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巴树
宋明晨神情有些恍惚，他又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认真的想了想各个方面的细节，觉得没有问题了，他拨通了秦路民的电话。
“喂，秦书记吗，我是宋明晨，有件事我需要给你汇报……”宋明晨挑眉看了尚福海一眼。
尚福海这厮自觉的往门口走去，虽然基本把事给挑明了，可有些情况下，做人还是得自觉，决不能太嚣张了。
秦路民静静的听宋明晨汇报完之后，他顺手拿笔往笔记本上记了几组数据，等宋敏晨那边说完了，秦路民说：“他的意思是他愿意接下东云面粉厂，但他想换种方式付款，对吗？”
“秦书记，大体是这样的，兹事体大，我需要找你商议。”宋明晨说。
他自己决定不了，这里边牵扯到的利益太多，一个搞不好，他就翻船了，到那个时候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老宋，我得批评你两句”秦路民突然来了这么句话，把宋明晨给整蒙了。
还没想白自己哪里做差了，就听到秦路民又说道：“我们的本地企业家有这份心思帮助我们本地老旧产业体系升级，也有心帮我们的困难老百姓尽一份心力，咱们俩作为东云的带头人为什么不答应他的一片拳拳之心，这样的事情我们还应该鼓励，让东云其他的企业家也看看为什么人家能够成功，看看他们的社会责任心……”
说到最后，秦路民重重的说道：“我个人觉得非常有必要对这件事进行正面的宣传报道，我们还要形成一片《东云纪实》，让其他人也能够时时阅读，记住那些对我们东云在发展过程中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人或者企业，他们必将载入东云历程之中。”
宋明晨秒懂：“秦书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件事情我亲自督促，一定把这个新闻报道出去，我们不能让对东云发展有巨大帮助的人还是默默无闻，我们也要让其他的兄弟单位看看我们东云的好儿郎的风采。”
“好，老宋你先把面粉厂现场的问题处理一下，过两天我们上会形成会议纪要，通过一下这件事情。”秦路民最后指示。
都是老狐狸了，说的再怎么冠冕堂皇，戳破了那层纸，谁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宋明晨这头挂断电话后，那边在门外等着的尚福海都不用他叫就进来了，谢志刚和安晓辉也跟在身后走了进来。
刚才在门外，尚福海已经把解决办法给谢志刚和安晓辉二人说了，他们听完之后心里都默契的冒出一个念头：“老板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真是无耻加不要脸。”
这也就罢了，再回到会议室里，和宋明晨朝面之后，俩人听了宋明晨所说的一番说辞，更感觉世界有些崩溃。
“尚老板，我刚才给秦书记通了个电话，秦书记让我代他转到他对你的感谢，他说感谢尚老板以及东云食品厂和东云面粉厂对东云老百姓的付出，对组织和领导班子的认可，另外秦书记还特别叮嘱这件事情一定要促成正面的宣传，下一步我们计划在东云面粉厂的问题解决了以后，会专门录制一个《东云纪实》，就是记录在东云的发展过程中对它有过重大帮助或者重大资助的人和企业，还希望到时候请尚老板能够配合一下。”
“另外根据秦书记的指示，这件事情我们也会形成一篇通稿并上报市里。”宋明晨一脸严肃的说。
尚福海拧巴了，谢志刚和安晓辉直接傻眼了，打着雨伞说晴天，这特么也行！
第378章 申请破产
尚福海一下子抓住了这番话的本质，他说：“这么说，是答应了？”
宋明晨就是不正面回答，他开口讲：“秦书记对尚老板的提议很认可，他表示东云还有很多的贫困问题诚待解决，碰上了尚老板这种一心为人民的良心企业家，治下有东云食品厂这么有良心的工厂，他也很欣慰，关于东云面粉厂的问题秦书记和我一致认为可以上会讨论，时间关系，今天是来不及了，一周内我们会给出正面的答复！”
“得嘞”尚福海头晕，绕来绕去就是没个正面回复，感情说了一大堆话还是同意了呗！
费劲巴拉的说了这么大一堆，其实就一句话，‘我们同意了’。
真有必要搞得这么云里雾里的吗？
谢志刚和安晓辉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姑且就这么着吧，他们发现有时候做人不要脸了还是有好处的，就说眼前这个收购东云面粉厂的事情吧。
看起来尚福海一张嘴就扔出去了三千万，还承接了厂里的债务和员工的欠薪、遣散费问题，可是你仔细想想，这笔钱多吗？
