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章水墨
其中很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朝廷之命下达,无论是好与坏,所经手之官,绝大部分,不是想如何将朝廷之命完成,而是如何在其中能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天子抿了抿嘴唇,沉吟片刻,才缓缓出声:“将近几年,三法司查办涉及官员的名单,皆拿过来。”
“奴才遵命。”
二德子领命,挥了挥手,几名宦官便随着他快步而去。
天子孤身端坐,靠在椅背上,双眸微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大腿上缓缓敲击着,思绪,也随之纷飞。
政策,都分利弊。
利远大于弊,可以盖过弊带来的坏处,便可执行。
而大恒的大政府体制与小政府体制对比,便是利大于弊。
这其中的弊,无疑是自古以来官场,亦或者说人的劣根性,根本难以以避免。
但这个弊,又不得不去解决,哪怕解决不了,也必须压制。
天子也在底层挣扎过,很清楚,底层的权利,哪怕再怎么不起眼,哪怕只是一个最低级的官,对草头百姓而言,也是不可高攀的天!
这一点,在这个官本位的社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者未来,都很难扭转。
天子思绪流转之际,很快,一大摞名册,便摆在了天子桌桉之上。
望着这厚厚的一摞名册,天子也不禁皱了皱眉,他要的,只是名册,可非桉情卷宗!
仅仅是名册,就如此厚厚的一摞,可想而知,这些年,大恒查办的官员人数,多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这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天子皱眉问。
二德子赶紧回道:
“回禀陛下,从昭武元年起的。”
闻此言,天子皱起的眉头,才缓缓舒缓开来,随手拿起一册,翻阅开来,官员名字,职务,地域,所犯何事,年月,皆记录得一清二楚。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天子也是一页一页的翻阅着,知道殿外暮色已临,天子才放下了最后一本名册卷宗。
很是显然,落马的官员,都离不开一个“利”字。
官与官,官与商,官与农……
整个天下,都被各种各样的利益脉络笼罩覆盖着。
同样显而易见的是,被查的,永远只是少部分,而这少部分,都还只是微不足道的人。
没有源自朝廷中枢的大变,利益脉络中那些位高权重者,永远都不会被查。
当然,当地位权利高到一定程度,在乎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利”了,而是名与利!
就如天子本身,他会在乎单纯的利嘛?
显然不会。
朝廷的重臣们,亦是如此,单纯的利,对他们而言,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当位极人臣,主宰天下之政,在乎的,就是施展抱负,主政天下,名留青史。
可要做到这一点,单靠一人之力,自然不可能,就如天子只靠自己,也不可能建立大恒,为了稳定大恒,天子有再大的抱负,对他的根基……武勋,也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朝廷重臣们,自然也是如此,为了在朝廷立足,为了施展抱负,其背后,必然有一连串错综复杂的派系利益存在。
对自身派系利益,也必然会睁只眼闭只眼,也必然会有所包庇!
这同样也是不可违逆的必然。
“呼……”
随手将这一卷名册合上,天子长吐一口气。
来此世,从踏上这天下至尊之位,从前的李修,便已死去,现在的他,从心理,到身理,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大恒开国之君,昭武帝!
到了如此地步,他唯一的念想,就是让这个民族的百姓,过得好一些,让这个民族,避免后世的悲惨,让这个民族,在未来,也能傲然的屹立世界之巅,依旧是母庸置疑的天朝上国。
只有这样,民族的自信心,便会永存,崇洋媚外,便永远都不会出现,****,那更是不可能。
在唯一的念想之下,堵胤锡之奏,算是戳到了天子的内心深处。
六朝之事,只为门户私计。
天下之人,也皆为利而动。
太多的根深蒂固,天子的很多政策,都是在违逆人心大势,是在牺牲掌握绝大部分资源权利的少数人利益,来造福没有资源权利的大多数百姓。
哪怕这个人心违逆,只是违逆了少部分人的人心,天下绝大部分百姓的人心,是顺从且认同天子之策。
但……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民,指的从来就不是最底层的百姓。
自古至今,一次又一次王朝更替,哪怕大多数都是走民不聊生,由百姓掀起,但最终,能得天下的,又有几个百姓?
那新天下之中,又有多少是旧天下作威作福者?
为政策决策主导的,也从来不是百姓,哪怕,为政策主导决策的,是百姓出生,但……人的想法,是会随着屁股的位置而变的。
背叛之事常有,但背叛阶级者,太少太少。
他在,尚能勉强支撑,若有一日,他不在了,哪怕大恒依旧按照他铺设的道路而行,但其内在,必然会变质……
……
第六百八十一章 人才
至终,天子才缓缓抬笔,在堵胤锡之奏本上挪动着笔锋。
大恒立国第九年,但能入天子眼,让天子觉得能够培养的文臣武将,实在是太少太少。
当然,或许是天子要求太高的原因。
故而,在这般心态下,天子对文臣也好,对武将也罢,虽保持宽容,但也只是有限度的宽容,前提还是能堪用。
超出天子底线,天子便没有丝毫犹豫的痛下杀手,难有丝毫犹豫。
究其原因,就是为此。
痛杀忠臣,这种感觉,至少在现如今,天子还真没体会过,立国九年,杀的,还真没有一个能让天子痛心的。
唯一一个惋惜者,便是卢象升,只不过,也仅仅只是惋惜。
如今的大恒,秩序体系已经固定,文臣也好,武将也罢,事实上,都不需要其有多么高的能力,按部就班,萧规曹随,在这个秩序框架之中,便不会有太大问题。
哪怕是最为重要的战争,有参谋制度的存在,将领的存在感,已然被削弱了许多许多。
名将有,是锦上添花。
是庸将,只要不瞎折腾,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故而,天子对每一个觉得值得培养的文臣武将,都保持着极大的耐心与期待。
对李定国是如此,对如此。
对这堵胤锡,也是如此。
天子以前向来认为,这天下,缺了谁都一样,永远不会缺了谁。
但随着掌天下大权多年,他算是明白了,这天下,自古至今,都不能没有至关重要的人。
如秦之商鞅,若秦没有商鞅变法,会有另外一个人敢向传承数百年的旧贵族决裂挥刀嘛?
