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长城上的王者 第231章

作者:点爷01

“这恐怕不行,哪怕只是暂时的隐忍和退缩,传播开来后也会让女王‘碎镣者’的人设崩塌,她很可能会顷刻间失去她赖以为依仗的无垢者和自由民兵团——这两支奴隶出身军队的支持。关税、贸易条例甚至现金财物上的轻微出血,只要程度不大到造成立刻的影响,就能压得住,但这些原则性上的问题……绝不能贸然松口,自弃正义和稳定性。”

“女王失去奴兵的忠诚,对你而言恐怕并不一定是坏事吧,只是看你有没有那个打算了。”提利昂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像要甩开什么似地摇摇头——他是来干大事青史留名的,而不是来劝好友当乱臣贼子的,“你忽略了时效,我派外交团队东渡狭海,你领军队西征河湾,两者间的讯息传递需要数周时间,这意味着,无论贸易城邦那边传来什么消息,都不大可能在西边分出胜负前影响你所率军队的士气——只要你能如所吹嘘得那般速战速决。”

“至于后续传出女王欲与奴隶主们妥协和谈的消息会对陛下人设造成的不良影响嘛,其实也有办法挽救,我会巧妙控制分寸,让奴隶主们既对女王放弃废奴抱有幻想,又不签下任何具有法律意义、将来可能会被打脸的条约和文书。待时间一到,王政府只管断然否定此传言真实性,并宣布我的外交策略违背了女王和首相的指示即可,以此为由把我撸下来只干财政大臣,再召回重换一批外交人员……至于这么做会造成的国际声誉的下降嘛,肯定无论如何也会比两面开战要好了。”

这可真是纯粹拖时间的权宜之计了,万一平定七国的最后一战略有不顺,便是个进退两难的下场。但幸好,在武器有碾压优势的情况下,河湾方面的战事绝对能迅速了结,让自己可以及时抽身回东线,收拾狭海两岸的一堆烂摊子。

艾格沉吟着思索片刻,最终咬咬牙:现在的情况是,自己被伊利里欧拿命摆了一道,需要朋友们帮忙善后,这是一场不会有完美结局的补救行动,想弄出万全之策是痴心妄想,与其快要走了还瞎指挥,不如放权给能人。

小恶魔,可从来不让他失望。

“我既已把事情交给你,便是信任你的判断和能力,我只将大方向和西征的可能时间表和后续打算如实相告,你在东边如何策应配合,只管大胆地根据情形随机应变,与女王共同决定便是!”

……

一番冗长的对话和讨论结束,马车恰好抵达了首相临时官邸,在守卫仆从们的张罗迎接下缓缓驶入正门,艾格率先踏下马车。

他本想叫人去喊弥赛菈,却见女孩正在大院里等自己,便朝她招招手:“梅芙,跟我一起进大厅,待客!”

提利昂小心地跳下马车沿,正想吐槽一下首相临时官邸有些破落和寒酸,抬眼便瞧见了正走近自己,却在见到他后瞪大了眼睛放慢脚步的金发少女,顿时双双愣在当场。

——

第652章 所谓命运(上)

一大一小两位兰尼斯特四目相对,三两秒后皆意识到不能在大庭广众下相认,便假装无事发生地一个左顾右盼打量院内场景,一个跑到艾格身边向他汇报起重新编排好的日程……边走边说地进了屋,直到后者屏退左右四下无人,提利昂才一把抓起弥赛菈的手,抑不住声音颤抖:“七神在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弥赛菈被素来亲近却阔别数年的小舅握住手,体会到他掌心传来的力道和温暖,感受着他溢于言表的惊喜和关心,既激动又惶恐,怯生生地望了艾格一眼,见他面带微笑脸上毫无异色,才放下心来。吸了吸鼻子后,她缓缓开口,简单但清晰地讲述起她从亲历“父舅之战”的君临城剧变,到被时任首相艾德·史塔克控制软禁,再到几经转手被送往到临冬城改名易姓成为狼家养女“梅芙·雪诺”,然后“机缘巧合”下得以与艾格碰头相识,并最终搭上守夜人南征的顺风车回到君临来的故事全过程。