有多少的债务还不清楚，但是谢志刚知道一点，东云面粉厂的面积比东云食品厂只大不小，当初东云食品厂单纯的买下那块地皮来就花了300万，但这个相对来说真的只是小头，后续的地面硬化，基础建设，设备投入等等方面那才是大头，几千万的投资都没打住！
而很明显比东云食品厂面积更大的东云面粉厂，单纯从这些基础建设价值上来说，就远远超出了这个价值，当然了，这毕竟是个老厂，很多方面都要折旧计算的，可即便是再折，也不亏或者小亏。
当然具体亏不亏，这个还是要看最后的账目才能决定。
但话说回来，就算是真的在收购的问题上亏了，但是东云领导班子能眼睁睁看着他亏损就完事了？尚福海付出了这么大一笔利益，他们能没点表示？
傻子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尚福海通过这一笔交易既交好了东云的领导班子，又叫好了东云的政法委系统，那么以后厂里真有点什么事情，处理起来是不是更方便了？
人得往前看！
“尚老板，今天时间太紧，抽个时间再签一份书面协议，该走的程序咱们双方还是要走一下的。”宋明晨看着他问。
尚福海点头答应下来：“可以，如果时间太长，我不在这边的话，可以由谢总代我签字。”
对于这一点，宋明晨并没有计较，他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出去吧，我觉得工人朋友们正迫不及待的等着这个好消息了。”
“是的，他们肯定急切的想知道这个美好的结果了。”尚福海眼睛微微眯到了一块，究竟是不是真的是个好消息，可不一定。
最起码在尚福海的心里，很多人不会再出现在东云面粉厂二次焕发青春的录用名单里了。
爱特么去哪里就去哪里，爷这里是不伺候了。
跟在宋明晨身后一路回到高台上，宋明晨大踏步走上了高台，可刚才相比，这会儿他更加有底气。
周鑫鸿看到他和表弟尚福海一块回来的，特意看了表弟一眼，就看到尚福海朝他点了点头，眼神里意味难明，周鑫鸿心里还是有了一种猜测。
宋明晨从周鑫鸿手里接过了手持式扩音喇叭，他咽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所有面粉厂的工人朋友们，我们县委县府的领导班子一直没有忘记你们，他们刚才就在紧急开会磋商解决办法，经过已秦书记为代表的领导班子加急研究讨论，最后终于是拿出了一个可行性的解决方案，在这里我想给大家说一下……”
他这么一说，底下聚集的面粉厂所有管理层和一线工人们顿时都高兴的叫了起来，没法不高兴，就算是管理人员，可工资只能拿一半的滋味，回到家里都挺不直腰，没有亲身感受过那种滋味，谁也不知道其中的难处。
现在好了，这么一闹，县里竟然真的给解决了，简直太棒了！
人群中有很多人都围在了高志远的身边，他们知道今天这事是高志远带头闹起来的，那么他相应的也是最大的功臣，到了这个时候，想着自己马上就能拿到欠薪，拿到他们期待已久的全工资，心里的那种激动就别提了，进而对高志远更加感激万分。
高志远心里也有些窃喜，他心想过了今天，大家伙该知道他高某人的威望了吧。
“嗯，下一步我还得提提体检，皇帝都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了，我是不是也能干个主任啥的，要求不高吧。”高志远心里美美的想着。
紧接着大家伙还没高兴完，就听到高台上的宋明晨继续说道：“所有面粉厂的工人朋友们，给大家伙说句实在话，我们县财政也是资金紧缺，我们既要照顾到面粉厂，钢球厂，东云酒厂，我们还要照顾东云治下所有的教师职工团队……”
说到这里，宋明晨没再继续往下点，他话头一拐弯：“所以经领导班子加急讨论，我们将对东云面粉厂申请破产改制，其所得款项用于抵偿东云面粉厂欠下的巨额债务，以及拖欠的工人工资，员工遣散费……”
“哄”
如同一枚炸弹丢在了人群里，直接引爆了整个人群。
“破产，为什么要破产，那我的工作怎么办，不行，我不同意。”
“不能申请破产，我还没有同意哪”鼻青脸肿的杨庆昌也在一边跟着叫嚣。
但没人搭理他。
类似高志远之流的人也都蒙圈了，刚才他们还想着借助这一次突发事故，他们的个人威望上来了，这个事过去之后就有资本和工厂里谈一谈了，下一步是不是该给他们升职加薪，从此走向成功之路，迎娶白富美……
可万万没想到，一个个原本都期待着最美好的结果，等来的确实这么一个结果，这又从何而来。
紧跟着现场又有人喊：“我不同意，面粉厂不能破产，破产了谁还管我们。”
“就是就是，这是什么破注意，哪个领导定下来的，你根本不为我们考虑，你不配！”
“王八蛋，都是一群王八蛋，这是谁想出来的？”
