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遇而安写手
“咳咳，那么我来说两句。”
戴戡轻轻咳嗽一下，然后道：“我仔细看过这份调查报告，整体来说我认为还是非常有价值的。因为他们这是调查了几百个农村，得出来的结论。并不是他们自己随意写出来的文章。中国农村自古以来都有自己的一套模式，可是随着清末太平天国之乱、庚子之乱，加上列强的侵入，传统的农村关系完全破灭。因此现在的中国农村乱象频出，是到了该整顿的时候。”
戴戡就是乡绅之家出身。
对于目前农村的问题非常清楚。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中国农村比清朝的时候还要混乱。辛亥革命的炮声响起，农村是越来越乱，但却没有任何政府管农村的事情。
对于目前的中国军阀来说，农村只要能够提供军阀需要的农产品就可以。至于下面的人怎么收农业税，农村的农业怎么样，他们都没有兴趣。
这样的结果是，农村的情况越来越差，农村是越来越乱。
当然戴戡第一个出来支持，不仅仅是因为戴戡目前在段勋这里的政务系统是二把手，贷款本身也认为农村很混乱，应该要整顿。其实更多的是因为戴戡看过那篇文章，认识那个作者。
年仅二十三岁的四川学子胡子昂。
之前一直在北京上学，更是此次学生运动的时候，北京那边的学生领袖之一。当然这都是表面的，戴戡知道胡子昂当年去北京上学，那可是段勋私人赞助的。
而且胡子昂还是人民党重点培养的人才。
虽然戴戡不是很了解，可是胡子昂他们一批人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农村调查。可是他们上百人的队伍，走那么多的农村，吃喝拉撒都是段勋出钱支持的。
经过了一年多的走访之后，他们才写出了这份农村报告。这里面没有段勋的推手，戴戡绝对不会相信。既然是段勋支持的，戴戡就更需要仔细的了解一下。
因为戴戡是有压力的。
戴戡的目标是成为段勋下面的政务二把手，把自己定位在未来的总理位置。可是段勋这边的政务能手不在少数，包括王永江、四川省长李湛阳、湖北省长蒋鸿遇、贵州省长但懋辛、重庆市长别廷芳，以及刚刚任命的河南省长邓汉祥、湖南省长王正雅、广西省长熊范舆，都是政务能手。
还有段勋非常信任的杨永泰，以及刚刚投奔段勋的张寿镛等人。戴戡知道自己稍微不努力，那么很容易会被他们顶下去。所以戴戡一直都有很大的压力。
因此他比任何人都努力。
农村问题。
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农村的地租太贵，加上政府需要的农业税，不要说是普通的贫农，就是半自耕农和自耕农他们的压力也很大。除了地租之外，借贷利率太混乱。
高利贷？
段勋跟外国人借的钱已经是高利贷。可是农村那边的借贷利率，那就不是一般的高利贷，是真正的利滚利。某些荒年，一些自耕农只要跟当地的地主借钱，那么基本上他很快就会成为贫农。
因为利息太高。
滚了一年之后，你根本就还不上钱。最后只能是把抵押的自家田地卖出去，然后就从自耕农变成贫农。所以破产的农民比比皆是。
而农村的那些地主，就慢慢的变成大地主。
甚至不要说是自耕农，目前的中国农村就是那些小地主破产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辛亥革命破坏了农村原有的秩序，但又没能够恢复新秩序，这才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是啊。无农不稳，农村的问题应该要重视。”
王永江也是附和。
其实对于农村问题应该怎么办，大家都没有准备，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规划。因为大家从来就没有想过农村问题，特别是那些留学日本、留学欧美国家的留学生，他们对于农村问题更没有想法。
这些人考虑的都是高层建筑，谁会去关注农村农民的情况。
所以大家看了胡子昂的报告之后，大家都发现农村问题的确很严重，都是认为农村问题应该重视。可是怎么去处理农村问题，却是一个个感到非常棘手。
因为什么？
