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岸花又明
黄慧对着大姐说道:“我想单独和朋......单独和熟人聊一会。”
黄慧原来想说“朋友”,不过又改成“熟人”,看来她也知道,朋友并不适合用来形容自己和王梓博。
“好,但是不要聊的太久。”
大姐不放心的叮嘱一声,然后关上门走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了三个人,气氛尴尬又窘迫,消毒水的味道在肆意蔓延。
王梓博有些想扭屁股,不过手上又传来一股力气,这是边诗诗在提醒他注意形象。
“那是我姐。”
最终,还是黄慧率先开口了,她在介绍刚才那个妇女。
介绍完毕,她又自嘲的多加一句:“亲姐,以前我挺瞧不起她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只有家人会过来送我最后一程了。”
“你,你也不要这么悲观,钱我......我们已经带来了。”
王梓博嘴唇动了动,干巴巴的说道。
“我”和“我们”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主语,黄慧和边诗诗都注意到了。
黄慧低下头没有说话。
边诗诗伸出手指,不易察觉的敲了敲王梓博手背,可爱的诗诗同学通过这些小动作,分别传递了不同的心情。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走廊里依旧喧嚣而吵闹。
半晌后,又是黄慧主动说话,不过她是问了一个莫名其妙奇妙的问题:“梓博,你恨过我吗?”
王梓博怔了怔,老实如他也知道这个问题不太合适,所以王梓博不想回应,可是病床上黄慧又很期待的等着答案。
王梓博犹豫了一下,正要回答的时候,突然感觉一个长长尖尖的指甲,正按在自己手背上,好像一旦说错话,指甲就要掐下去。
王梓博知道这是边诗诗在提醒自己慎言,可是他又没有陈汉升那样巧舌如簧的能力,一紧张吐出来的是全都是实话。
“嗯......”
王梓博说的很结巴:“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恨的,因为那个时候你都是在骗我,甚至因为你,还和小陈吵过架......”
说到这里,王梓博感觉手背上的指甲已经掐进去了,他用余光瞄了一下边诗诗。
边诗诗脸色非常平静,甚至还无辜的和王梓博对视一眼,好像正在使劲的不是她本人。
“后来,后来。”
王梓博也不敢把强行手抽回来,断断续续的说道:“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有小陈的开导,其实我已经不恨你了,再后来就认识了边诗诗,那个时候我很幸福,几乎......几乎都忘记你了。”
这是一通平平无奇的大实话,不过无意中也暴露一个事实,他是不恨黄慧以后,然后才爱上边诗诗的;
并不是爱上边诗诗以后,然后才不恨黄慧的。
这两种行为也许对结果影响并不大,不过边诗诗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谁都不希望作为转移仇恨的替代品。
边诗诗马上收起尖尖的指甲,转而抚摸着男朋友手背上的指甲印,好像在给予嘉奖和安慰。
黄慧则沉默很久,太阳慢慢的西沉,阳光也从炽热变成了温暖,光斑缓缓的移动到黄慧身上,她眯眼晒了一会,回光返照一般又有了精神。
“那很好啊。”
黄慧缓缓的说道:“恭喜你还有喜欢别人的能力,其实我和你认识的时候,已经没有这种能力了,脑袋里想的全部都是自己利益。”
“对不起啊,梓博。”
罕见的、意外的、黄慧出乎意料的道个歉。
“啊,啊,其实也没什么。”
王梓博又开始手足无措了,在他的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黄慧向自己认错。
黄慧又看向边诗诗,这个任何地方包括品德都要超过自己的女生。
边诗诗高高的扬起下巴,同样丝毫不惧的正视黄慧。
黄慧感觉到了敌视的味道,还有一股醋酸味,她不自禁的笑了一下:“我和你男朋友这样说话,你会吃醋吗?”
“会!”
边诗诗没有犹豫,王梓博在旁边不安的扭了扭屁股。
“但是!”
边诗诗又说话了,语气里有一种甜蜜的自信:“我愿意理解并尊重他的决定,并且和梓博一起承担所有结果。”
王梓博眼眶有些发热,他忍不住握了握边诗诗的手掌。
“哼!”
边诗诗哼唧一声,傲娇的不看男朋友,不过手掌也在用力,似乎在回应着王梓博的感动。
黄慧默默的看着,下午太阳沉沦的很快,没多久病房里就是一片昏黄的影子。
“咚咚咚~”
黄慧的大姐也在敲门,提醒黄慧要注意休息。
又过了一会,当这间病房里再也看不到一丝阳光的痕迹,黄慧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好了,你们回去吧。谢谢梓博,谢谢你能过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没有什么遗憾了。”
“那我们就走了,这个钱......”
王梓博把银行卡从口袋里掏出来,他正准备递给黄慧,不过被边诗诗截过来了。
“她都没什么力气拿了,我们去给外面的大姐吧。”
边诗诗拿着银行卡,找到黄慧大姐说道:“大姐,这卡里的钱,你们先花着,一切以治病要紧,不着急还,不着急还,不着急还......”
边诗诗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直到门口站岗的民警都注意到了,边诗诗这才把银行卡正式交到黄慧大姐手里。
黄慧看的一清二楚,呢喃着说道:“真聪明啊,还知道让警察当人证,这个女孩太适合梓博了。”
......
