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那你这次要失望了,我不跳。”肖楠说完,挣脱南易的手,冲南易嬉笑。
“呵呵,死鸭子嘴硬,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肖楠哼了一声,扭头又看向窗外。
南易呵呵一笑,打开扶手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掌机玩了起来。
一路无言,车子在中途短暂停留一次,进入没沟营范围之后,虎崽去买了一份地图研究了一下,把车开去月牙湾浴场边上的海滩。
正是夏季,又是傍晚时分,随手可摘的夕阳把海面染成金色,海滩上静悄悄,一个人都没有。
肖楠下车之后,眺望一下夕阳,又往左右看了看,两边不远处礁石林立,海浪也有点急,根本不是一个适合游泳的地方。
她一脸狐疑地看着南易,“不带我去浴场,偏偏来这种偏僻的海滩,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南易浪笑一声,“这里可以游泳,也可以赶海,一会我们可以在海边捡点玻璃牛、小海螺、虾爬子,直接就在这里烤着吃。”
“我没有泳衣。”
“我知道,我也没带泳裤,刚才有路过卖泳衣的地方,我故意装没看见。”
南易的心思昭然若揭,肖楠顺着思路往前,一些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惹得她脸颊发烫,僵立在那里。
南易嘿嘿一笑,脱掉自己的鞋子还有身上一些零碎,往后招招手,天仙上前把南易的东西有序地装进一个包里,肖楠醒过来之后,也把肩上的包和鞋子交给天仙。
南易上前拉起肖楠的手,温柔地说道:“想往左还是往右,你来决定,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陪着。”
肖楠狡黠一笑,“往前,你在前面开路,我跟在你后面两海里。”
“不,我要拉着你的手,死也不松开。”
“咯咯咯,往左。”
四只赤足踩在湿润的海滩上,脚印越拉越长,吹着海风,脚步缓慢。
海浪、沙滩、海风,令人心情舒畅,边上有好几条船的老船长嘴里喋喋不休,说的话题却不让人聒噪,反而迷醉其中,此情此景此人此声,都在冲击着肖楠谨守的底线,魔鬼的声音在她耳边诱惑——来呀,放纵啊!
有方向,没有目的地,两人漫无主题,天马行空地聊着,倒是十分悠闲。
走到一块礁石处,已经走了不短距离的两人默契地倚靠了上去,手臂紧贴,自然而然。
肖楠往后一仰,嘴里懒洋洋地说道:“真想在海边有一栋房子,早上被海浪声叫醒,嗅着花海的芬芳,沿着小径来到海边,迎着朝阳,张开双手等待第一抹阳光洒在身上。”
“你想在海边常住?”
“想。”
“之前没有在海边长待过吧?”
“嗯。”
“你父母有万贯家财吗?”
“没有,他们都在文化系统上班,领死工资的。”
“那你只是在不切实际的幻想,要在海边常住不难,但要过得惬意很难,每年需要一大笔开支,为了维持这种生活,你要么有不错的收入,要么你把劳动当成享受,不然仅仅是你说的花海就会让你明白农民有多么不容易。”
“为什么?种花很难吗?”
“海边呈碱性的土质什么都不容易种活,更不用说鲜花,你只能从其他地方运土过来,而且鲜花要长得好必须细心呵护,你要长期和肥、土、水,还有各种农具打交道。
农民肚子里没多少诗情画意,他们欣赏不了金灿灿的稻穗,连绵如雪的棉花,之所以有丰收的喜悦一说,是因为只要把眼前的美景破坏收割掉,他们就能填饱肚子,给孩子添件新衣裳,可以给孩子交学费,让他们逃离眼前的这片美景。
如果鲜花需要你自己料理,那它绽放的美丽多半和你没多少关系了,万紫千红的花香背后是避之不及的粪臭,只想闻花香不想嗅粪臭,那你只能靠近另一种臭。”
“什么?”肖楠转脸问道。
“铜臭。”
“念xiù。”
“我知道,我故意的,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多音多义字吗?”
“为什么?”
“因为文人骚客不想自己放的屁和伺候他们的仆人一样,例如你放了个屁是因为吃错东西,而我放屁是因为对眼前的土地无限的眷恋,对人民一日三餐的牵挂,思虑太多以至于胸内郁气凝结,所以你放屁就读作放屁,而我放屁应该读作放崇,崇高的崇。”
“你真能胡说。”
“呵呵,我是在胡说,可也说透了多音字的本质,或许铜臭这个词刚开始用的时候,只是因为某个大文人猛然间忘记生锈的绣字该怎么写,他脑子一转,把臭字拿过来用,还强硬地把它念作xiù。
大文人嘛,捧臭脚的不知凡几,就是‘登东遗厕筹’这种句子也可以引申解读为忧国忧民,用现在的话来说,只是作者感慨上厕所忘记带草纸或者草纸没拿住掉坑里了。
假如我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你心里把我无限拔高,高到只能夸不能贬,就在这里,我冲着大海喊了个‘操’字,你不是记者嘛,来吧,写一篇歌颂我的文章,记住哦,不许拿掉‘操’这个字,就以它为开篇。”
肖楠睨了南易一眼,“你对古代文人和现代记者抱着敌视的态度。”
“不,我对世间的任何人和事物都抱有怀疑的态度,我不认为从事一个貌似崇高职业的个人就崇高,在我眼里,只有崇高的个人,没有崇高的团体和职业。”
肖楠稍作思考,“算你说得有点道理,一个人的身份和职业确实不能反映他的人品。”
“是的,虽然我从事色狼这份职业,但也改变不了我是个好男人的事实。”
肖楠的目光在南易脸上连续剜了好几下,“请教一下,该怎么做才能和你一样无耻?”