“我要去上访，我要告你们，你们以权谋私，贱卖工厂，你们就是有勾结……”
“去你妈拉个比的，混蛋，无耻……”
“……”
这一个瞬间，整个现场成了菜市场了，甚至比菜市场还要激烈，还要闹哄，很多人眼珠子都红了，才不管什么县长副县长就在跟前，也顾不得旁边都是警察协警管制着，工厂都要申请破产给卖了，工作都要没了，这以后可叫他们怎么活啊，怎么活啊！
家里还有一大家子老小要养哪，我的天哪！
以往还没感觉如何，此时此刻很多人都觉得天要塌了，尤其一些人还有房贷，尽管之前工资发不全，可多少还有个盼头，起码知道下个月还能发点工资，可要是工厂申请破产了，以后还有没有这个厂真不好说了，他们这些人怎么办，怎么办，究竟要怎么办嘛！
彷徨，无助，不知所措！
都是居住在县城里的，或者东云周边的农村里的，在农村里过来上班的还好说，最起码家里还有地，还有一口吃的，农村的花销也少，忍一忍还能撑一段时间。
可家本身就在县城里的，没有房贷有积存的也能撑一下，那些有房贷没积存的，脸色当场就变了，挥舞手脚一副发疯了要闹事的样子。
可怜！
可悲！
可叹！
尽管不想承认，这就是你们闹事的最终结果，这就是你们自己闹，自己作，最终演变到了这一步。
宋明晨直接无视了眼前这闹哄的场面，他好歹是一县父母官，真硬起心肠来，按照流程办事，哪里会考虑极个别人的得失。
等场面上面粉厂的工人们闹哄了一阵，甭管是心里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精神受到大好和极坏的双重消息刺激下慢慢变得有些疲惫了，直接没有精神头了，宋明晨又打开了手持式扩音喇叭：“各位工人朋友们，我知道你们很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可这就是事实，面粉厂连年亏损严重，所欠债务巨大，县里想尽了各种办法，也确实拿不出更多的钱来了。”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为了东云下一步的发展，一些阵痛是肯定会存在的，但是我们不怕，有问题我们就去解决，就像东云面粉厂现在面临的问题，申请破产就完了吗？”
“没有完，申请破产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我们会找到更有实力的下家接收东云面粉厂，等到那个时候它说不定能注入更新鲜的血液，会发展的更好，这都是谁也说不好的事情。”宋明晨说。
“但是再找到下家之前，现在的东云面粉厂申请破产已经是势在必行，不可能再为了谁去拖延了，至于面粉厂的工人朋友们，我相信有即将补发给你们的所有欠薪和遣散安置费，短时间之内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我也相信你们很多人都是有能力的，能够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或者你也可以继续等一等，看一看东云面粉厂申请破产后的后续发展……”
第379章 事不宜迟
说完之后，宋明晨马上离开了东云面粉厂，回到了县委去见秦路民书记。
在离开之前，宋明晨亲自吩咐县公安局郭局长带人封锁面粉厂，要求他全力保证面粉厂的一草一木都不能被破坏。
与此同时，宋明晨也指示郭局长带人看住了东云面粉厂的厂长杨庆昌等一干中高层管理，也让他安排人看住了几个在今天这一波闹市中带头的人，如高志远之流早已经被周鑫鸿给记在了心里，不是不算账，是还没到时候。
尚富海也安排谢志刚和安晓辉开始联系第三方专业评估机构对东云面粉厂进行资产评估，对东云面粉厂现有的财务和相关债务进行全部清算，他答应了接收东云面粉厂，就要把这家工厂给整明白了，不然接过来之后还是一笔烂账。
“鸿哥，事不宜迟，我这边马上安排人开始找人进行资产清算评估，在这之前，得麻烦你找人帮我把工厂给看好了，可不能让人给钻了空子，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尚富海特意找到他表哥周鑫鸿，点出了这一点。
不怪他先小人，往往一家公司的破产清算就伴随着工人闹事或者资产转移这种肮脏事，尚富海不去管那些曾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肮脏事，但他不允许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周鑫鸿点头答应下来，不用他去安排，刚才宋明晨临走之前就安排郭局长了。
