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古威
小德安有些不耐烦了,他转过身来,对在场的各位大臣作了个揖,苦着脸说:“诸位,您们就甭为难我了,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您们看看去,后宫都为这事乱套了。”
冯相华心中一凛上前几步正色道:“此事万万不能儿戏,你的意思是说……皇上……失踪了?”
小德安像泻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这话我可不敢说,反正昨天下午,皇上在上书房批阅折子,我还在旁边伺候来着,这不,过了一晚上……唉!”
皇上失踪了?在场的数十万文武大臣顿时就炸了锅,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时,海军总督刘步蟾凑到冯相华身边,低低的声音说:“会不会是昨晚有人来行刺?抑或皇上他老人家遭遇了不测?”
冯相华紧皱眉头,沉吟半晌才说:“在一切都没搞清楚之前,这件事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否则帝国柱石崩塌,这罪过你我可担当不起啊。”
其他的几位大臣都点头称是。
冯相华一转身,挥手对一片骚动的众大臣高声说道:“诸位大人……”
冯相华在朝中位高权重,又随侍皇上多年,身份自然不同一般,他一开口,大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冯相华脸上,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只听冯相华说道:“刚才据德安公公传出口信,皇上今日抱恙,暂不临朝了,带龙体康复之后,再来见大家。各位先散散吧。”
众人有的相信,有的则抱有怀疑的态度,但是在没搞清楚事实真相的情况下,谁也不敢擅自轻举妄动,都只是看着冯相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冯相华心里焦急,但表面上装作很坦然的样子,又说道:“诸位大人要是有事启奏,可先把折子呈到内阁办公厅,带皇上痊可后,必定代各位大人上达天听,大家先请回吧。”
众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但和刚才一样,谁都没有离开。
冯相华看了一眼刘步蟾等人,心里都是异常焦躁,以目前的情况,不宜让这些人在此多做耽搁,万一他们要是都得知了皇上失踪的消息,那整个国家不就乱套了吗?可是纵然是位高权重的冯相华传达的消息,众人也不会轻易相信,万一要是离开后皇上突然临朝,必定要治大家不朝之罪,到时候别说是众人,就是冯相华也吃罪不起。
正没做理会处,忽见王商不紧不慢的从内廷走了出来,来到丹陛前一挥苍蝇刷,尖着嗓子叫道:“皇上有旨,今日龙体有恙,暂不临朝,众卿先退了吧,有事可呈于内阁办公厅。钦此。”
王商是后宫首领太监,又长年在皇上身边行走,他传的口谕自然没人敢怀疑,于是众人这才嘀咕着纷纷散去。冯相华来到王商眼前,拉住他的手说:“王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皇上真出事了不成?”
这时走近了才发现,原来王商满头大汗,连衣领子都湿透了,他一看左右无人,长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昨个皇上在上书房里批阅折子直到深夜,于是他命我先行退下,那时看着皇上还好好的。可是今一早我再去看时,上书房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派了小德安他们把宫里宫外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皇上的影子……”他凑到冯相华耳边颤声道:“冯大人,这事……闹……闹大了!”
冯相华一听,登时面如瓦灰,惊得目瞪口呆!
就连站在一旁的刘步蟾、梁启超、李震、杨度都蓦然变了颜色。
过了好大一会儿,冯相华才说:“此事只有我们在场的这几个人知道,绝对不能对外泄露。马上知会顺天府和巡防营,在北京城秘密寻找皇上的下落,一定要选择得力的人去,决不能泄漏半点风声,否则……杀无赦!”