南易呵呵一笑,“想学啊,先叫声师父听听。”
“师傅。”
“哈哈,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那我先传你一句箴言,听好了,要想学得会,先和师父一起睡,要想学得好,多给师父搓搓澡。”
“不理你了。”
肖楠左手在礁石上一撑,作势就要站起,可她的脚立足不稳,一打滑,身体往后倾倒。南易见状,右手探出拽住肖楠的手腕,微微用力,肖楠整个人扑到南易怀里,只是没有出现影视剧里那种嘴对嘴的暧昧巧合。
当然,有些人的脸皮要比影视剧中的人厚得多,没摔成嘴对嘴没关系,可以手动进行纠正——南易抓住肖楠的左肩膀,先往上一托,然后往右推了点距离,再往下一拉,一张小嘴落入大嘴里……
虎崽转过身,目光二百七十度扫视一圈,脑子里开始计算下一次休假的时间,天仙失焦的视线重新聚焦,目不斜视地盯着两个脑门交错,耳朵竖起倾听泥泞的吧唧声。
良久,啵的一声,四片缠绵的唇分开。
“嘶,好疼。”肖楠抹了抹唇,带点撒娇的口吻说道。
南易用大拇指抹了抹下嘴唇,“你的嘴唇太干,内分泌有点失调,恭喜你,碰到了我这位退休老军医,只需要三天,不但你的症状会减缓,你的皮肤也会变得更加水灵。”
“又胡说。”
“呵呵,你以后就会懂了。”
旖旎过后,南易和肖楠一人拿一个塑料袋,开始正经赶海。
玻璃牛和小海螺都是成片,可以一路走一路捡,虾爬子,又名皮皮虾、螳螂虾,螳螂拳的螳螂,攻击性很强,一拳一个叫爸爸,抓这玩意需要技巧,南易两人既无工具也无技巧,见到了也是绕道走。
赤贝、白蚶子、海红、蛏子、红里螺、肚脐波螺、海锥锥、骚夹子、鬼头蟹,这些也都能捡或挖到,不需要多久,两个塑料袋就到了承受极限。
拎着塑料袋,两人去了离海滩不远的一家饭馆,南易仔细询问计量单位和加工费是否葱姜蒜盐等分开计价之后,又仔细询问收不收座位费、碗筷使用费等等,事无巨细,不厌其烦,逼得老板不耐烦地拍胸脯宣誓东北人都是活雷锋。
南易和老板掰扯完,坐边上的肖楠就说道:“你都是这样点菜吗?”
“不,只在景区和国道边上才这样,这两个地方十家有十一家宰人,明着宰还好,爱吃不吃,就怕里格楞,我见过螃蟹按克计价的,一盘螃蟹要价9600,这还是美其名曰打了八折又抹零。”
“我听说过类似的,不过景区还好,不会太过分,国道边上……”肖楠想到什么,话头戛然而止。
南易嘿嘿一笑,“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国道边上有长途司机双理(心理、生理)辅导室嘛,我认识一个人就是跑长途的,非常勤快,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跑,可到年底一盘点,根本没攒下多少钱。
后来他老婆不干了,闹了起来,然后从别人嘴里得知,原来她老公在他长跑的那条线上养了三个小老婆,有两个还给他生了儿子,他要养四个家,能攒下钱就怪了。”
肖楠白了南易一眼,“你举这个例子是不是想给我心理暗示,让我潜意识里认可你在女人方面的做法?”
“没这个必要,等下灌你几杯,让你打开心理防线,再挑逗一下就能把你拿下,今晚一过,我拍拍屁股走人,你自己搭火车回去。”
肖楠哈哈一笑,“你把步骤告诉我,不怕我不上钩吗?”