那著名的三个“狮家孽种”里,乔佛里和托曼两个男孩的行踪是向七国上下公布的——披上黑衣永远失去王位宣称权,唯有弥赛菈这小姑娘,自红堡一别后便彻底消失在众人视野中,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生死不知。虽然心里明白这很大概率是艾德隐藏了她身份想要保护之的结果,但作为一个兰尼斯特,自家的侄女兼外甥女还需要依靠对头家族发善心来庇护的滋味,可着实让人不好受。

瑟曦虽不是个好姐姐,她女儿弥赛菈却自小就是提利昂最喜欢的家庭成员没有之一,这女孩可以说是世上所有兰尼斯特后辈里最能给他“亲人”感觉的那一个,用视如己出来形容这种亲近感都不为过。虽然她为避免引起舅舅的自责和担心而在描述中略去了颠沛流离受尽冷眼的不愉快部分,但也曾落难过的提利昂哪能想象不出……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在举目无亲的情况下独自寄人篱下生活数年之久的心酸和凄苦?

兰尼斯特家曾多么兴旺强盛、位高权重,却一度沦落至岌岌可危到连小辈的人身自由都护不住的地步,想到此处,提利昂便只觉心脏被一只大手攥紧,眼睛都骤然发酸,费了好大努力才忍住没落泪。饶是以他一贯的伶牙利嘴,也一时间结巴和语无伦次起来:“很好……你,你没事就好,天……瞧瞧,感觉就一眨眼功夫没见,你都长得比我还高了……真好,好极了!”

“我在赠地期间接待过来看弟弟的她,还得了这姑娘几个有趣的建议,算是欠她个人情。后来随女王南下于临冬城暂时落脚以作休整的时候,弥赛菈找到我,说她在史塔克家过得并不开心,希望我能将她带离北境。这一路过来,她一直在我身边做些文书、助理的工作”艾格笑着旁观这对长幼令人唏嘘的重逢,在旁解释道,“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又身份敏感,一直在我身边终归不妥。我寻思着……你既是她的舅舅,又一向比她父母办事牢靠,会是个合格的监护人,由你来安排她的出路和未来,再合适不过。”

***

让弥赛菈与提利昂碰头,这并不是艾格疏忽大意或心血来潮下的冲动决定:前者是自己的助理和秘书,后者是坦格利安王朝的财政大臣和他艾格·威斯特的老友兼好帮手,想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况下让这两位始终彼此避而不见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与其做贼心虚地这防那防,还不如找机会大大方方地在可控局势下安排一次重逢,对大家都好。

他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谁想这时机忽然就迎面而来撞到了他的脸上。

艾格确实将弥赛菈带离了临冬城,但原因可不是方才所说的出于好心,而是因为她无意间撞破自己装病期间起身活动的场景,才让他不得不果断扣下之并将其带在身边。

当时,那场意外可着实把他们二人都吓得够呛,但近百天过去,双方的不安和恐惧都已经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淡化消散了个七七八八。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弥赛菈得以进一步感受艾格的个人魅力和其所代表革新派散发出的蓬勃生机,艾格也得以脱离读者、观众和“舅舅熟人”这样粗浅疏离的视角更深入细致地了解这位小公主的聪慧勇敢和沉着冷静……

伊利里欧和小伊耿加琼恩·克林顿这两组人是世上唯二可能会设法刨根究底去为瓦里斯寻找凶手报仇的组合,而这两者,前一位已经在半天前于临河门口当众毙命,后一组自己又即将率兵前去歼灭之……今时今刻,艾格忽地就不再担心弥赛菈会将所闻所见泄露出去。

