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长城上的王者 第217章

作者:点爷01

可时间和舰船数量都完全不够。

是紧急之下做出的仓促应对,想尝试抢救已经受困的前锋?

似乎如此,可早知如此一开始就摆横阵不就好了。先把前锋当炮灰送入险境,然后再慌慌张张地拉扯阵型去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是在玩什么?

莫非,是应对两面接敌新设计的特殊阵型?

可任攸伦横看还是竖看都琢磨不明白:这已经和史坦尼斯的海军打成一团的女王舰队,到底要怎么应对接下来铁舰队的大举进攻?

……

“轰隆隆~”

前线已经战成一团,为避免误伤,女王舰队中央的几艘载炮船都停了火,但安静还没持续两分钟,被重又被震耳欲聋的齐射声打破。

直到听见船员们的惊呼,扭头看到水手指指点点,并顺着他们目光望见船边的大朵涟漪和水花,攸伦才回过神来:对方调转方向,开始轰击自己的舰队了!

找死?

一道凶芒从未戴眼罩的蓝眸中闪过,受理智压制而蛰伏的恶念和杀欲猛然苏醒。

本还想让敌人多活片刻,但既然他们急不可耐地想要寻死,那自己就成全他们!

“传令,全速前进!管他史坦尼斯还是丹妮莉丝的船……今天不抓俘虏!”

比王家舰队更加沉闷的战号声响起,从一艘船传向另一艘,转眼之间,整支铁舰队的号角都被吹响,它们中有的是群岛居民自制,但更多的却是在劫掠七国的过程中抢得的战利品,它们来自天南海北,因而大小、音色也皆有异处。顿时,整个黑水湾仿佛都被此起彼伏的呜呜或昂昂声浸透……铁民们的战舰闻声开始猛然加速,拉着长度要以里来计算的宽广横阵,气势汹汹地朝北面已经战成一团的龙、鹿两家舰队扑去。

攸伦有资格狂妄,虽无号称的一千条那么多,但今日参战的铁民船只,确实要比史坦尼斯和丹妮莉丝两家的加起来还要多……上百条!

对于前两位拥戴和承认者皆甚众的国王而言,这场海战也许只是整个对君临争夺战的一部分,但对铁群岛和鸦眼攸伦来说,这却是赌上“国运”、真正在世人面前亮相并显露野心的一战。

这一仗他不仅得赢,而且得打出震动七国乃至狭海两岸的战果来。

而想要实现如此目标,没有比一战全歼史坦尼斯和丹妮莉丝的舰队来得更好的办法了!

攸伦本不敢奢望能完全实现这一目标,但眼下史坦尼斯舰队不留余力地全军进攻,而小女王的海军却出昏招应对,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

上百座船头劈开蓝色水面,而在他们的正前方,女王那疑似防了铁民一手的古怪战阵却显得臃肿而反应迟钝:前阵,陷在与王家舰队的贴身混战中;中阵,一半在徒劳地尝试救援前阵一半在慌慌张张地进行机动;后阵倒是勉强处在面对南方的可接战状态……然而,在整支舰队都难以对抗铁舰队的情况下,这区区三分之一舰船,又能坚持奋战多久呢?

庞大的阵列仿佛一张巨大的渔网般向场中正在激烈相争的“鹬蚌”包了过去,因为船实在多出太多,铁民们不仅能够轻松实现两翼包抄——同时对史坦尼斯和丹妮莉丝舰队,还有余力派出速度最快的轻型长船进行绕后背刺。战局看上去毫无悬念,但进攻方依旧不敢大意。无论是北境与守夜人合作搞出的冰峡港舰队的小而精悍,还是前几日黑水河畔赠地军以几百破数千的惊人传闻,都让他们心中警钟大作。

铁群岛在那该死的守夜人身上已经吃了好几次哑巴亏了,这次绝不能再翻船!