“不会。”南易压一压嗓音,低沉地说道:“你早就对我产生好奇心,一心想要探寻我的秘密,而且你很自信,认为自己与众不同,认为自己只是在猎奇或者说是在耍弄我,并不会深陷其中,随时可以抽身离去。
可惜,你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踩在陷阱里,不然刚才我们不会持续那么久,只要你有一丝稍稍强烈的反抗举动,我立马会把你松开。”
肖楠的脸变了颜色,眉毛拧巴,眼睛里连绵不绝地扔出飞镖,嘴里大声呵斥,“混蛋,你勾引我,还要把我的自尊放在脚底踩。”
看见肖楠这个反应,南易连忙挪了挪椅子,挨着对方坐下,手非常自然地搂住对方的腰,嘴里软软地说道:“好啦,别生气,逗你玩呢。听说没沟营这个地方非常危险,今晚由我贴身保护你,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肖楠小嘴一嘟,脸上的不快消散,“去你的,只要你离我远点,我肯定不会有事。”
“别不信,我曾经学过相面,隐隐约约从你的面相当中看出你今晚有血光之灾,不过我的相面功夫不到家,让我再给你摸摸骨……”
肖楠拍了拍南易的大腿,又轻轻推了他一下,很轻,完全没有把南易推开的意思,“坏蛋。”
之后的几个小时,肖楠的记忆一直是朦胧的,好像隐隐约约回到了海边,好像在没至脖颈的海水里,她倚靠在一个男人的胸膛里,微闭着眼睛,感受着一只大手的游走。
好像她被一个男人抱去了宾馆,好像对方一直贴身保护她,又好像对方通过行动辩解“放开心扉”完全正确。
好像,她真的醉了,也疯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转脸一看,昨天说过会拍拍屁股走人的男人真的不在了。
一股巨大的失落弥漫其身!
“混蛋……我真傻……”
枕头被一只柔荑扔到了地上,咔嗒一声,房门被打开,一个汗水密布的身躯出现,一双眼在枕头上左右巡视,一张嘴送出讨厌的话,“扔枕头干嘛,床单200、枕头70,再加上这个就是410,赔偿费都快赶上房费了。”
心中大定的肖楠有了斗嘴的闲情,“你不是走了吗?”
南易拿下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接着移步走到床边,在肖楠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即又躲开对方怼上来的嘴唇,“没刷牙,臭(xiù)死了。”
“讨厌!”
肖楠毫不在意南易身上的汗珠,一把抱住南易,脸颊又在他的胸膛上摩挲了一下,“汗臭(xiù)味,咯咯咯……”
南易抚了抚肖楠的秀发,嘴角勾起坏笑,“小楠啊,我有一笔生意,启动资金还差五百万,你看咱俩的关系已经这样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肖楠仰头瞄了一眼南易的下巴,乐呵呵地说道:“你如果骗完色还想骗财,就不应该这么快找我借钱,也不该一开始就这么大数目,你觉得五百万我拿得出来吗?”
南易一顶胸膛,把肖楠震了出去,脸上勃然大怒,“五百万都拿出来,真是瞎耽误工夫,油费100,昨晚吃饭140,房费、赔偿,所有的,我们一人一半,便宜你,只要给我500就行了。”
“去你的。”肖楠撩起头发挽成一团,从床头柜上拿了皮筋扎起来,“下午我还有一个采访,你帮我去买一身新衣服,随便买,不用买贵的。现在是夏天,如果我没换衣服,报社的同事肯定能看出有问题。”
“采访在几点?”
“两点。”
“喔,吃过早点就帮你去买,今天的太阳很大,来得及洗一洗等晒干。”南易从床上站起,“你动作太慢,卫生间我先用。”
中午的饭点堪堪出头,南易和肖楠已经回到奉天,一起吃过午饭然后各走各路。
下午,在嘎吱嘎吱转动的古董吊扇下面,南易瘫在躺椅上听着《为爱痴狂》,嘴里一边哼哼,“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这首歌好听,谁唱的?”
肖楠出现在南易身边,坐到南易小腿上。
南易头一仰,打量了肖楠整个上半身,头又一垂跌回靠枕,“衣服换了,还化了妆,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我才精心打扮。”
“不然呢?”
“那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这身打扮,也不喜欢你现在的妆容,你自己回想一下《过把瘾》里方言说杜梅的台词,那就是我想说的。”
肖楠稍一回想,顿时愠怒道:“你说我像鸡?”
“差不多,这身打扮不适合你,你适合简单、干净,不要有太多装饰,保持自己的个性,不用去随大流。”
“是吗?”肖楠低头打量一下身上的衣服,惋惜地说道:“今天刚买的,四百多呢。”
“没洗就穿了?”
“哪里来得及。”
“去卫生间洗洗换了吧,衣服出厂之前可不会清洗。”
“我没衣服。”
“先穿我的,等我秘书回来,问她借一身。”
肖楠在卫生间洗了个澡,脸上的妆也卸掉,穿着南易的大衬衣,光着腿又回到南易身边坐下,看到南易手里的PDA,好奇的问道:“学英语?”
南易放下PDA,让屏幕休眠,然后才说道:“这不是快译通,对了,你怎么知道快译通的,我没看到奉天有卖啊。”
“上次在一个采访对象那里见过,听对方介绍的。”肖楠解释道。
“喔,我中午刚给你地址,你下午就过来,来之前也不给我先来个电话,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还是心一直留在我这里没带走?”
肖楠两颊微红,抱怨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心里清楚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
“哈哈哈,好吧,我不说了,你想一下我们晚上去哪里吃饭,我去处理点工作。”
“你这里可以做饭吗?”
“不行,煤气灶坏了,你会做饭?”南易嘴里说着,又隐晦地给天仙使了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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