刘步蟾点点头,对冯相华说:“既然现在皇上下落不明,国家政事频繁,你又是朝廷的首辅大臣,我看还是先由你来代办政事吧。”
其他人也都表示赞同。但冯相华断然摇手道:“不可,万万不可。我看还是由咱们这些人再加上内阁的那几位大臣你,组成临时内阁,在没有找到皇上之前,暂行决策之权吧。”
事到现在,也只好如此,众人都没有异议。
冯相华目光闪动,颤抖着双手望着丹陛上的那顶宝座,哽咽道:“皇上,你此刻究竟在何处啊……”
时间:早上八点地点:上海市政厅一辆黄包车停在市政厅门前那个宽阔的广场上面,从车上走下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身穿淡黄色西装,油发可鉴,手里提着文明棍,带着深色墨镜,抬头看了一眼上海市政厅大楼,要不是有墨镜遮着,单是他此时凌厉*人的目光,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了。这时,身后又有一辆黄包车停了下来,从上面走下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提着皮箱,几步来到黄衣男子的身边,低声说道:“皇……少爷,咱们上去吧。”
黄衣男子嗯了一声,大踏步走上了市政厅门前的台阶。
市长办公室里,聂缉椝正对着满桌子的投诉信件郁闷不已,市治安总署署长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不久之前刚刚离开,此时的聂缉椝余怒未消,两眼几欲喷出火来,胸口一起一伏的,还在喃喃的骂着:“废物!混蛋!”其实也难怪聂缉椝生气,治安总署的治安人员几乎倾巢出动,到各区维持治安,但就在昨晚,市里又发生了十几起群众砸抢事件,甚至连中美联合开办的协和医院都遭到哄抢,而且由于实在无力应对市民的疯狂挤兑,帝国储蓄分行已决定于今日暂停营业。这对于聂缉椝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他知道只要银行关闭的消息一传出,势必以来市民更大的骚乱,到时候能不能控制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正在这时,市长秘书轻轻推开了门,小心的对聂缉椝说道:“市长大人,有人……有人想见您……”
还没等秘书说完,聂缉椝忽然怒吼道:“滚出去!我任何人都不见!”
秘书吓得赶忙把头缩出门外,生怕再过一秒钟就会被聂缉椝丢过来的茶杯击中脑袋。
这一下对正在愤怒当中的聂缉椝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他一把把桌上那一大摞投诉信掀翻在地,把拳头狠狠的击在桌面上,似乎要把多日以来的压力和愤懑全部发泄出来。
忽然,敲门声响起,还是那个秘书把门推开一道缝隙,小心的说:“市长,有……想……想……”
“啪嚓”的一声,一只茶杯正砸在门上,聂缉椝手指着秘书,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啪”,门被重新关上。
聂缉椝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着脚步,嘴里不住的嘟囔着:“都来气我是不是?大不了这个市长老子不干了……”
“咄咄咄”,又是一阵敲门声,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明显比刚才急促,紧接着那个倒霉的秘书再一次把头探进来,紧张的说道:“市长大人,外面的人说一定要见你,他们还……还……还有枪!”
“什么?”聂缉椝的双眼当时就瞪圆了,他伸手从抽屉里面取出一把毛瑟手枪来,气势汹汹的说:“这些暴民都反了不成,现在竟敢袭击市政厅,马上通知治安总署,让他们立即派人过来。我现在就出去看看……”
聂缉椝正要出去,忽听门外有人朗声说道:“聂市长好大的架子,连见一面都这么难吗?”
雄锋飞扬:第一次世界大战 第三百五十章 上海风暴
聂缉椝听着语声熟悉,抬眼向门前看去,只见从门外走进来两个男人,为首的这位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身后的那位则面色冷峻,直盯盯的瞪着自己。聂缉椝只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但是看对方的气度非凡,从刚才的话就可以判断此人绝非寻常之辈。但聂缉椝正在火头之上,根本就没有考虑太多,几步走到那人跟前,气势汹汹的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敢擅闯政府机关,你胆子也太大了!”
那位秘书一看情况不妙,赶忙溜了出去,随手把门关上。
聂缉椝一句话出口,没想到那个男人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仰面大笑了起来,笑罢之后说道:“看起来你火气挺大的嘛,我这次是代表上海市百姓来问聂市长一句话。”
聂缉椝原本一张白皙的脸孔此时已憋得通红,指着那人的鼻子吼道:“你……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代表上海市百姓?凭什么来质问我?”
这时,在黄衣男子身后的那人再也按捺不住,上前几步用阴沉的声音道:“聂缉椝,你瞎了狗眼了,你仔细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聂缉椝悚然动容,他又凑近了一些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年轻男子,越看越觉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聂缉椝,当今皇上在此,还不下跪!”
