大石这个皇帝已经一个月没有踏足了,全在城内的帐中。
大帐里人来人往,帘门敞开,各地的战报被送到桌上。
姚平仲穿着一身轻薄战甲,拿着一个小铲子,正在看着地图堆沙盘。在他旁边,就是大辽皇帝耶律大石。
这两个老搭档,曾经一起打进过中京府,要不是姚平仲回大宋,他们有可能在北归山和完颜娄室血战之后站稳脚跟。
那时候,就是另一番局势了,可惜没有如果,姚平仲还是撤军了。
云州城外,战事胶着,耶律大石却恢复了不少的信心。
自己学习杨霖,坚壁清野,果然好用。把女真人放进来之后,仗打的糜烂,但是也安抚了宋人。
大宋的援助越来越多,毕竟去除了辽金会议和的疑虑,打到这个地步,议和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前番议和,换来的宝贵时间,耶律大石在云内大修工事,现在已经发挥了功效。
女真人突然记起了当初在幽燕的那种感觉,寸步难行!
姚平仲看着地图,笑道:“完颜娄室在应州,打了这么久,不知道手里还有多少粮食。再过几天,老种相公的大军就要出雁门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在云内全境,发动一次大的反攻!”
被压着打了这么久,耶律大石也有些心动,一次反攻不在于歼灭多少女真人,而是要恢复士气。
但是和女真人打野战?
耶律大石心里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辽人在女真面前,失利太多了。
觉察到他的不安,姚平仲一边堆着沙盘,一边道:“我们自己都心还犹豫,可见女真那边更加不防,最重要的还是要做好保密的事。等到打的那一天,再通知各部,一起进攻。
北道总管宗泽,为何能连战连赢,给俺们争取了这么久的时间,靠的就是一个出奇不意!完颜阿骨打做梦也没想到,宋军主动出击追到了蔚州,你看宋军哪里打过一场阵地硬战,全都是集中优势兵力,利用轻骑兵来去迅捷的好处,袭击落单的女真小队。这才有了一十三连胜的惊天战绩。
号称未尝一败的女真,一败就是十三连败,陛下何必犹豫不决。”
耶律大石缓缓点头,准备在雁门外的宋人到来之时,彻底恢复大辽的士气!
第五百四十八章 看家本事
雁门关在秦陇之北,一眼望去多有来往客商。
应州府正在打仗,在边境女真鞑子还没到来的地方,许多商品都被炒到了天价。
无数的大宋商人,冒着被战火波及的风险,到云内去淘金。
一袋稻米,就可以换几个契丹丫头,甚至有的人干脆把女儿白送。因为到了大宋,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还有东西吃。
继续留在云内应州这些地方,早就是哀鸿遍野,饿到易子而食的遍地都是。
打了这么久的仗,再加上耶律延禧在位时候,还时常加税,民间早就断了粮,军中还有些大宋的援助,算是有些吃的。就有无数的契丹各族妇女少女,到军营外待着,有军汉挑进去之后,拿回一些军粮救济全家。
营中将佐,也不制止,毕竟这是这些人存活的唯一办法了。还可以让早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契丹将士的发泄一下。
乱世当中,人直如蝼蚁一般,饿到这个地步,尊严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就算是如此,她们也存活不了多少时间,一旦女真鞑子的哨骑过来,就是一片劫掠。不论男女老幼,屠杀过后幸存的,就拉去做生口。
战事一起,就驱赶着他们,如同犬羊一般,用命去填壕,趟护城河,往城下推云梯。
遍地战火之下,云内已经是一片炼狱,这也是女真兵马所到之处的常见景象。
雁门关前,种师道望着远处的荒草古道,心中暗暗喟叹。
曾几何时,雁门关也成了一个繁华的所在,这座雄关下千年来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的先烈白骨,如今应该也可含笑九泉了。
不远处,姚古慢慢骑着马过来,脸色有些潮红,看着种师道,缓缓说:“老种相公,此番入云内,咱们手下这些人马,未必能和人家野战。若是进了应州城内,却又像活靶子一样,被女真围着打。不知道老相公有和妙策?”
种师道瞥了他一眼,嘴角一笑:“你这厮最是奸猾,虽然如此问,心底实际却是打得什么主意,你当我不知道?你不想进应州是也不是?”
姚古嘿嘿一笑,道:“俺们这些西北军汉,哪个不是您看着长大的,什么心思也逃不过您的法眼。这应州不好进啊,守城的耶律宪是个棒槌不说,主力是怨军八营也是一群有名的弱旅。与其被他们拖累,不如在堡寨处接防,用出俺们西军最拿手的堡寨打法,叫女真人憋屈败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