铺天盖地的舰队船只甲板上,到处有水手们跑来跑去的身影——他们在分发水桶、湿布和盾牌。长城守军所使用的爆弹和野火给铁民们带来了深刻的印象和巨大的心理阴影,如果这次再遇到,至少他们对这两件杀器做了针对性的准备。

太阳渐渐开始西沉,伊耿高丘的巨大阴影开始从海岸边的小小一团变成一把狭长的巨剑,以惊人的速度自西向东扩散,眼看就要盖过激烈厮杀中的第一战团。顶着不间断的炮火轰击,铁舰队逼近了丹妮莉丝舰队。对方显然也看出了“宁静号”的旗舰身份,炮火乱射中也重点照顾了一番这艘黑帆红壳的恐怖战船,船身已经中了一发炮弹,但攸伦依旧毫不畏惧地站在船头,面不改色地指挥着舰队的进攻。

攸伦不能让人看见自己躲避炮火的狼狈模样。

以他率领的这帮乌合之众的士气热度,大概有点风吹草动和不对劲之处,都会顷刻间出现崩盘的危机。

阵型已经被史坦尼斯搅得不像样的女王舰队艰难地将后阵的船只拉到了整支舰队的南面,排布出一条对着铁舰队的单薄阵列,那是几十艘俘获自瓦兰提斯无敌舰队的大船,每一艘都有不逊宁静号的吨位,排成横队粗看一眼还颇有威慑力,若真补充了船员,说不得能扛住自己的第一轮攻击,但只待两翼合围……

攸伦将手中巨大的长柄斧从一手抛到另一手,依靠这种无聊的重复动作才能遏制住此刻内心的狂躁和嗜血冲动,他扫视女王舰队迎上来的那一排战船,准备从中挑出最倒霉的一艘来亲自对付。

瞳孔猛地放大——他忽然看到了一条有些眼熟的长船。

两百尺长的黑色流线型船壳、一人合抱粗细的巨大桅杆、上百条长桨、足够两三百人站立的甲板……外加船首的一座毫无花哨的硕大钢铁撞锤。虽然形制上依然属于长船,但其设计和建造考虑的却更多是作战、制海而非劫掠。

这么大的船到处有,但这个形状的巨型长船,却是整个世界都屈指可数。

就算化成灰,攸伦也不可能认不出它来:这正是被自己支走离开铁群岛去往了弥林,结果因为吹响龙之号角而殒命龙焰之下的弟弟——维克塔利昂·葛雷乔伊的座舰,曾经铁舰队得旗舰,“无敌铁钟号”!

是自己那愚蠢的弟弟死而复生来与自己为敌,还是哪个混蛋,敢在这节骨眼上触自己霉头,拿这条碍眼的船来挑衅自己?

——

第612章 大海战(下)

被攸伦支去弥林的所有铁民船只都在西线与王家舰队生死相搏,只有“无敌铁钟号”这一条孤零零地混在来自瓦兰提斯的被俘战船中迎着铁舰队而来。

如果鸦眼足够小心谨慎,光凭这一点,便够他起疑心并警觉起来。

但攸伦的字典里没有“怂”这个字——他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跟着感觉走”,一路莽出来的!

他刚想下令宁静号向那条不该出现的长船靠拢,却发现对方也是目标明确地朝自己而来,没有降帆的它速度如此之快,甚至将两边的友方舰只都遥遥甩在身后……就这么一船当先、笔挺挺地朝全由群岛主力长船构成的攸伦舰队第一阵列核心冲了过来。

“泓洋巨怪号”和“夜行者号”也发现了这条突出且显眼的巨型长船,一边向其投射着远程攻击一边主动向“宁静号”靠拢以配合和保护旗舰。双方都是全速前进,又是相向而行,彼此接近的速度可以用惊人地快来形容。在喀啦一声仿佛将天空撕裂的巨大声响中,“宁静号”与“无敌铁种号”这两艘新旧旗舰狠狠地迎头相撞,巨大的撞角毫无悬念地嵌进彼此身躯,力道之猛让没有倚靠固定设施的船员全部毫无形象地扑倒在甲板上……

双方都是加强加固型的战舰,这一撞所致的破坏虽大,却没有带来毁灭性的影响,船只的晃动尚未停止,攸伦便急不可耐地跃下船头,落到了对方甲板上。

他想杀人,想让自己的战斧和盔甲饮血。

无敌铁钟号的前一任主人不仅是他的亲弟弟,还是在铁民内部深得人心的舰队总司令,所以即便再嫌他碍事、再不惧世俗目光,攸伦在坐上海石之位后也没有公然对维克塔利昂进行迫害——而是选择了将其远远地骗去世界另一端,用阴谋让他永远无法再回来。

对人的计谋得逞了,但船却阴魂不散地又回到了维斯特洛!

