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周散人
那个铁骨铮铮，不为名不为利的老头？
献祥瑞？
这不合道理啊！
谁人不知那孙思邈最讨厌各种牛鬼蛇神，也不相信什么祥瑞之说，两年前江南有一个县令献上千年灵芝，说有长生不老之功效，李二陛下去找孙思邈来判定，孙思邈当场说那是一种剧毒之物，非但没有延年益寿功能，反而会毒害人的性命……
而孙思邈还是出了名的高洁，李二陛下多次请他到朝中担任官职，都被他拒绝了。
就是这么一个奇人，竟然也要献祥瑞？
文武百官，全都一脸懵逼。
李二却哈哈一笑，说道：“药王献祥瑞，朕也是头一遭听闻，请他进来吧，他的祥瑞，定然非同凡响，朕，十分期待……”
片刻之后，孙思邈走进了太极殿。
他手捧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一块丝绸。
众人瞪大眼睛，都想看看祥瑞是什么。
李二一挥手：“赐座！”
孙思邈躬身谢过，才说道：“草民孙思邈，有祥瑞献给陛下。”
“哦？药王，朕倒是好奇，你这祥瑞是何物？有长生不老之功效，又或者能保佑大唐太平万世？”李二声音洪亮地问道。
孙思邈摇摇头，说道：“陛下，草民献上的祥瑞，并非物什，而是一个结果，又或者，是一个道理。”
“哦，说来朕听听。”李二兴趣盎然的样子。
孙思邈徐徐说道：“陛下，草民近来在长安城中多次看到许多残障之人，略微一打听，竟发现其父母都是表亲成婚所致，草民觉得诧异，翻遍历来医术，也未有这样的怪事，臣便带着弟子们在城中寻找了五日，到处搜集信息，进行统计调查，最后发现，近亲血脉者成婚，其子嗣，六成以上不正常，有天生痴痴傻傻的，有生下来缺胳膊少腿的，有不到五六岁就换上不治之症的……是以，草民断言，近亲血脉，不能成婚，后患无穷！”
哗！
满朝文武，一下哗然。
孙思邈的话，实在太颠覆了。
因为自古以来，都很流行亲上加亲的做法。
现在，孙思邈要推翻这一做法吗？
大家目瞪口呆，感觉不可思议。
李二见状为，问道：“药王，朕对你的医术，十分推崇，对你也十分信任，但你这断言，朕却觉得有些不可信！”
孙思邈笑了笑，说道：“陛下，草民并非妖言惑众，也不是凭空捏造，而是经过科学的统计调查方法得出的结论，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将盘子上的丝绸打开。
里面有一本厚厚的册子。
李二让人拿上来，仔细翻阅，只见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户近亲血脉成婚人家的情况。
而且是根据京兆府提供的名册进行查证的！
李二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派人去查证。
京兆府尹刘建仁也站出来说道：“陛下，臣可以保证，这上面的百姓，都是属实的。”
然后，李二又让众人纷纷翻阅这统计调查的证据。
大家看的是一脸懵逼，好多地方都看不懂。
但不妨碍他们认为，孙思邈的研究，是很有道理的！
……
第101章 长孙无忌主动提出的退婚
半晌，太极殿鸦雀无声。
许多人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有些人甚至神色复杂。
因为，在场的有不少官员，也是近亲血脉成婚的。
孙思邈的结论，恍若在告诉他，你这是错的，错得十分离谱。
李二突然说道：“药王，朕知道你为此事，耗费了不少心血，但你也应该知道，此事一旦公告天下，将会引起多大的轰动，朕……想派人去查证一番，如何？”
孙思邈笑眯眯道：“陛下尽可放手去查证，我这册子中，有一千个调查对象，若是查出一个有错漏，这结论就无效。”
“好，”李二高声道，“朕也不必一千个全部查证，只需要查证一百个即可。”
说着，他吩咐道：“着大理寺、刑部、京兆府，立即调派人手，按照这名册去查证，速速来报。”
大理寺卿韦挺，刑部尚书李道宗，京兆府尹刘建仁，三人赶紧奔出大殿，去安排人手。
李二和众人一眼，都坐在太极殿等待结果。
个个心中忐忑。
孙思邈的研究，咋看起来没什么用处。
可一旦公布天下！
影响绝对是巨大的！
不查证清楚，断然不敢放出去。
人群中。
有一个人，却是一脸淡然。
那就是提前已经知晓一切的长孙无忌。
他环保双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王珪突然捅了捅他的手臂，问道：“长孙大人，此事，你怎么看？”