除开对她办事靠谱、值得信任和“小嘴够紧”等感性印象外,也是相信她有能判断出“把此事捅出去对自身、对兰尼斯特家族都没有任何好处”的理性头脑。弥赛菈不会出于紧张或惶恐就大脑一片空白地做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就算将来有一天她决定将此事和盘托出告知提利昂,也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变故,导致他和提利昂产生了嫌隙,以至于后者为首的兰尼斯特家决心要不择手段地对付自己。

若事情真走到了要弥赛菈出场做人证指控自己谋杀女王臣属的地步——不自白身份,她的证言毫无效力,而自白身份,她又首先是弑君者即女王杀父仇人的后代,其次才是证人,而这几乎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同归于尽式做法。

更别提,以自己的处事原则,若矛盾和对立真走到那一步,他是绝不可能让对手占据先机的。

地位权势尚不如人时他都敢于先下手为强地亮剑,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反倒会怕事?

***

“唔……”提利昂自然猜不到自己的好友和外甥女间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听闻艾格欲将其交给自己的他只觉理所当然,点了点头便重新望向弥赛菈,“好孩子,我不是顽固迂腐之人,这事我让你自己做主,你想要去哪里,怎么生活?只管告诉舅舅,但凡我能做得到,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满足你!”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完全愣住,呆立原地片刻后才扭过头来,眼中泪光微闪地望向艾格:“大人,是我的工作没达到您的期望和要求,所以您要赶我走吗?”

艾格收起微笑,郑重地朝她摇摇头:“不,你是个聪明又机灵的姑娘,无论是行政助理、生活秘书还是小小幕僚,都胜任得非常好,我甚至怀疑离开你后还能不能再找到和你同样称职的助手,但这不该是你的命运,我不能因为一己私心替你决定未来。待会你简单交接一下工作,吃过晚饭,今天就跟你舅舅走。”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因为若是以征询意见的方式提出此事,以这姑娘的谨小慎微,只会觉得这是对她的又一次考验和试探,只怕反倒要害怕委屈起来。而若是她紧张之下拒绝离开仍旧留在自己身边,又要让提利昂怀疑自己是在拿弥赛菈作人质……这就完全违背了他今日将提利昂带来的初衷了。

他希望的是提利昂出于感激而投入十二分精神和努力为自己牵制东线的危机,而非感觉受着逼迫为他干擦屁股的烂活。

事实是,艾格已经完全信任了弥赛菈的可靠,只是终究过不了自己这关:胆小多疑、又想要平衡军功派和旧贵族派势力和影响的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自身行程安排全都被一个小兰尼斯特了如指掌,甚至渐渐开始转向直接由她来制定的感觉。

得到清楚回复的弥赛菈感受到艾格的好意和决心,意识到他是真希望自己跟提利昂离开,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去,视线毫无焦点地看着空气出神思索片刻,再抬头看向提利昂时,目光已然重新变得坚定清澈。

——

第653章 所谓命运(下)

“舅舅,我感激父亲母亲将我带到这精彩的世间来,也谢谢您多年来的宠爱和关心……但关于想要去哪里、怎么生活,我有自己的想法。”她挺直纤细的腰肢,高昂起圆润精致的下颌线,忽然从一枚萌软妹子变得棱角锐利起来,“我跟你走,无非就是几条出路:要么回凯岩城与母亲团聚,要么呆在你身边共同生活,要么就找个殷实的中等人家,以私生女身份委身相嫁,从此隐姓埋名地度过这一生。”

弥赛菈一反常态的语气表情引起了屋内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注意,他们都没有插话,而是移来视线,静听女孩发言。