今天,无论这艘船的新主人是谁、来自何方,他都一定要亲手将其脑袋剁下,用他的血和舌头,来献祭那位忽然不再与自己进行对话的伟大存在!

……

船长兼国王毛毛躁躁地跳上了敌船,水手们赶紧慌慌张张地举着蒙了铁皮的木盾、浇了海水的湿布跃过舰舷跟了上去,鸦眼力大无穷不假,身上的瓦钢铠甲也坚不可摧,却是挡不住野火灼烧的,万一对方使用燃烧武器防御,那就要他们来紧急灭火救驾了。

但无敌铁钟号那与宁静号一般宽阔庞大的甲板之上,却压根没有前来抵抗接舷战的士兵身影,只有来来回回慌张跑动着的十几个水手,全都在攸伦跳上船的瞬间便扔下手中的一切工具抱头向船舱内逃去,只留正憋了满肚子怒火和杀欲却无处可撒的攸伦,想痛宰敌人都找不到对手。

“一帮懦夫!”鸦眼咆哮道,“你们的船长呢,让他出来受死!”

“阿叔,不用费力气找了,我就在这里。”

清脆的女声出现在这种场合实在怪异到极点,攸伦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正俏立于船舱入口前的阿莎。

与上次在派克岛时见到的“从守夜人魔爪下幸运逃脱”的她相较,自己的侄女今天显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贴身的作战劲装勾勒出她的纤腰长腿,手中的战斧和圆盾则挑明了与自己的敌对关系……至于皮布料上染着的那如最深沉夜色般的漆黑,则仿佛在叫嚣着喊出这句话:“没错不装了,我就是守夜人的走狗!”

“亲爱的阿莎宝贝。”攸伦怒极反笑,面露狰狞地朝女郎缓缓逼去,“艾格那小子派你来杀我,你没能得手,阿叔再送你回去干掉他,你似乎又失了手……啧啧,你说,你这小丫头到底还能办成点什么事?”

“我也许是办不成什么事,阿叔,但至少有一点我能确认。”阿莎丝毫不为所动,只用战斧拍了下盾牌,“待到女王骑龙进入战场,看似庞大不可一世的铁舰队便将应声土崩瓦解。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时之地!”

“哈哈哈……精神不错!但你的水手们,似乎不怎么认同你的观点哪。”

攸伦说这话是有原因的——短暂的对话中,船面上能见到的敌人已经悉数通过阿莎身后的舱门逃入了船身内,露天甲板上,除了紧跟在攸伦身后拿着木盾、湿布防备着并未出现的爆弹和野火的宁静号水手,便只剩下了海怪之女一人,连半个死忠都不见。

他很高兴,真的。

就算将疯狂人设做到了极致,他终究还是要顾虑群岛人的想法和言语的。

他弑过亲——不止一次,却从未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实施。今天阿莎出现在这里,身穿黑衣手持武器,还叫嚣着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终于给了他解锁“当众弑亲”这一成就的机会。

“手刃亲侄女”所能带来的刺激感,可绝非杀一个无名之辈可比;而“用至亲的鲜血来献祭神灵”,光是听一听都显得虔诚无比;最重要的是,这回,有无数人可以证明:是阿莎自寻死路!

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重来机会!

咧嘴一笑,攸伦不再废话:“好了,小妞,让阿叔来瞧瞧,你从‘异鬼杀手’那里学到了点什么本领吧!”

