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泪的毛驴
清朝的律例。平民是不可以私带武器的。但是这些家伙用刀的样子,显然对兵刃并不陌生。林清儿不禁为自己地轻率有些后悔,早看出这个梅三不简单,就应该等到弟兄们都到齐了再动手。其实按她跟花和尚、瘦猴的本事来说。跟这些人硬碰硬,应该还有的一拼,但这样一来萧然可就危险了。因此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萧然,拖延时间。
当即低喝道:“和尚、瘦猴,抄家伙,三角阵!”抽出猎刀,跟花和尚瘦猴呈三角形,将萧然牢牢护在中间。三角阵是冷兵器时代士兵在战场上群殴时惯用的战术,三人一组彼此支援,在乱军之中,能够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同样地江湖中人则很少用到。那些人明显有些惊讶,互相看了一眼,但出手并没有丝毫的停顿,长刀霍霍,齐齐杀到。
一寸长,一寸强,尤其是守的一方,短兵器无疑吃了大亏。林清儿三个用的都是尺余长的猎刀,跟腰刀相比,威力上自然打了折扣。林清儿跟花和尚武功高强,勉强还可以应付,相比之下瘦猴就差了那么一截,在对方凌厉的攻势下,左支右绌,连遇险招。因此两人一边对敌,一边还要分心去帮瘦猴,这一来更是险象环生。花和尚空有一身的本是,却被人死死压制住了,气得嗷嗷乱叫。
那边梅三虽然伤了条膀子,但行动并无大碍,顺手抄了根齐眉棍,也玩命的冲了过来。这厮却奸猾地紧,直奔瘦猴下手,没头没脑的几棍子下来,已经将瘦猴逼得手忙脚乱。趁他一个不留神,梅三大叫一声,棍子一轮,径奔里面的萧然砸了过去。瘦猴短刀被两名汉子缠住,急切收不回来,情急向外一横,竟用后背生生挡下了这一棍。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瘦猴被砸了个结实,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踉跄着扑倒。三角阵登时被撕开了一道缺口,一名使刀汉子趁机冲了过来,雪亮地腰刀直上直下奔萧然砍了过去。花和尚见势不妙,狂吼一声,双目尽赤,竟不顾自己面前的敌人,猛一甩膀子,猎刀劈手掷出,扑哧一声洞穿了那人咽喉。与此同时,他自己也被另一个家伙一刀狠狠斩在腿上,鲜血喷涌而出,登时摔倒。
三人去其二,林清儿自己本事再高,也不可能是这些人的对手。一时芳心大急。眼看三四个汉子如狼似虎地奔萧然扑了过去。猛一跺脚,弃萧然不顾,反而掉头奔梅三直冲过来。梅三见识过她的凶悍,就是两条胳膊的时候也不是对手,现在吊着一个爪子,哪里抵挡得住?见她来的凶。两条腿先软了一双,没命叫道:“快拦住这婆娘!”
林清儿猎刀左右一分,同时将两名汉子逼退,脚下丝毫不停,眨眼间已经冲到梅三身边。梅三骇极想逃,却如何来得及?扑哧一声,大腿早挨了一刀。林清儿顺势一把掳过,回刀横在他脖子上。叫道:“住手!谁敢乱动,我要他命!”
那些使刀汉子已经趁这当口,将萧然七手八
在地,四五把大刀架在他身上,但是投鼠忌器,一时了。梅三怒道:“臭婆娘,只盯着我做什么?敢捅老子两刀,这个仇不算完!”
林清儿大怒,回手一刀在他右边肩膀又戳了个窟窿。梅三连声惨叫,一名使刀汉子顿时变了脸。拖起萧然,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沉声道:“姑娘的功夫,着实让人佩服得紧。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今儿个就算你本事再高,还能飞了出去不成?识相的放了梅三爷。咱们留你条活路走,如何?”
林清儿忽然一拢额前碎发,悠然笑道:“你这么说,是想人多欺负人少?”她本就是清丽脱俗地颜色,擎刀在手,自有英姿飒爽,这时温婉一笑,更觉说不出的妩媚娇憨。便是仙子谪凡,想来也不过如此。那七八个汉子登时瞧的痴了,竟忘记了要说什么。林清儿脸色一沉,道:“好。就让你们瞧瞧什么叫人多欺负人少!杀!”