中国自古就是皇权不下县，段勋目前能够把手伸进乡镇，已经是非常厉害了。再往下那就是当地大族，当地士绅的天下。在那些农村来说，族规、地方士绅之间的共识，比法律更有威慑力。
而且段勋这边大批人，论出身都是地方地主阶级。
现在的问题怎么解决？
当初孙中山的“平均地权”，有很多读书人赞成。这个就像是一直以来读书人追求的“耕者有其田”一样。可是赞成归赞成，真正需要实施的时候，谁也不会同意。
看看从同盟会脱离的光复会、共进会他们的纲领。担心得罪地主阶级，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出身地主，所以就把“平均地权”改成什么不伦不类的“平均人权”。
因此下面的很多人都是点头同意，应该治理农村乱象，可是一个个并没有具体的方法。所以支持之后，就看着段勋。看看段勋是什么意思。
段勋看着这些人道：“农村问题很复杂，我们这些人也都没有处理过农村问题。而且他们这份报告还很笼统，不能说是很完整。真正要了解农村问题，需要更多的调查和了解，然后做出更适当的农村发展的方案。在这里我们急急忙忙的也不可能弄出什么方案。不过看了这份报告之后，有两点我认为是必须要办的。”
“一个就是地租的问题。目前农村的地租太高了，而且实在是太混乱。看看常德的报告。常德是湖南的大粮仓，更是周围几个省份的大粮仓，自古以来都是‘鱼米之乡’。这里的田都是好田，亩产很高，本该是比较富裕的农村。可是看看他们的地租，竟然有人收到百分之五十、六十，这简直是乱弹琴。就算是地租比较低的地方，差不多都是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地租。而且他们还把政府的农业税也加在那些佃户身上，增加了农民很多的负担。必须要改变，一定要以法律形式减租。”
“第二个是目前农村借贷利率的问题。农村的这些借贷完全是高利贷，高利贷要从法律层面上彻底禁止。为了规范农村的借贷，要制定一份农村借贷利率的范围，绝对不能高过我们制定的最高利率。高过法律制定利率的借贷，一律视为无效。”
“农村有很多问题，不过其他的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讨论，慢慢解决。但这个事情必须要快点落实，不能耽搁。我就把他取名为减租减息。不过我这只是大致的想法，减租减息的程度，却需要仔细讨论。表老（张澜），你是农业部的部长。这方面的事情你要负起责任来，尽快的拿出一份方案。”
土地革命？
段勋不是不想干，而是根本没有胆子干。现在段勋的统治基础来说，如果真敢玩土地革命，到时候必死无疑。段勋这边多少人都是出自地主之家，段勋敢玩土地革命完全是自己找死。因此段勋选择退让一步，学习历史上国共合作时候的减租减息的办法。
段勋这边虽然很多人都是出身地主之家，但只要不是那种激烈的土地革命，进行一些缓解农村矛盾的改革，他们还是会支持的。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特点。
他们都有一颗强国富民的想法，但又不想自己吃太多亏。所以农村问题就需要循序渐进，减租减息是目前最为适合的。
“好。”
张澜点头。
张澜自从在段勋下面负责农业部以来，这几年最大的工作就是勘察农田情况。看看有多少私人土地，有多少公家的土地，更有多少荒地。
以及负责水利设施的修建工作。
还从来没有考虑过农村的地租问题和借贷利率的问题。不过看到胡子昂的报告之后，张澜也明白目前农村的情况不是很好。
到了需要采取措施的地步。
“郎伯舆。”
“将军。”
“以我边防督办的名义写一篇文章，就说我已经看到了胡子昂这些学生递交的资料。非常感谢这些学生能够深入农村调查这么多详细的数据，我们边防督署一定不会漠视这些，一定好好研究，很快就会制定杜绝这些问题的政策。”
“是。”
郎伯舆简单记了段勋说的话，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馨远（白坚武）。”
“将军。”
“动员一下我们的报纸，夸奖夸奖胡子昂这些学生。自古以来夸夸其谈的人多，扎扎实实坐下来做这些具体工作的人少。国家的未来就需要这样的年轻学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