“前两种选择说是‘选择’,其实都根本不现实:一个年龄完全相符的金发女孩,忽然回到凯岩城或出现在你兰尼斯特公爵身边,就算认得出我的每个人都爱我都不会嘴碎乱传……可那些不认识也不爱我的人,只要长眼睛,又有几个会猜不出是怎么回事呢?在西境,在兰尼斯特家族的地盘上,也许没人敢欺凌轻慢于我,但——因为舅舅你一定能理解的原因,我不想和母亲呆在一块;而和您生活……我知道舅舅会照顾会爱护我,但周围人的目光和闲言碎语、以及得知消息的女王又会如何看待你我,谁能说得清、忍得了?我无法接受自己成为舅舅的软肋,对家族的威胁!”她抽了抽鼻子,生怕话被打断,语速情不自禁地加快,“至于最后一个选择,我若愿意接受,三个月前又何苦恳求艾格大人将我带离北境,而不留在那儿当‘梅芙·霍伍德夫人’?至少凯特琳夫人给我安排的‘未婚夫’劳伦斯,他的品行样貌我都略有耳闻,还不算没法接受。”

没有停顿等待提利昂出言劝说,弥赛菈立刻又将面孔转向艾格。

“大人,你说这不该是我的命运。”她哽咽一下,忽然眼角便遏制不住地涌出两汪泪水,话语几乎就要难以连贯继续,几乎是挣扎着拼尽全力才往下说,“我感谢您能为……我考虑,但事实就是,这话和没说……又有什么两样呢?”情感宣泄的大门缓缓打开,无数委屈轰然涌出,“我的命运不该是这样,可还不就已经是这样了?您以我的命运不该如此为由赶我离开,难道就没意识到,自己又是在想当然地——以自以为是好、是善的方式在左右我的命运?您和舅舅若真在乎我的感受,就应该连‘去留’这一点也与我商量,由我自己决定才是!而不是像今天这样,一个招呼都没打,就忽然冒出来,打算再次将我转手移交!”

***

弥赛菈心里很清楚艾格为何不与自己商量,也知道自己的指责不仅毫无道理还很直白过分,但她不得不如此。

身为一个女孩,她在这个冰冷残酷的男权世界里实在是没有太多与命运抗争的资本。

艾格大人和提利昂舅舅,一个是守夜人军团总司令兼女王之手,一个是凯岩城主和财政大臣……再考虑到女王的军队统帅和守备队总指挥“灰虫子”是个无垢者,并不算身体健全之人——面前这两位,就是此时此刻七国最有权势和第二有权势的男人了。他们无不有着可以眼都不眨就无视自己想法和意愿的身份地位,无不有着仅凭个人喜好和狭隘观点就任意摆布左右自己命运的能量和手段。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这两人:一个是久别重逢且深爱自己的血亲,一个是对自己颇有好感的熟人和侍奉过的上司——且都不是迂腐死板的传统人士了。

如果在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面前,她都不能勇敢地站出来剖白心迹,拼尽全力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人生,那她的命运,可真的会……

就这样了!

***

从没见过弥赛菈如此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模样,提利昂眉头一挑,意识到过去数年时光给这孩子带来的创伤和影响,只怕还在预料之上。

“所以,孩子……你的意思是,打算选第四条路:留在这里,而不是跟我走?”他没有装傻,而是真的很困惑,“我不是很明白,这有什么区别吗?”

提利昂舅舅不是顽固偏执、刚愎自用的外公,更不是思想偏激、动辄一条道走到黑的母亲——只要自己能说出理由,他是可能被说服的,但前提是:这些理由一定得非常切实牢固、无法反驳才行。

“砰”、“砰”、”砰”……

她正在同时顶撞维斯特洛第一和第二有权势的两个男人!

弥赛菈只觉自己小小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得仿佛要蹦出来,一股股热血被凶猛地泵向头面和四肢百骸,整个头脑和身躯在这一刻都仿佛被激活隐藏模式,为心灵深处的另一个灵魂所攫取控制。

她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虽然说服力会强到不可思议,但同时从世俗角度来看也大逆不道到极点,且充满了冒犯性和引人遐思、可能招致猜疑防备的危险思想倾向,会将她用以自保的“天真单纯”外衣整个撕开,暴露出底下并不雪白无污的真实。

但,为了能不再像一片浮萍般跟着江河流水随波飘荡,在难以自主决定的命运方向上顶出一个指向自己期望方向的小小变动,这场冒险,将是完全值得的!