宋明晨也不想这件事情眼看着要解决了再横生枝节，那样纯粹是和他自己过不去，和秦书记过不去。
且说宋明晨回去见到了秦路民之后，他说：“秦书记，事不宜迟，我认为咱们还是提早上会通过了这件事情，东云食品厂的尚老板那边也好转账解决面粉厂职工的欠薪和遣散费问题，这个时候实在不宜再多生事端了。”
秦路民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心中有了计较：“可以，着急其他几位常委吧。”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面粉厂的职工还聚集在工厂里没有走，他们还在等着县里的领导给他们一个准信。
度过了刚知道工厂要破产时那种悲戚无助的彷徨，这会儿静下心来之后，足足有尽八成的人心思已经转到了县领导承诺的会尽快给他们下发欠薪和遣散费的问题上来。
过够了手里没钱的日子，这回儿他们极度渴望这两笔钱抓紧到手。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当时间横移到了下午五点多，天边的太阳早已经落了下去，没有了阳光普照，外边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穿的稍显单薄的开始感觉到浑身发冷，现场响起了一阵连绵的跺脚声。
“真他吗冷啊，到底什么时候能给个准话。”
“谁爱破产谁破产，把钱给老子结了就行。”
“今天还有戏吗？家里的孩子还等着吃饭哩”
“你们说那几个还没走的人是干什么的，我可是看着那个小年轻的刚才和县里的领导说话了，看样子很熟啊。”
“老尚，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年轻人很熟啊，你看他像不像咱村里尚勇大哥家的大小子”
“咦，你别说还真是像，我再看看……内娘的，那就是尚富海那小子吧，我刚才还没注意，他在这里干什么？”
当街上华灯初上，面粉厂里路边的灯也亮了起来，一帮面粉厂的工人还在这里扎堆聚集着，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也有人好像认出了尚富海，但又不太确定，实在是眼前这个场合不对。
尚富海可不知道他被人给认出来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东云就那么大，他收购面粉厂这事也没打算瞒着谁，一笔掏出两千万现金，一千万价值的货物，难道就是默默无闻的看着别人装逼？
那直接不是他的性格。
“谢总，董经理那边账目核对的怎么样了？”尚富海给谢志刚打了个电话，问他。
无他，工厂的资产折算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处理完的，那个就先不管他了，尚富海想着先搞清楚面粉厂到底欠了工人多少钱的工资，还有工人的遣散费又需要多少，这两笔账不能糊涂，他要实打实的准备现金的。
为了整明白这件事，尚富海在临时征得宋明晨的同意下，在周鑫鸿和县公安局郭局长共同监督下，安排了东云食品厂的财务经理董燕带着她的财务团队进驻了东云面粉厂的财务科。
查账！
没错，就是查一下账目，他既然要接手东云面粉厂，那就不能是一笔糊涂账，欠员工的工资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他一分一厘都不会多给。
这个时候是生意，不是人情！
谢志刚也着急抓紧拿出个结果来，可董燕董经理下午就带着她的团队过来了，已经整整三个小时没出过面粉厂财务科一步了，一帮人真可以说都是憋着尿在干活。
“老板，您别急，董经理那边已经在加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谢志刚说。
尚富海点头。
安晓辉问：“老板，您这是打算今天把欠他们的工资给发下去？”
尚富海看二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是安晓辉：“这怎么可能，我就是想要个明细，准备一下钱，别说今天了，明天我都不会发，一帮人能耐的不行，先晾他们几天再说。”
此时此刻的尚富海没有一丁点的感情用事，他甚至比平时还要冷淡。
安晓辉听着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他也没敢多问，一眼就能够从尚富海脸上的表情看得出他并不是很高兴，具体原因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