随着这一声娇叱,架住萧然的那人忽然惨叫了半声,直挺挺扑到在地,背心里只露出短短的一截刀柄。众人大骇,惊慌四顾,只见前门、后门、窗户里扑通通下饺子一样的不知跃进多少人来。手中一色的猎刀,寒光闪闪,表情一律的狰狞,杀气腾腾。使刀汉子们吓得手足俱软,哪里还握得住刀子?梅三更是两眼一翻,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妈了个巴子地,连我家大人也敢惹,你们还真他娘的有种啊!”一个半男不女的声音扯脖子叫道,正是段兴年,“兄弟们,动手!一律给我砍成十八截,丢到明水河里去喂王八!”
林清儿丢下梅三,抢前一步扶起萧然。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假太监有惊无险,毛都没伤着一根,这时正该他发飙的时候,拾起地上的齐眉棍,咣当一棍子敲在梅三的膝盖上。可怜梅三好容易昏过去,给这一下又给砸的醒了过来,惨叫连声的道:“饶命!爷爷饶命!”
“公主在哪里?”萧然顾不得其他,劈头便问。梅三疼得额角汗珠子噼里啪啦直掉,硬撑着道:“什么……公主,我,我不知道……”
“搜!翻遍倚翠楼,也要把公主给我找出来!”
萧然一挥手,弟兄们如狼似虎的冲到各个屋子里。还好经了先前地一番闹腾,倚翠楼早没了客人,只有那些姑娘跟龟奴,一个不落的被揪了出来,都赶到了大厅里。可是翻遍了所有的角落,连后面的套院都找遍了,仍然不见宁薇公主。萧然脸色铁青,揪起梅三,一字一顿的道:“公主在哪里,你若说出来便罢。要不然,我让你后悔从娘肚子里生出来!”
“我,我这里只有姑娘,真的没有什么公、公主,爷爷明查!”梅三上下牙齿咯咯咯地打颤,磕头如捣蒜。
萧然心里大悔。也是一时心急,竟脱口说出“公主”这两个字。以梅三的心机,再根据前两天京城发生的事情,必然能猜出新弄来的姑娘就是公主,供出来就是绑架公主的罪名,铁定死路一条。因此他虽然装出害怕的模样,但打死也不会说的。正心急如焚,忽然瞧见那个老鸨儿,顿时眼前一亮,劈胸揪住,道:“你说的那个新来地姑娘,现在在哪儿?”
“我,我……”
老鸨儿还没等说,梅三先大叫了起来:“没有!我这里没有新来的姑娘!这婊子胡说的,你们莫信她!”
到此萧然更加确信无疑,看来公主必然在梅三这厮手上。段兴年一脚把梅三放翻,擎起一柄猎刀。嚓地一刀将他左耳划成了两半。梅三杀猪也似大叫,萧然盯着那老鸨儿道:“你想跟他一样么?”
“在后头!后头地套院里边,有一扇角门,出去左转,还有一套院子。那里是梅三爷……不,是梅三这王八蛋留着招待洋人的!那个姑娘今儿晚上就要接洋鬼子的客。你们快去!……”
来不及听她说完,萧然已经如飞般朝后院奔了过去。林清儿、段兴年等人连忙跟了过去。穿过套院,在西墙根一处葡萄架下果然发现了一个隐蔽的角门,段兴年一脚踹开,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条窄窄地巷子。走出二三十步,向左一转,果然有一套院落,不算太大。但亭角回檐,构筑的极为精致,高挂着大红的灯笼。两名龟奴听见响动先迎了出来,一看萧然等人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吓得瘫在了地上。萧然喝道:“新来的姑娘在哪儿?”