“掌控感和安全感,舅舅。”

弥赛菈只觉意识离体而出,飘在半空中俯视着那个陌生的自己——说着平日绝不敢说的真心话。

“在詹姆舅舅和父亲决斗厮杀并闯出君临后,我前后经历了红堡梅葛楼软禁,严密盯控下辗转倒车、换船、转场式的赶路和在临冬城的养女生涯。那种被严严实实锁在房间内、车船舱室中……不仅难见天日,也全然不知外界正发生之事,甚至连等待自己的是生还是死都不知道的滋味,实在给我留下了深入骨髓的痛苦记忆。”

“在临冬城居住时,史塔克夫人和艾莉亚、珊莎等人都对我十分友善温和,我也能随意进出房间,想看天就看天,想晒太阳就晒太阳,没法昧着良心说自己不见天日。但对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以及这些变化中可能与我相关内容的掌控,我其实依然和一无所知没多少两样,人身虽然看似自由,但在居所坐落于北境腹心、四面千里都是异乡旷野的情况下,其实只是被囚禁在一个名为颈泽之北、挂着奔狼旗的巨大天然牢笼中——像一只被豢养的宠物般,对自己的命运毫无掌控和把握,只能努力摇着名为‘乖巧’和‘懂事’的尾巴,通过讨北境上至凯特琳·史塔克下至每一个士兵仆从的喜欢来赢得方便和优待!”

这些话别说外人听了会觉得她没良心,就连她自己都尝到了一丝没肝没肺的味道。

但,心里话一旦勇敢地说出来,天地却豁然开朗。

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滑落眼角滚落脸庞,语速也快到了仿佛刹不住车,但在精神上,她却仿佛冲破了一个瓶颈,不仅不再紧张和恐惧,甚至连结巴和哽咽都消失无踪。

“但这一切,都在这两个月得到了彻底的扭转。跟随在艾格大人身边,我不仅不用再担心受人轻蔑和欺凌,而且每日都能了解到七国乃至整个已知世界正在发生的重要新闻和事件,甚至还能参与到对女王所献计策和战略的制定和商讨中来!虽然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假借了艾格大人的威势和影响,并不是我自己的东西,但这种与权力核心咫尺之遥,能知晓一切也能影响把握一切的错觉,实在是给了我莫大的掌控和安全感!”

这并不算“把握了自己的命运”,她心里实际上很清楚,但在其它任何地方,她都需要无差别地讨好周围每个人乃至整个世界才能安心,只有在艾格身边,自己是“女王之手的助理和心腹”,除了需要努力讨得他的欢心和信任外,不用再担心来自外界和他人的任何形式伤害……因为她知道:只要躲在这个男人的翅膀下,他巨大而强悍的羽翼,便会像钢板一样,牢牢地将那一切恶意和伤害阻拦在外。

弥赛菈一把抹掉两颊上的泪珠,努力让自己显得坚定和信心十足:“而这种安全感,舅舅,请原谅我的直接——我的生身父母没能给我,曾经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的外公也没给我,对我照顾庇护有加的史塔克夫人也没给我……而您,哪怕贵为凯岩城主和财政大臣,也给不了我!哪怕这种感觉只是虚空幻影,梦境一场,我也愿意为了追寻之,而继续留在艾格大人身边!”

她深吸口气,吐出最后一句:“如果您真的爱我,请当弥赛菈·兰尼斯特已经死了,从此世上只有个叫梅芙·雪诺的女孩,深讨您欢心,让你愿意时不时便来拜访女王之手顺道看望之……这样我也开心,你也不受威胁,对大家都好的选择,何乐而不为呢?!”