从杭州返回建邺的客车上,王梓博和边诗诗也“无缘无故”的和好了。
边诗诗倚靠着王梓博肩膀,一边聊着天,一边看着车窗外的星光夜景。
对这两人来说,“前女友”黄慧大概就是绕不过去的一个点,这次趁着借钱看病的缘由,仿佛当面锣对面鼓的说通了很多事。
至少边诗诗心里是一片放松,她甚至都觉得昨晚的反应有些太过激烈了,而且经历了这件事,边诗诗觉得自己和王梓博关系比之前更加稳固了。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陈汉升的50万,虽然他把欠条烧了,边诗诗可从没想过赖账。
容升律所已经走上正轨,诗诗同学的年收入很高,大概两年就能还完这笔钱了。
当然,如果实在太急的话,其实还可以向小鱼儿借一点,不过这样会很奇怪,借萧容鱼的钱还陈汉升,这大概比脱裤子放屁还多此一举吧。
“梓博。”
边诗诗现在已经能够大大方方提起黄慧了,不像以前那样,总觉得这是个影响两人关系的“禁语”。
“怎么了?”
王梓博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
边诗诗仰着头:“黄慧今天好像只想和你见一面,对于治病的念头并不强烈啊。”
“有这样吗?”
王梓博挠挠脑袋:“我没发现啊。”
“猪!”
边诗诗也没有深入思考,锤了一下男朋友的肩膀:“放平一点,昨晚没睡好,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昂。”
王梓博听话的把肩膀摆到一个最恰当位置,让边诗诗枕得更舒服。
边诗诗也是真的累了,没多久就打起了轻微的鼾声,王梓博嗅着女朋友发丝上的清香,心中温柔而平和。
......
一个多星期后的五月中旬,正在创业园的王梓博突然接到一封信。
他有些奇怪,现在电话和QQ这么方便,写信已经很少见了。
拆开以后,从信封里“哗啦”一声掉出两张银行卡,其中一张正是自己那天在杭州医院留下的。
王梓博心头突然一紧,看见里面还有一份信纸,连忙打开阅读。
梓博:
见字如面,我是黄慧,这是我口述,大姐执笔写出来的。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天堂还是地狱,我这么坏,应该会去地狱吧。
其实,我这个病是治不好的,医生说是比较罕见的M7型急性巨核细胞白血病,就算是找到相应的骨髓也没什么希望,更何况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
所以我又骗了你,因为我开始就没打算要你的钱,你留的那张卡我没动,另一张卡里是你之前寄来的4万块钱,密码是你生日。
其实,我只是想见见你的人,担心你过来所以才这样说的,这二十六年里,你是除了我爸以外,对我最好的男人了,所以我想看你最后一眼,也谢谢你成全了我。
虽然你带着女朋友,不过我觉得你们真的般配,唯一的遗憾,你没有叫我一声“小慧姐”。
梓博,其实我本来也不是这么坏的,我记得高中时最憧憬的爱情,就是坐着男朋友的自行车后座,漫不经心的在江边吹着晚风,长发拂在他的脸上和白衬衫上,一起等待着星星和月亮的到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希望能够回到那列开往川渝的火车上,你我萍水相逢后就匆匆散去,从此杳无音讯。
这样的话,你的脑海里大概都是我的美好印象吧。
梓博,再会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
顺便,帮我陈汉升转达一句“对不起”吧。
......
王梓博读完这封信,一抹眼都是泪水,他胸口特别堵得慌,窒息的好像都喘不过气,拿起手机就给陈汉升拨了过去。
今天陈汉升并不在建邺,果壳电子即将沪城青浦区开设分厂,正式动工之前,他肯定要过来溜达一圈的。
“叮铃铃~”
陈汉升正和当地领导说着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
陈汉升走远几步,接通电话问道:“什么事?”
“小陈啊......”
王梓博语气哽咽而伤心:“黄慧走了。”
“走了?”
陈汉升稍感意外,他这几天都没有功夫去打听黄慧的事情。
“她给我寄来一封信。”
王梓博一边哭,一边给陈汉升说了信里的内容,最后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她说和你转达一句对不起。”
“知道了。”
陈汉升那边沉默了一下:“人死灯灭,过去皆成往事,你如果去殡仪馆送别,记得也帮我送一个花圈吧。”
“好。”
王梓博顿了顿,吸了吸鼻子说道:“你什么时候回建邺,我把银行卡送给你。”
“不必了。”
陈汉升笑了笑:“那天下班才发现,其实我拿错了银行卡,那张卡里都没什么钱了。”
“真的假的?”
王梓博被陈汉升唬的一愣一愣。
“你都经历了生死,还这么幼稚,不能自己去查一下啊。”
陈汉升没好气的挂掉电话。
傻子一样,一点都不幽默。
陈汉升没有被这个消息影响心情,收起手机后抬眼扫视一圈,工地附近都是男人,唯独有一抹身影很独特。
这是一个穿着连衣短裙的女生,露出的胳膊和大腿在太阳底下白皙发光,踩着一双透明的水晶凉鞋,脚指涂着鲜艳的红色指甲油,挑染的酒红色长发披在肩膀上,五官虽然不是绝美,但是浓妆打扮看起来异常的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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