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锦衣卫开始 第382章

作者:半章水墨

如此,显而易见,市舶司无疑就是一个典型至极的位卑权重,且官路极其光明的衙门。

而随着海贸的飞速发展,事物的繁忙,市舶司衙门,自然是愈发庞大,权利,自然也是越来越大。

在昭武五年中旬,因市舶司愈发庞大的事物,经朝堂商议,更是直接将原本为正六品的市舶司衙门,直接改为了正五品衙门。

大恒各个市舶司衙门内的官员,自然是踏着东风起势,大都被直接越级提升,就连原本正六品的市舶司市舶使,也大都被直接越级提拔到了正五品。

纵使现如今大恒秩序常变,官员的晋升,并不像前明官场僵硬时期晋升那般艰难,但官员的晋升提拔,天子一向都是极为重视。

要知道,从前明末年天子夺得吏部权利之后,至现如今,吏部都还未曾任命过尚书。

由此一点,便可清楚看出,天子对官员晋升提拔的看重。

更别说越级提拔晋升,从天子掌权,但凡出现越级提拔者,那必然是上达天听,为天子钦定。

如此,完全可想而知,如此越级提拔,而且还是如此几乎成建制的大规模越级提拔,有多么罕见。

如此天大的喜事,自命令从中枢下达后,各地市舶司衙门,可谓是锣鼓喧天,一片欢天喜地之景。

若非当前规矩森严,恐怕会是一片日夜笙歌之景。

张煌言自然也是极尽欢喜,要知道。在昭武三年,他还不过是正七品的县令。

至今,不过两年,便直接跃迁至了正五品的大员!

算起来,短短两年,接连两次越级提拔!

如此恩宠,如此风头,极尽欢喜过后,便是难以抑制的惶恐。

飞得越高,摔得越惨,这句话,换做官场,可是同样通用。

所说当初定边县的越级提拔,他还勉强有点政绩作为支撑,但间隔不过一年,又来越级提拔,谈何政绩功劳?

没有足够且坚实的政绩支撑,又如此出尽风头,遭人记恨,那稍有不慎,恐怕就是跌落尘埃……

市舶司衙门,张煌言握着一封关税汇总卷宗,眸中俨然已是从未有过的深深忧虑,乃至于惊惧……

第六百二十八章 进退皆两难

越级提拔,官运亨通,自然是人生一大幸事,更别说还是在市舶司这般直达天听的权重之地。

纵使政绩不足,根基不稳,但在这泉州市舶司有着必然兴盛之趋势的百废待兴之地。

只要扎扎实实干上几年,按部就班之下,恢复泉州港以往之繁荣,大笔的关税银子进入国库,政绩,自然也就有了。

在辽省定边县被越级提拔时,张煌言便是如此思考计划的,甚至,在这市舶司,当初得到越级提拔消息的惊喜过后,张煌言也是这般安慰自己。

蛰伏几年,勤恳几年。

哪怕这泉州市舶司,不同于当年在辽省官场那般干脆利索,反倒是利益关系极为错综复杂……

但身处官场,而且还是在这市舶司这般重地,这点心理准备,张煌言还是有的。

可……张煌言紧紧的盯着手中的这一封关税卷宗,眸中深处,那一抹惊惧,已然愈发浓郁。

卷宗记载很是正常,按市舶司税制,是从海外而来也好,还是从大恒出海也罢,皆需通过市舶司报备,缴纳税款。

而这卷宗上,所记载的,便是报备的商行,及缴纳的税款。

在市舶司,任职也有一年有余,从百废待兴,到现如今已有喧嚣,对市舶司的种种,张煌言自然早已了熟于心。

在这清洗最为严重的福建之地,能从事海贸的商行,其背后,几乎都是有着大恒权贵的影子。

自他上任泉州市舶司市舶使后,拜访者,几乎是络绎不绝,甚至,只要他稍稍松懈底线,那便是泼天的利益。

他坚守住了底线,但似乎,有人,而且似乎……有很多人,没有坚守底线……

张煌言紧紧盯着卷宗上的几个数字。

鸿运商行,主要是从事瓷器买卖,由福建运至海外卖给西夷,从西夷商人处赚取海量财富,再从海外购买粮食,及一些还在特产,运回泉州港。

很是正常的海贸商业模式,可在这税簿之上,清晰至极的记载,在昭武四年末,至昭武五年上旬,鸿运商行的几乎是保持着规律的报备与缴纳关税,且缴纳的税银是一月比一月要高。

这无疑也很正常,局势稳定,商业发展,呈上升趋势,才是正常。

但自昭武五年六月开始,鸿运商行报备记录倒也正常,但无论是海贸规模,还是缴纳的税银,都开始呈减少的趋势。

至现如今昭武五年十一月,报备的商品与关税之银,较之其最巅峰的数额,几乎直接少了近半!

可据他所知,鸿运商行虽说在福建收复之后才建立,但在泉州,在福州等地的规模,可一直在扩张!

一个专门从事海贸的商行,商行规模越来越大,在市舶司的报备的海贸交易,却越来越小?

而且,鸿运商行的活动范围,可一直都是在泉州福州之地,而在福建,可只有泉州一个市舶司。

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鸿运商行都不可能舍近求远,跑到江浙的市舶司去从事海贸。

这意味着什么……

似乎,也已经很是清晰……

“走私!”