……

自己的亲外甥女,嫌弃自己的权势不够强大,表示没法从自己身上获取安全感,反而要跟着另一个毫无亲缘关系也不可能娶她为妻的男人生活?

这对任何男性而言大概都会是个极为打击自尊心的消息,若是个暴躁易怒且不讲理些的混蛋,指不定会一顿无能狂怒然后硬将女孩拖走送回家族封地。幸好,提利昂作为小恶魔,一个天生侏儒,并没有那么旺盛无法压制的自我意识和死要面子的坏习惯。

他深深地与弥赛菈对视片刻,确信这是她的真实想法而非受胁迫所言后,便强抑住不甘和难过,握着女孩的手,在她期待和紧张的目光中,用抱歉的眼神看向好友。

“艾格,我知道这是个过分和让你为难的要求,如果你拒绝,我一点也不会责怪或记恨于你。”

来不及在心中欢呼,弥赛菈转向艾格,用哀求的目光死死盯住他。

她了解舅舅的脾气,对提利昂的纵容一般的疼爱毫不意外,但在艾格身边却只待过几十天,完全不敢说了解这个既像骑士又像恶魔、令人捉摸不透的救世主。更糟糕的是:如果舅舅不答应她的请求,自己至少还能在以后的岁月埋怨之,而若是艾格摇头,自己除了干出些自毁式的蠢事来恶心他外,实际上一点也没法奈他半分何。

被这么个天使般的小姑娘用这种眼神盯着无疑会引起不适,艾格只能移开目光,佯装未见。

一点也不会责怪或记恨自己?

艾格相信提利昂做得到,但不快和干活的积极性大降,却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事情稍微有些偏离预想,他本以为弥赛菈会假装不舍实则快活无比地逃离自己这个可怕的杀人犯回到家人身边,谁想这只可人的小小鸟……居然一番慷慨陈词后,表示呆在自己身边很有安全感?

这到底是自己无意识的PUA误打误撞让弥赛菈陷入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从而对他产生了依赖,还是她真的已经心灵受创极其严重,以至于非得紧紧抱着“权力”这一虚无缥缈的东西,才能获得扭曲的心安?

艾格暂时猜不透,但以后有时间慢慢摸清。

而此刻,他清楚的是:让提利昂欠下自己一个人情的心思,算是机缘巧合下依旧得逞了。

“既然你这么说,我难道还真能不给面子?”艾格带着半真半假的微微一缕不情愿,耸了耸肩,“那就让她再在我身边待一阵吧,随便她什么时候想清了再想离开,我都会给予祝福并交还给你。”

提利昂张嘴,正想客气地道谢,女孩却先一步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一个小女孩的力道,竟也能大到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谢谢舅舅!”

弥赛菈此举不仅是出于感激和兴奋,更多的还是因为:刚刚那番话几乎耗尽了她呼吸和心跳开始以来十五年间积累的所有勇气和胆量,她现在只觉灵魂虽回到躯干里,肉体却仿佛被抽干被掏空一样半丝力气都再提不上来,非得紧紧靠着舅舅借助他的支撑稳住身形,才不至于瘫软下去坐在地上。

——

第654章 熟悉的配方

一场细碎的小雨过境,阳光拨开阴云照向大地,很快驱散笼罩远方地平线的雾气。微风吹动树梢新芽,鸟儿们又开始鸣唱,一位窈窕少女走近窗边,却没停留欣赏窗外盎然春意,而是抬起双臂,啪啪两声将左右窗扇都干净利索地合上,将万物复苏的叽喳和沙沙声全关在了房间之外。

玛格丽·提——不,应该说是玛格丽·坦格利安王后的贴身侍女关好窗户,转回主子身后站定,继续旁听大会。

这是高庭最大的厅室,此刻挤满了乌泱泱一片来自四面八方的贵族:金树、葡萄藤、拉弓猎手、各色苹果以及蜂巢……凡稍微有点知名和辨识度、一个正常河湾人能说得出的纹章,在这间屋里几乎都能看到。