龟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把手望左手边一间屋子乱指。萧然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只一脚,将那门板踹的飞了起来。
只听屋子里面想起“啊”的一声,接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道:“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
屋里高高点起一对红烛。摇曳地烛光下,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孩子正惊恐万状的躲在靠墙的八仙桌下面,头埋在身体里,整个儿抖成了一团,还在拼命的望角落里缩。萧然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那女孩儿的手臂向外一拉。呈现在眼前的,正是那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
“薇儿,薇儿!真的,真的是你么?……”
萧然不顾宁薇地挣扎,捧住她的脸庞,左看右看,忽然视线一阵模糊,泪水滚滚而下。只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但这一瞬间,所有的话都哽在嗓子里,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整整三天,度日如年。直到这一刻将她真真切切的搂在怀里。萧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看来真的如老鸨儿所说,宁薇晚上要接客,这时地她已经被精心装扮过了,云鬓高挽,蛾眉淡扫,白皙的脸上也施了点淡淡的胭脂,烛光下更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只是眼神里流露出的无辜、茫然,还有深深的惊恐,让人心里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薇儿不怕,我,我来接你了。我们这就回宫去,好不好?”
萧然颤抖着声音道。宁薇这时也逐渐镇定了下来,痴痴的盯着他,忽然道:“薇儿是谁?谁是薇儿?”
萧然一阵难过。看来确实如预料地一样,现在的她已经神智不清了。却听宁薇又道:“你是谁,要陪我玩么?你是坏人么?”
“薇儿别怕,我
…”
“嘘——”宁薇忽然伸出冰凉的小手掩住他的嘴巴,左右看了看,低低地道:“快跑!小三子来了!”
……
萧然眼前一黑,只觉得心如刀绞。宁薇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居然还记得“小三子”,在她的心里,这句“小三子来了”也许比“大灰狼来了”更为可怕!原来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对她造成的伤害竟是这样的无法弥补!……
是的,是我伤害了她!
是的,是我把她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啊!!!……
一时间,萧然恨不能一刀戳死自己。因为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经真真正正的成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心头那挥之不去的噩梦了……
勉强忍住泪水,萧然拉起宁薇,道:“小三子来了,我现在带你逃走,好不好?”
“好啊好啊!”宁薇开心的笑了,毫不犹豫的道。可是刚一抬脚,又狐疑的缩了回来,盯着萧然道:“那,那你是谁?”
“我是……我是小东子!”
“小东子,小东子!”宁薇嬉笑着拉起他的手,“你真好,小东子。他们一听说小三子来了,都不理我,只有你带我逃。那,你会不会丢下我不管?”
“不会。怎么会呢!”萧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的道:“从今天起,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因为,我会把这句话刻在心里。”
“刻在心里?用刀子刻么?那。你地心会不会很疼?”
“是,很疼。”
“那你会不会死掉?”
“如果我死了,再也不会选择投胎。我的灵魂会永远保护着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点委屈跟伤害。我发誓。”
“真的?我们拉钩。”
“好,拉钩。”
……
当宁薇看到呼呼啦啦上百号弟兄的时候,显然给吓到了。紧紧的拉着萧然的手,像只小猫一样贴在他身上。回到倚翠楼大厅,梅三一看到宁薇,脸色顿时变地惨白。萧然从林清儿手中接过刀子,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这时的梅三,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了。
段兴年连忙拉住萧然:“大人,这种粗活儿,还是让老哥来做吧。免得污了大人的手。”
萧然看了看梅三,又看了看宁薇,道:“好。三天之内,不许他死掉。”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段兴年咧嘴笑了。接到这么好的差事,对他来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折腾了这么久,估计衙门也快来人了,萧然命令大部分弟兄化整为零,撤出城去,留下老段等十来号兄弟,押着梅三一行。顺便搜出了倚翠楼姑娘们的身契。打发她们回籍,姑娘们感激涕零,欢喜莫名。
一切安排妥当,就地放起一把大火,将前后院子一并点燃。此时已近中秋,天干物燥。这一场大火烧的正烈,映地半个京城的夜空红彤彤的。赫赫有名的花都之冠、京城第一楼,就在这熊熊火光中化为灰烬。看着火焰翻滚直上夜空,萧然心中说不出的畅快,但是一看到身边瑟瑟发抖的宁薇,心里又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
又等了片刻,大街上终于响起了杂乱的人声,官兵到了。令萧然有些意外的是头前开过来的竟是一支马队。领头那人身材高大,挥舞着手臂大叫:“统统围住,一个都不准放跑!”众骑士轰然应声,抄起大刀步枪。迅速封锁了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