说罢,不等对面再还嘴,他便抄起长柄斧,带着如同开动的火车般一往无前的气势,朝阿莎猛冲了过去。

自己的侄女也是一把好手,看着她长大的攸伦对此心知肚明,她今日敢驾着“无敌铁钟号”来挑衅,必有所恃。但凭借着被魔药改造过的恐怖身体素质和那身价值连城绝无仅有的瓦钢铠甲,这世间没有任何武者是他的对手。

他以为会发生一场血亲之间的生死斗,一场惊心动魄、可歌可泣但最终以他的胜出告终,日后为吟游诗人们传唱的精彩交锋,但面对着他气势汹汹的攻势,阿莎根本没以中规中矩的战技接招,而是一咬银牙,用尽浑身力气将手中的战斧朝他掷了过来。

嗯?

就这?!

飞斧又不是阿莎头一个发明,当然不可能打攸伦这种老练战士措手不及,感觉奇怪,攸伦头一偏躲开了这柄飞舞的小玩意……刚要出言讥讽,却发现阿莎微蹲下身,腰腹发力,双手将手中剩下的圆盾,也当作飞盘朝他甩了过来。

挥动长柄斧,攸伦将那面飞盾轻轻一拨挑飞,但前冲之势却已经随着接连的躲避和防御动作被打断,正要再放些狠话然后就宰掉手无寸铁的对手,阿莎下一步却做出了完全出乎他预料的动作:

她向攸伦抛完手中武器防具,便毫不犹豫地转身,逃向了船舱之内!

“跑?”攸伦怒喝一声,想也没想便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他不是想不到前面可能有陷阱在等待,但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就算她在船舱内设下什么机关埋伏,攸伦也有信心能在中招前逮住这该死的小丫头!

没有油灯也没有火把,忽然从明亮的室外进入船舱内,视野内的一切顿时都变得昏暗难清起来。但作为和“宁静号”、“泓洋巨怪号”等船只出自同一批造船匠之手的巨型长船,“无敌铁种号”即使在船舱内部构造和布置上也与前两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同样铁民出身的攸伦带着一票哑巴水手在狭窄的通道和一路狂奔,左转、右转再下阶梯,始终紧跟在逃窜的阿莎身后,终于在闪过最后一个转角进入一处门扉内后,将她堵在了一个似乎是仓库的舱室内。

什么味道?

攸伦皱了下鼻子,感觉自己好像走入了一堆臭鸡蛋,他看到了房间中阿莎的身影,她正费力地将窗板掀开,将窗边的一堆似乎是绳索的东西举起扔了出去……借着射入船舱的光线,他发现进了一个满是架子的房间: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小木桶被严严实实地堆放在架子,还用大量绳索固定捆扎以防位移,一点火光引起了他的注意:定睛一看,身旁架子上居然有条细细的线,头上正刺啦刺啦地迸溅着火星。

野火!

这个词汇瞬间闯入他脑海,这个房间的桶内一定都是野火,这臭丫头,竟然想在这里和自己同归于尽!

说时迟那时快,攸伦抄起长柄斧,用尽浑身力气来了个凶狠的横扫,将那根导火索连同绑着的木架支柱一起斩开,断下来的火线头子在地上无助地燃烧旋转、最终燃尽了最后一段,熄灭化作一小缕白烟。

“嘿嘿嘿……”为自己反应迅速而感到得意的攸伦龇牙咧嘴地回过头来,却见站在窗边的阿莎轻蔑地一声冷笑,转过身去,弯腰发力,像一条美人鱼般跳起,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从那小小的船舱窗洞内跃了出去,跳进了海中。

跑了?

能跑到哪去!