如此多的领主齐聚一堂自然事出有因:经过一个月的挣扎和努力,河湾集团“终止战争”——或者直白点说“向龙女王求和”的一切努力皆以失败告终,河湾商人们最喜欢的合作伙伴、现任女王之手、大名叱咤七国的守夜人军团总司令艾格·威斯特已于数日前率领大军从君临城郊的大营开拔,雄赳赳气昂昂地沿玫瑰大道向西挺进,此刻已经越境正式踏入河湾,直奔在场诸位而来。

屋内气氛若有实质般凝重,除了“正面对着自伊耿征服以来最强大、最不怀好意的敌人”这一现实原因外,还有一件事加剧了大家的紧张:河湾巨富、旧镇领主——据说财产数量不在兰尼斯特家之下,且保护着学城和教廷,实际影响力隐压封君一头的海塔尔家族无故缺席,不仅没派遣后续部队参与高庭集结,就连原先包围君临时所派那一小支象征性的骑兵都召了回去,赤衤果衤果地公开不看好这场对女王的战争!

不看好便不看好吧,河湾遍地是豪强,除了海塔尔家该来的全来了,此刻最不缺的就是兵和粮,缺席这不擅打仗的区区一家对整体军力的影响连十分之一都谈不上,可以说是无关大局、然而,三百年前的河湾王,园丁家族最后一任家主孟恩九世表示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的“怒火燎原”之役结局如何,七国上下没有比河湾人更清楚更能感受到切肤之痛的了。

这回,敌人还是有龙的坦格利安,己方这边还是海塔尔家族拒绝参战……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兆头简直坏到所有人都感觉头皮发麻、后背寒意上涌了。

对此,玛格丽和在场所有人一样,都只能在台下暗暗握拳:大敌当前,存亡之际,他们就算再火大,也没法主次不分地先掉头回去教训狂妄的海塔尔家。但,往好处想,在被打脸和遭受背叛的同时,一次绝佳的振兴和扩张家族权势的机会也摆在他们面前:海塔尔家在河湾历史悠久、势力根深蒂固,一直以来都是提利尔家的心头大患,但这回他们却毫无唇齿相依的觉悟和青手后裔该有的团结之心,率先忤逆封君触犯众怒,待此次战事一了,高庭绝对能名正言顺地降下雷霆之怒而不虞遭遇阻力和反对,顺利将触手和影响加诸旧镇所处的蜜酒河及低语湾一带。

一声咳嗽将大伙的注意力聚起,最前头的木台上,高挂墙幕的绿野金玫瑰和三头红龙之下,提利尔家年轻一代中的翘楚:玛格丽的哥哥洛拉斯·提利尔,开始向济济一堂的与会贵族们介绍最新局势和战况。

“从探子和线人们传回的情报看,艾格的西征军显然携带了足够大规模决战用的火药武器,有这种颠覆性的诡异装备撑场,任何准备不足的仓促应战都是送死。前线军队受命,大部主动后撤避其锋芒,同时派遣骑兵斥候不断抵近侦查骚扰……力求实现两条目标:勾引西征军派出有限的骑兵驱逐我方斥候,届时依靠本土地利和骑兵数量优势设伏,不断剪除小股敌军,挫其锐意伤其元气;同时摸清掌握对方后勤补给的路线和规律,在他们深入我河湾境内后设法切断其补给线,使其粮尽后不战自败——”

“想得倒挺美,到目前为止,这计划奏效了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前排传来,说话者正是黄金团团长哈利·斯崔克兰,他当日在黑水河畔大战中遭遇女王骑龙‘轰炸’,虽未被炸弹直接命中,却遭到了席卷气浪和破片的双重伤害,头破血流当场昏迷,让底下士兵误以为他毙命,才让一场势均力敌的对阵变成了大溃退。

