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泪的毛驴
宁薇的心不知为什么就是一跳,那眼神竟像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轻轻碰触了一下。但是很快这种感觉就被无法遏制的愤怒取代了,宁薇俯身拾起手铳,再一
起来。
薇儿,欠你的,我还给你!一声轻叹,萧然缓缓闭上了眼睛……
呼~~乒!
一个黑影飞了过来,正砸在宁薇的手臂上,却是只雕花锦凳。宁薇的身子如何经得起这一下,手铳登时被砸飞,带的身子转了半圈,砰然摔倒。
原来恰在此时,众老婆听见枪响,已经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林清儿冲在最前面,一脚踹开房门,正瞧见宁薇朝着萧然举起枪。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抄起只锦凳便飞了出去。宁薇虽然只砸中了手臂,但这一下摔的可是不轻,以她的身子如何承受的住?登时口吐鲜血,随即昏迷过去。
“相公!”
“姐姐!”
老婆们接二连三的闯了进来,瞧见这情形,不禁失声惊呼。萧然一把抓住林清儿肩膀,连连摇晃,怒吼道:“为什么打她?你为什么打她?!”
林清儿心里一急,眼泪登时便滚了出来。紫晴奋力推开萧然,道:“清儿姐姐是为了救你,你看不见么!”
雨婷这时也跟了进来,急道:“说这些干什么?还不快救公主!”
“薇儿,薇儿!”萧然猛然惊醒,扑上前去推开宁馨,将宁薇紧紧抱在怀里,两眼血红,嘶声叫道:“快去找李景畴!”
……
夜,寂静一片。
单调的更鼓传来,已经是四更天了。房间里烛火不时噼啪炸响,爆出团团蜡泪。
一屋子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呼吸都屏住了,甚至能听到一片沉重的心跳声。老婆们的目光落在萧然的脸上,萧然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卧房的门。
吱~~!
卧房的门拉开了,颤巍巍的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萧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怎样了?老先生,公主她怎样了?”
“嘿嘿,老朽……幸不辱命,嘿嘿!……”
李景畴干笑了几声,忽然脚下一软,扶着门框缓缓瘫倒。众人这才看清,老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上挂了一层亮晶晶的汗珠子,胡子打成了绺,身上的袍子更是湿透,眼见得能拧出水来。
萧然这时已经顾不得他了,一步竟从他身上跨了过去。林清儿也略通医道,扶起可怜的老李头,一搭脉便知是体力消耗过度,连忙安排人扶他下去休息。
卧榻上,宁薇已经安然入睡。尽管脸色依然苍白,但呼吸却已经平稳了。精致的脸庞在烛光下,焕发出难以描摹的美。众人久悬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宁馨更是喜极而泣,拉着她的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薇儿!”萧然长长吐出一口气,身子像是忽然被掏空了一般,一丝力气也没了。小月搬来椅子扶他坐下,雨婷低声道:“相公,你先去歇息吧,我们来陪着公主,好么?”