凛冬虽眼看就要结束,但回升得快的只是气温,海水可依然冰冷刺骨,跳进水里的人,就算不去管她,片刻之后也只有冻死一个下场。

攸伦追到了窗边,探头出去望见了在水里一沉一浮正在游离战舰的阿莎,炽热的杀戮欲几乎让他跟着跳下去,但那可怜巴巴的丁点理智在最后关头勒了他一把。自己是铁群岛之王,这场盛大海战即将胜利一方的总司令。激战中跳进海里去追杀一个已经失势的女人,一来一去会浪费太多时间,一旦所率的那帮乌合之众临时失去指挥搞出什么蠢事来影响战斗结局……

他愤怒地一斧头劈进船舱壁,将窗框都几乎砍裂,压下仍未消去的火气回过头来,没好气地瞪了眼傻乎乎跟来的一帮哑巴。

“将船上所有人都干掉,留一打人操控船只,要是弄沉了它,我就把你们都喂鱼!还有,把这间屋里的野火都搬……”

他忽然住了嘴,想起了阿莎跳下船前的那声冷笑。

扭头左右观察,攸伦果然发现窗边这排架子的末端还有一根导火索在燃烧,而这一排架子另一边得那一排架子尽头也有一颗小小火星……

愣怔了四分之一秒,攸伦意识到大概率这屋内的每一个架子都有一根已经点燃的导火索,阿莎是绝来不及在短短一秒内点着那么多导火索的,先前钻入船舱的那帮水手,他们不是在逃命,而是下来准备陷阱了!

一、二、三、四、五……来不及数到底有几排架子了,带着狂怒和不甘,攸伦扭头扒住窗沿,也钻出船舱跳了下去。

——

第613章 刺“王”

铁岛之王噗通一声落入水中,在惯性作用下瞬间被没过头顶消失在海面上,冰冷的咸水透过身上的每一处缝隙渗入衣物与肌肤做亲密接触,顷刻间让他重温刺骨的寒。

惊怒交加且张不开嘴,攸伦却想哈哈大笑。

和青绿之地的怂包们不同,铁民在海战中总是尽可能地全副武装——在群岛的文化里,死在海里的人能够直接去淹神的流水宫殿欢宴,所以比起因为身着重甲而导致落水后溺毙,他们更怕跳上了敌船却打不赢接舷战。

而鸦眼穿的是瓦雷利亚钢甲。

瓦钢的密度只有铁的三分之一,各项物理性能却远超后者,想实现同等防护效果只需一半厚度,两个因素综合起来便导致:瓦钢甲的重量通常只有铁甲的四到五分之一。

虽说这数据还没有夸张到能带穿戴者浮在水上的程度,但在人体本身浮力以及盔甲和衣物间所包裹空腔的共同作用下,他不会像穿铁甲的落水者一般……直挺挺地沉入海底。

憋住一口气,攸伦扔掉手中战斧减轻分量,四肢并用,像青蛙般奋力向水面游去。

头才露出水面未及喘一口气,身后的“无敌铁种号”便炸了开来。

持续不断的炮击已经让战场上的所有人几乎熟悉了“轰隆”声,但这一响不一样:如果说火炮的震响还只是远在天边的闷雷,让闻者心头一颤、菊花一紧,那堆满两个船舱的火药桶爆炸就是在人脑袋上狠狠砸了一锤——正对着耳朵的那种。

黑水河口的汪洋之上,三方合计成千条各式船只、上万名来自七国——不,全世界各地的士兵在彼此混战、厮杀或驾船向敌人冲去……但即使是远在两三里外正与无垢者搏命缠斗的史坦尼斯王家舰队水手,都被这声令人胆寒的巨响震得耳朵发麻。

无数人停下手中正在进行的工作或战斗向声音来源方向望去,只见铁舰队第一战列核心处,被包括“宁静号”在内的三艘庞大长船包夹围困的“无敌铁种号”,中间部位仿佛侧漏般冒出两团巨大的火球——在黑火药飞速燃烧膨胀出的巨量气体作用下,这艘制海用长船厚重坚固的木壳就像摔到地上的鸡蛋般被轻松地崩裂、挤爆、吹飞,在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作用下整船被折断为前后两截,后段被炸推出去十几米远才翻滚倾覆着开始下沉,而前段则因为与宁静号的撞角互相嵌入彼此船身,就这样挂在它前头,让本身承受的冲击力全部通过前部的冲角再作用到了宁静号上,仿佛第二次发起冲撞一般,在后者的血红船壳上夸嚓一声再撕开了段缺口。