赵秉钧大喝一声,聂缉椝全身一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上?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聂缉椝显得难以置信。
“聂缉椝,皇上在此,你竟如此无礼,莫非你真的活腻了不成!”说着,赵秉钧从腰间掏出手枪来,打开机头,黑乎乎的枪口指在在聂缉椝的头上。
聂缉椝两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一个劲儿的磕头,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关续清哈哈大笑,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拍了拍聂缉椝的肩膀,径直坐在聂缉椝的椅子上,若无其事的说道:“聂市长,往日异常繁华的上海滩如今民生凋敝,治安混乱,不知道你这个做市长的有什么想法。”
聂缉椝面色惨白,向前跪爬了几步,哀声道:“皇上,臣有罪,没脸面对上海百姓,没脸面对皇上,请皇上降旨革去臣的职务吧。”说罢,忍不住涕泪横流。
“啪”,没想到皇上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指着聂缉椝的鼻子叱道:“亏了朕对你的一番栽培和器重,当初朕看你是个可用之才,才把这么重要的帝国金融中心交给你,没想到如今你只是稍稍遇到一点儿挫折,就打算离职躲个清闲,你离开这个位子,把这个烂摊子交给谁,再交给朕吗?”说到最后,关续清已是声色俱厉,脸色阴沉的可怕。
聂缉椝被皇上说得无地自容,趴伏在地,哽咽道:“臣知罪了,臣知罪了……臣一定尽心竭力改变目前的混乱局面。”
关续清轻轻叹了口气:“起来吧。这件事也不能都怪你,上海是中外各种势力交杂的地方,出点儿事并不奇怪,你这个市长也当得着实不易啊,朕知道你的辛苦,但你也要体谅朕的难处,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上海这个南方最重要的枢纽要是出了事,帝国的根基就会被动摇,这一点你懂吗?”
聂缉椝深吸了口气,止住了悲声,不住点头道:“是,臣懂了。”
“说说吧,据你掌握的情况,这次骚乱到底是怎么回事?”关续清靠在椅背上,语气已经和缓了许多。
“是。”聂缉椝擦擦头上的汗水,开始一五一十的叙述经过:“据臣掌握的情况,一周之前,上海市内不知从哪里传出谣言,说帝国铁骑在欧洲被英法联军打得节节败退,甚至已经到了倾覆的边缘。为了支持欧洲战争,朝廷要从帝国储蓄银行支取大量现金,尤其是出于金融中心地位的上海,所有的现金都将被挪作战争之用。在此之后,又有传言说,国内媒体对于欧洲战争的报道严重失实,英法联军已经全歼帝国铁骑,不久就会大兵西进攻取北京,大英帝国的印度洋舰队也将会联合澳新舰队对东南亚乃至南海地区发动全面进攻。因此,帝国资金将会被这场全所未有的战争耗尽,上海当然首当其冲,到时候战争一旦打响,目前发行的纸币将会贬得一文不值,只有黄金才能保值。这个谣言一出,上海百姓人心惶惶,于是才发生了挤兑风波。一时间各个银行存款急剧下降,尤其是帝国储蓄分行,大量储户涌向帝国银行分行营业点,挤兑现金,兑换黄金。各地的储备金瞬时紧张,而原先还保持合作关系的钱庄,银行,纷纷断绝与帝国银行的一切业务往来!这些还只是危机的表象,帝国银行分行本部,许多雇员遭到不明身份人士的性命威胁,乃至绑架勒索。许多雇员已经不敢上班,向总部递交了辞职信。更大的问题是,帝国银行的金库,竟然多次遭到持枪人员的攻击,有三处金库遭到洗劫,至今还未破案。储蓄急剧减少,金库被洗劫,分行被挤兑,职员被威胁不敢上班,现金根本无法在各分行间调动。银河投资公司虽然状况好些,但也有许多职员遭受威胁恐吓。如果这一状况不能迅速解决,那么等待帝国分行的结局就将是破产倒闭!如今上海的金融秩序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这又导致了物价飞涨,人心浮动,社会混乱,治安总署每天都在抓人,监狱都快装满了。”
听完了聂缉椝奏报,关绪清沉吟不语。
赵秉钧阴惨惨的问道:“这件事还不好办,你多抓几个人,问问不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