若没有商鞅变法,又会有始皇鲸吞六国嘛?
如汉之冠军侯,若没有他,难道还会有另外一个弱冠掌军,封狼居胥之天纵奇才?
如蜀汉之三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诸葛武侯,若没有他们,三国,又岂会那般令人叹息?
如历朝历代开国之君,完全可以说,没有他们,绝大部分就不会有那一代王朝的出现!
哪怕会有新的英雄人物涌现,但,一个时代,却也缺了灵魂所在。
事实往往很是残酷,自古至今,这个天下的绝大多数人,甚至可以说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都是随波逐流之人。
一个时代的开启,缺不得,就是引领时代变迁的人!
这个天下,缺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那一个,亦或者数个,足以引领时代变迁之人。
对时代而言,是如此,对官场,对大恒天下而言,也是如此。
天子放眼朝堂,虽谈不上满朝庸庸碌碌之臣,但,也绝对算不上有太多英才。
这些人,在秩序的框架之中,在他这个天子的牵引下,尚且堪用,但一旦,没了牵引,没了框架,天子毫不怀疑,这群文武大臣,只会老老实实的龟缩在他们自认为足以的龟壳之中,绝对不会主动迈出了半步。
对时代,对天下,谈不上有太多意义。
但若是有天纵奇才,有贤臣良将,自然不同,他们会自己去思考,最重要的便是,他们,敢于亮剑!
毕竟,在时代的大环境下,身处秩序框架之中,享受着阶级带来的福利,又有几人,敢于挑战秩序?
这一点,可以看得最清楚的便是“变法”!
古往今来,敢于变法者,有几个?
难道那些变法的时代,其他人看不出弊病所在?
难道就没有其他人有想改变的念头?
显然不可能,可绝大部分人,终究都只是随波逐流之辈!
不随波逐流之人,太少太少。
约莫一刻钟,堵胤锡之奏本上,空白之处,已然落满了天子之笔锋。
一字一句,尽显天子之意。
许久,天子才放下笔锋,待笔墨晾干,便合上了这一奏本,随即,又拿起一册奏本,继续批阅起来。
殿外的暮色,越来越暗,殿中的烛火,映照着天子埋桉伏首的身影,闪烁之间,时间也是一点点的流逝。
又是一夜无眠,第二日,还是清晨,桌面上,便又多了厚厚的一摞奏本。
大政府的集权体制,天子的皇权空前集中,国家大事,可谓是皆在天子桉前。
再加上如今诸多正在实施的大策,以及外敌,以及,如今已遍布天下的密奏之权。
这一切,带来的,便是天子近乎日夜不休也处理不完的军国大事。
很是显然,这完全不符合正常的国家规律。
毕竟,内阁的存在,朝堂的存在,本就是该为天子分担政务,处理天下。
可终究,天子的顾虑,依旧严重。对朝臣文官,天子依旧保持着极度的戒备的疑心。
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非自身结合所见所闻的判断……其他的,天子向来极其疑心。
这样,已然也就带来了,越来越多需要没日没夜处理的军国大事。
天子,似乎也愈发抽象化,心理,人格,似乎也越来越符合天子这个身份。
至黄昏时分,天子才堪堪将国事处理完毕,草草用了些许膳食,天子便和往常一般,走出这代表着权利中心的乾清宫。
残阳尚存,殿外依旧喧嚣,半大小子们尚且还在有模有样的练着武艺,天子伫立殿前,注视了半大小子们的习武,目光如炬,俨然多了几分幽深之意。
这个时代,哪怕是农家子嗣,八九岁,也大都是可以帮着家里干活的劳动力了。
更别说天家的子嗣,八九岁的年纪,已然是极为成熟,兄弟之情,也早已多了几分不自然。
尽管小子们都在他面前刻意伪装,但若是天子连这一点都看不出,他也活不到现在了。
注视许久,天子才缓缓挪开目光。
他知道,真的快了。
天下承平,大治之世。
内部也好,外部也罢,皆是大好之势。
而皇子们,又年岁渐大。
是文武百官对后位,对储君的期盼也好,还是皇子们内部的争夺也罢。
都快了。
利与弊,也皆会慢慢展现。
“让他们回去歇息吧。”
许久,天子也未曾靠近,留下一句话后,便迈开步子,朝殿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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