对远处的观众们而言,这场爆炸纵然声音再响再振聋发聩、火球再大再震撼人心,也不过就是让他们鼓膜生疼眼睛发酸、瞠目结舌呆立原地片刻罢了。

但身处炸点附近的人可就没这么惬意闲适了,攸伦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灌满水的滚动木桶里,爆炸产生的气浪不分水体人体地将周遭海面吹皱、推开、挤向四方,被卷入其中的铁岛之王只感觉天旋地转,零度的冰水狠狠地扑打他的脸庞,灌进他的鼻子和嘴巴。他挣扎、呛水,他不知身在何方、头脚哪个在上……魔药给予他的惊人身体素质在大规模化学反应产生的伟力面前显得那么渺小而不堪一击,在无边的混乱和惊恐中,攸伦依靠多年水性,聪明地选择了放弃抵抗凭感觉顺流而动,终于在窒息了半分钟后于渐渐平息的惊涛骇浪中短暂地探头出水面,他吐出积水,大口喘息,手掌拼命舞动抓住了一块刚刚飞过来砸中他后背的木板,像抱着一生挚爱般紧搂不放,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望向面前的场景。

这不是野火。

若是那种诡异液体,只怕这片海面上此刻已到处都是火焰的踪影,自己在浮上来吸入第一口气的瞬间肺就被烧成焦炭了。

片刻前他从中跳出的“无敌铁种号”已经不复存在,飞出去的后半截在几十米外尾部朝下咕咚咕咚地翻着泡往下沉去,前半截却挂在承受了小半爆炸冲击力的“宁静号”前头,千斤分量将后者舰身都拽得头部下沉尾巴上翘——这种程度的倾斜本不会对“宁静号”这样的大船造成致命威胁,但偏偏后者在先前的互相冲撞中船头已被撕开了一道裂口。

“无敌铁种号”半截船头的分量,刚好将船身上的大洞压得没在了水面下,海水疯狂地向船身内倒灌,在增加船只吃水深度的同时加剧了漏水,往复构成了一个要命的恶性循环。

只望了一眼,攸伦便判断出来:沉船只是时间问题。

两艘靠近的友方战舰中……“夜行者号”因为体型稍小,在爆炸发生时又侧对着“无敌铁种号”试图贴帮跳船的原因,不幸地承受了气浪侧冲被刮得翻覆,“泓洋巨怪号”则凭着更大的体型和稍远的距离幸免于难,但也被推出去老远,仍在剧烈地左右摇晃中。

爆点位置的正上方,一团上百尺高的柱状烟团仍在翻滚着向天空升去,如同给早已葬身龙口的维克塔利昂·葛雷乔伊和他的座舰竖起了一块苍白巨大的墓碑,在用爆炸震惊完世人后还要留下信标,让人们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膜拜,以及通知大家:铁群岛之王已经……

操!

攸伦猛然胆寒,他当然还没死,但摆成数里宽橫阵的铁舰队可不知道,他们只会看到“宁静号”挨了一发恐怖的爆炸攻击,然后沉入了水底!自己得尽快回到船上,让传令兵向周围船只发出讯号,阻止这支散沙般的海盗舰队瓦解!

顶着仍起伏未定的海波,他奋力向最近的完好船只“泓洋巨怪号”游去,但才游出十几米,水面传来的异常波纹便引起了他的主意,攸伦扭头观察四周,发现有人在向自己游来。

有那么片刻,他以为这是自己幸存的手下,但旋即反应过来,宁静号的士兵全都身着全甲,不可能落水后还浮在水面上,这是冲自己来的杀手!

困兽犹斗,被包围和陷入危机一下激活了攸伦刚刚被炸飞了的战意和杀戮欲,他怒目圆睁、怒吼着朝最近那人游了过去:“想杀我?尽管来试试!”

大概是胆怯,也许是自知不敌,被他盯上那人又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反方向游去。周围水面上布满了爆炸产生的残骸和碎片,一片狼藉,而攸伦又追得那么专心和迅猛,以至于当有人从水下接近并碰到他的腿时,他还以为是撞到了某块半沉半浮的垃圾……

直到那人揪着他的脚腕试图将他向水下拉,他才惊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