长孙无忌说道：“还能怎么看，站着看！”
王珪问道：“你不紧张吗？”
长孙无忌一愣。
紧张？
对！
应该紧张才是！
毕竟，这件事直接影响到冲儿和长公主的婚事啊。
他看了看龙椅上方的李二，只见李二来回地踱步，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
长孙无忌顿时目瞪口呆。
其实，今日朝堂上的种种，都是他和李二一手策划的。
主导者是李二。
他是配合者。
孙思邈是工具人！
既然提前知道剧情，长孙无忌当然会一脸淡然。
而同样提前知道剧情的李二陛下，却表现得仿佛提前一无所知，被震惊的不知所措一般。
长孙无忌心道，哎呀，还是陛下技高一筹啊！
我现在应该也表现表现，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他急忙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手抓住王珪的袍子，痛苦地说道：“王大人，我，我不行了……我好慌……”
王珪回头，好奇地问道：“长孙大人，你真的不行了？”
“不行了不行了……”长孙无忌痛哭道。
王珪一脸好奇：“那我为何看见你在笑？”
“我有笑吗？”
“有，你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那里了。”
长孙无忌：“……”
唉！
还是比不过陛下啊！
陛下才是真的高手！
长孙无忌第一次产生了自卑感。
毕竟，李二陛下实在太优秀了。
……
不多时间。
大理寺卿韦挺，刑部尚书李道宗，京兆府尹刘建仁，全部回到太极殿。
李二急切地问道：“几位爱卿，查证得如何？”
李道宗站出来，说道：“陛下，臣等按你的吩咐，派出大量人手，按照名册前去查证，共查证了一百个，无一错漏。”
无一错漏？
那么，孙思邈的结论是对的。
众人全都抬头，看着李二。
李二一脸庄重，沉声说道：“诸位爱卿，朕以为，药王献上的，才是真正的祥瑞啊……想想我大唐，有多少孩童，一出生就残缺不全或者痴痴傻傻，这都和近亲血脉成婚有关，假若，药王早点研究出这样的结论，让天下人都明白，近亲血脉不可成婚，便可大幅避免这等令人遗憾之事发生，将来的大唐，出生的孩童，必将人人如龙……是以，朕决定，将此事昭告天下，由各地父母官对百姓进行教化，从今后，不得倡导近亲血脉成婚，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大臣们齐声答应道。
这是好事！
谁敢反对？
而且，在场许多官员，正是因为近亲成婚，生下的孩子多少有些不正常，可都是受害者啊。
再者说，这些官员觉得自家孩子不如别人家的聪明，这时候也把原因归结于是近亲血脉成婚。
半晌之后，一个官员突然站出来，说道：“陛下，此事倒不失为一件大功德，只是，以臣看来，臣民们未必会相信。”
话音未落，只听大殿中响起一道声音：“谁说没人相信，我就信……”
众人扭头一看。
竟然是长孙无忌。
一时间，许多人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长孙无忌这是想干嘛？
他的儿子长孙冲与长公主不是有婚约在身吗？
长孙冲与长公主也是近亲啊！
大家一头雾水。
却见长孙无忌突然躬身道；“陛下，臣斗胆，请陛下收回为长公主赐婚之敕旨。”
这回，他努力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语气，神态。
看上去，已经没有多少破绽了。
李二则是“吃惊”地问道：“辅机，你这是为何？”
长孙无忌说道：“陛下，诸位大人，长公主下嫁到齐国公府，乃是我齐国公府之福，更是我儿长孙冲三辈子修来的福气……然，如今药王献上祥瑞，说出这近亲血脉成婚之危害，我长孙无忌，思前想后，觉得不能以一己私欲，再坚持这桩婚事……这是对长公主负责，也是对我儿负责……”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收回敕旨，也可给天下百姓，做一个榜样，让百姓们都知道，长公主与冲儿乃是近亲，不得成婚……如此，才能令人信服，将来，才能达到陛下所说的人人如龙的时代啊！”
长孙无忌一席话，掷地有声。
众人都愣住了。
说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