“不。”萧然坚决的摇了摇头,“你们都走吧,让我单独跟薇儿待一会。”
“你……”
雨婷欲言又止,半晌方低低的叹了口气。
……
清晨,一缕阳光洒在窗纸上,柔和的照亮了房间。宁薇缓缓睁开眼,只觉得身子懒洋洋的竟是从未有过的舒服。恍然间仿佛置身于一个另外的世界,没有喧嚣,没有纷扰,徜徉于蓝天白云之间,无比惬意。
但是很快这惬意便被打断了。她看到了萧然。
此时的萧然,正靠在椅子上甜甜的睡着了。晨曦照在他的脸上,浓浓的眉毛,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足以令任何一个少女心动。但是看在宁薇的眼中,却如同吃了个没头苍蝇,说不出的憎恶。
翻身而起,意外的发现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竟然放着那支手铳。宁薇心顿时砰砰乱跳,轻手轻脚下了地,鞋子也不敢穿,走到桌边悄悄拿起枪。
枪的下面,压着一幅画,画上是一片火红的梅花。宁薇稍稍一怔,随即认出正是她在闻香阁赏雪时所做的那一幅,只是给人细心的装裱过了。空白的地方题了几行字,写的歪歪扭扭,缺胳膊少退的,本以为是题的诗句,细看却又不是。
辨认了一会,宁薇终于看懂了这句话:
以为是一段注定开始的爱情,原来却没有结局。但是当我想要逃离的时候,才发现我已无路可退。因为,我爱你。不知为什么,宁薇握枪的手臂便是轻轻一颤。
梦中的萧然,表情安然。一晚没挂胡子,下巴上隐泛青的颜色,加上有些苍白的脸,看上去带着些许的憔悴。抿着的嘴角调皮的向上微微翘起,英俊的模样也因为这淡淡的笑容而变得柔和,像个大孩子,让宁薇的心没来由的涌起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是怜爱么?某种从来不曾触碰的情感,忽然变成了无法释怀?……
什么都不是!宁薇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有些恼怒,猛的抬起手中的枪。这用力一握,忽然又是一怔,因为她发现这原本坚硬的檀木枪柄,已经被缠上了厚厚的一层棉布。
棉布缠的很密,握在手里很软。她昨天虎口被震裂的伤口,也被谁细心的包扎过了。宁薇这才明白,这把枪是萧然故意留给她的,枪柄缠上棉布,原来是怕震裂了她手上的伤口。
心仿佛给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宁薇鼻子一酸,眼泪登时滚了下来。握枪的手臂也无力的垂了下去。从前的事情定格成一个又一个的画面,接连从眼前闪过。闻香阁赏雪,正月灯谜会,被掳出行宫……萧然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每一件都让她恨的咬牙切齿,但是细想一想,哪一件又不是为了能跟她在一起?
甚至失忆的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一点一点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他的体贴关切,精心呵护,像照顾孩子一样的照顾甚至是放纵自己。由始至终都是一样。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他对我确实是一片真心?……
“薇儿,恩,我地薇儿……”
萧然模模糊糊的发出一串呓语,仍然沉浸在酣然睡梦中。是因为看破了生死离别。才睡的如此安详么?看着他香甜而又略带着几分顽皮的睡相,宁薇的视线模糊一片。
忽然想起瑞林,自己对他忠贞不渝,然而他却在最后关头,把自己作为筹码拱手送人!相比之下,萧然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行事也阴险卑鄙,但对自己却始终一心一意。甚至是不惜生命!
女人这一生,还有什么比遇到一个对自己矢志不渝、赤诚相待的男人更值得欣慰?难道这真地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中早已注定?
如果不是昨晚……昨晚!他,简直就是个畜生,禽兽!想到昨晚发生的那一幕,宁薇刚刚动摇的心头陡然升起一团无法遏制的怒火,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又一次举起了手铳。冰冷的枪口,正对着萧然的胸膛。
萧然被她发出地声音惊醒了,睁眼看到宁薇。先是一阵异样的惊喜,但接着就看到了她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激动的神色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没有慌张,甚至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
“等一等。”萧然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宁薇的左手,像是再说一件完全跟自己不相关的事情。“这支枪力量有点大,最好两只手握着。握的位置再望上一点,要不然开枪的时候容易震到伤口。恩,这样就对了。”长舒了一口气,萧然淡淡的道:“好了,开始吧。”
“你,你……”拼命克制住地眼泪这时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宁薇的手不停的颤抖。扳机却无论如何也扣不下去。半晌,猛一跺脚,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畜生!你,你为什么那样……那样对我?!”
“我不知道。”萧然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也很想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借口,但是我真的找不到。我犯下了不可饶恕地罪过,宁薇公主,我知道我已经深深的伤害了你,其实我很想能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可是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我的过错。或许死在你的手上,是对我最好的惩罚。开枪吧。”
“我真的……真的会杀了你!你不怕死?”
“死?”萧然眼中掠过一抹无法言喻的悲哀,沉默了许久,凄然一笑。
“世界上最远地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
能深埋心底……”
萧然说地很慢,声音也很低,但是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宁薇的心头。她忽然发现,自己所有的防线已在一瞬间被彻底击溃。因为这一刻,她已经泪流满面。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不,请让我说完这最后一次。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