答桉很是清晰,张煌言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

张煌言记得清楚,他上任泉州市舶司市舶使后,这家鸿运商行,便是第一个过来拜见他的。

当初还隐隐表露了合作的意思,只不过被他断然拒绝,随后数月时间,亦是多有拜访,但在他的拒绝下,也就慢慢没了联系。

而这鸿运商行的底细,他自然也清楚。

这家鸿运商行,和如今大恒绝大多数商行,皆是一样。

要么是地方商行投靠了某个权贵,要么,就干脆完全是权贵的白手套。

其他地方是如何,张煌言不太清楚,但能够参与海贸的,几乎皆是如此。

没有权贵的背书,进入海贸的资格都没有。

他为市舶司市舶使,自然也有入场的资格,但他只是志不在此。

这种现象,涉及大恒上层的利益交换,也不是他一个市舶司市舶使能够改变的,他能做的,就是在职权允许的范围,尽可能的公平公正。

而如此的海贸商业环境,谁敢说,这鸿运商行,只会是个别?

一旦不是个别……

张煌言有些不敢想。

要知道,现如今的大恒,可不是前明末年海疆那糜烂之景!

海外有水师游曳,曾经猖獗的海寇,早已彻底肃清,在如今无战事的情况下,打击走私,护航商路,早已是水师的重要职能之一。

而海疆,有卫所戍海疆,有缉私千户所巡查走私。

海疆各府县,各要道,有税关专查过关商行,无税务司盖印,无市舶司批条,根本不可能通过。

如此一环套一环的制度,若是小打小闹的借助渔船走私,在本地自产自销还好。

可像鸿运商行这般涉及数府之地的规模,还行走私之事……

其中需要打通多少关节脉络?需要多少人同流合污?

这是一个刚成立不过一年多的商行能够做到的?

据他所知,鸿运商行的幕后权贵,也不过一个指挥使而已,在这泉州从事海贸的商行之中,虽说算是一流,但比其强的,也不在少数,最多,也就因那位卫所指挥使的原因,算一新的地头蛇而已。

甚至不用想,张煌言都能想象得到,这其中,涉及多么恐怖且复杂的关系。

如今之大恒,市舶司有十数个之多,除了少数几个如泉州市舶司这般百废待兴。

其他的,可都是在宁波市舶司设立之后,便接连上马,都是成立已久的存在。

泉州市舶司这般百废待兴之地,都出现了,其他市舶司……其他地方会没有?

重重思绪在脑海之中流转,张煌言俨然有些坐立不安,似乎………他屁股下这个前途光明的市舶使位置,俨然已经不是官运亨通的位子,而是一个火药桶,一个涉及不知道多少利益关系的火药桶。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哪怕他官运再亨通,也绝对会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前明,朝廷对天下的统治力,也不是前明能够比拟的。

这种事,能瞒得了一时,绝对瞒不了一世。

从现在天子的种种布局,就可清楚看出,天子对于海贸,对于水师的看重。

而这种走私,对海贸,绝对是堪称致命打击。

一旦东窗事发,以天子向来的行事作风……

宁杀错,不放过!

他坐在这市舶使的位置上,屁股上,不是屎,也是屎!

但要脱离干系……

张煌言同样有些不敢想。

这其中涉及的,太恐怖太恐怖!

又何止是捅破天!

他要敢为天下先,那反噬而来的汹涌,恐怕瞬间就会将他淹没!

进退……皆两难!

第六百二十九章 大恒的商业

张煌言甚至都不敢做出任何实质行动去确认自己猜测的真假。

大恒的政策,向来是一环套一环,互相监督,各不归属。

水师,市舶司,地方府县,税务司,锦衣卫等等……

皆是毫无统属管辖关系的存在。

而这般互相监督,互无统属的体系,有问题,要么就极为迅速的查出来。

如果有问题,而且还是有大问题,却一直没有暴露丝毫,那意味着什么,无疑很是清晰。

纵使只是泉州这一地的问题,但,不管如何,货物不管是从海外入大恒,还是从大恒到海外,纵使避开了市舶司,但陆地上,还有税务司的税关,还有缉私的卫所,海面上,还有巡查的水师,暗地里,还有监察天下的锦衣卫……

再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避开所有环节!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为市舶司市舶使,一举一动,本就引人注意。

若真有问题,他去查……

哪怕他有密奏职权,但,密奏之事,在如今朝野,已是众所周知之事,况且,若真有问题,他的密奏,能否出泉州,恐怕也是一个问题。

再者,密奏天子,他怎么,也需要拿出确凿的证据,可要证据,那很有可能就会打草惊蛇,乃至……狗急跳墙!

张煌言紧紧握着卷宗,脑海之中已然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他不仅仅是进退皆无路,他更是已经踏在了生死的边缘。

故作不知,视而不见……还是秉承本心,冒天下之大不韪?

“来人!”

张煌言勐的将卷宗放下,看向了堂外。

“大人!”

有税检营士卒快步入内,拱手一拜。

“去税簿房,他们把今年的税簿汇总还有关税账簿都送过来。”

“遵命!”

士卒领命而去,张煌言随之起身,踱着步子在堂中来回走了几步,脑海之中,往日与市舶司各级官员接触之景,亦是缓缓浮现而出。

同流合污,他不愿也。

那查的话,如何查,如何避免打草惊蛇,乃至万一打草惊蛇之后,如何保全自己,以及……若无法保全自己,如何能让他不白白葬送性命……

思虑片刻,张煌言勐的停下步子,蓦然转身,眸中惊惧已然彻底消散,唯剩下视死如归的坚定。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仰天地浩然正气,行光明磊落之事,克己、慎独、守心、明性!

笔锋挥洒,在决然之志下,一封绝笔之书,悍然落下。

密封,置于怀中。

张煌言大步走出市舶司大堂……

不到一刻钟,正当税簿房官员朝大堂内税簿和关税账册之时,张煌言便已归来,怀中的那封密信,俨然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