在掩护河湾大军携辎重撤退的过程中,殿后的黄金团遭遇了巨大的伤亡和减员,谁想在好不容易撤入河湾地后,河湾人却因为被火炮轰破了胆疯狂地想要与丹妮莉丝议和,导致黄金团作为精锐客军的待遇一度差到连粮草都要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艰难筹措的程度……直到君临方面条件苛刻态度强硬地回绝河湾的示好,原本被冷落在旁的斯崔克兰才又被请回来变成座上宾,如是一冷一热,伤势仍未痊愈的他能有好气就怪了。

“很遗憾,目前尚没有。”洛拉斯·提利尔假装没听出斯崔克兰话中的嘲讽,平静地摇头,“到眼下为止,女王的西征军尚未足够深入河湾,补给线拉得仍不够长,没什么可乘之机;而反观这支大军本身,人数虽多达约四万,却紧密抱团,各部间相距绝不超过一小时路程,就连撒出来的斥候和前锋侦查兵,频率数量也只是刚好维持在能确保不会遭遇偷袭的程度……既不死命驱逐我方侦查人员,也不贪功冒进追击我方放出的诱饵,行军节奏稳定,每天日落前必定停驻结营并做好防御准备。如果要形容,那就是——”

“一只有受迫害妄想的刺猬,看似可笑,却叫人无从下口,恰恰是最难对付的敌手,这一仗不好打。”同样坐在最前排,陪伴在伊耿国王身边的首相琼恩·克林顿插言补充道,“恶心的是,这支部队维护和开拔所动用的粮草军备,很可能就来自河湾军那天在黑水河南岸仓皇撤退时留下的缴获,若当日诸位听我一言将辎重果断销毁轻装撤退,敌人绝没法这么迅速便重新组织起对河湾的征讨!”

砸场子不是克林顿的本意,但这话依然顿时引起了附和和骚动,一个月前黑水河畔玛格丽与伊耿的婚礼遭遇炮轰被迫中止,撤退时关于“辎重是就地销毁还是带走”的问题曾经引发过争执,但最终还是舍不得家当的河湾贵族们压过了只管吃不管出的黄金团将领和伊耿王子幕僚团……谁想后面反倒引起了一环接一环的糟糕后果。今天克林顿旧事重提,自觉占理的事后诸葛亮们哪还能放过这个话题?

眼看台上的兄长控制不住场面,一场无聊的争论就要演化加剧,心中一紧的玛格丽赶忙悄悄伸手,在身旁丈夫的腿上轻轻刮了一下。

——

第655章 “诅咒”

玛格丽感觉自己中了诅咒,这个诅咒的名字叫:凡事和婚姻沾边,必然不顺。

最初,家族张罗争取他与乔佛里·拜拉席恩的联姻连连碰壁,可以解释为劳勃国王决心不让提利尔家成为外戚,能够理解;

后来,君临纸条事件引发谷地公义者同盟叛乱,她趁着六国诸侯齐聚血门向簒夺者自荐枕席甘当情人,被劝说去找史塔克家,却不曾想罗柏一转眼就先相中了萝丝琳·佛雷,这是意外;

再紧接着,兰尼斯特家黄金姐弟的丑闻东窗事发导致君临剧变,河湾在劳勃驾崩后鼓起勇气推举蓝礼为王,玛格丽成功晋升王后并入主红堡……一切都美好得恍若梦境,哪知美梦下一秒便成噩梦——未及圆房和留下子嗣,夫君便在黑魔法的毒害下一命呜呼,让她不明不白地背上了个寡妇和克夫的恶名,还连累得整个河湾都沦为叛逆,处境尴尬;

终于,历经磨难的提利尔家抓住小伊耿这根凭空冒出的救命稻草,经过一波三折的谈判、妥协和双龙决裂等意外惊喜,再度捡回问鼎后位的资格,甚至往好处想——这回能冠以的夫姓反而更加古老高贵,连法统都比拜拉席恩正,苦尽甘来!

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