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马里奥
作为一个不爱学习的女人,她已经习惯这个人说些千奇百怪,总之她听不懂的话,前几年写信的时候如此,这两年在南方见面并交往后,依然时不时爆出一两句她怎么琢磨也想不明白的名词。
“拿12寸索尼电视机来说,日本人开出的价格是300元一台,运到北方卖给接手商家480,一台的利润大约有150,唔,税费和路费已经算在里面了。”
120台12寸黑白电视机,一台利润150,总计就是18000块。
放在40年后,作为电子产品,这利润率已经是高的吓人,可是放在七八十年代,高吗?
反正对于在老姚那里听了很多事的董卫红来讲,这一点都不高。
林跃似乎读懂了她内心的想法,拿出一支烟点着,放在嘴边吸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赚的少是吗?走私的事我可没兴趣干。”
这个年代,沿海,尤其是南方沿海走私猖獗,就说这12寸的索尼黑白电视机,HK买才一百多块钱,不通过海关走私到大陆,一台能卖500块,利润率300%,他走正规渠道,用上【讨价还价LV4】利润率也才50%,两相比较差距就出来了,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冒着蹲大牢的危险也要走私的原因。
董卫红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对方猜透她的心事不安,这个从笔友一路发展过来的好朋友,有时候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心里的话还未出口,他已经给出答案了。
林跃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随口说道:“前几天有一位陈田的黄老板找我,想要跟我合伙做大买卖,被我婉拒了,不过我记得你有一个弟弟,靠着你跟老姚的接济生活,我觉得不如让他过去黄老板那当学徒,比在家里混吃等死好。”
董卫红很好奇,往前欠了欠身:“什么买卖?”
“汽车。”
“汽车?”
当下时兴的商品,电视机、录音机、电话机、音响、摩托车……至于汽车,那绝对是奢侈品里的奢侈品,一般人不会开,更买不起,怪不得他说是大买卖呢,毕竟这东西销售代理权都在国企手里攥着呢,普通人就算知道这个行业有多暴利,也基本没有可能分一杯羹。
“走私汽车?”董卫红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个途径。
“不完全是。”
“怎么说?”
林跃打量一眼左右,发现没人关注他们,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人在美欧国家收了一批事故车辆,将零部件拆卸,骨架切割后以金属材料的方式报关进入国内,重新焊接后做好钣金和喷漆工作,之后就可以销往各地了,当然,售价比正规车商低很多,可是即便如此,利润率也很惊人。”
董卫红说道:“这些人可真行,不过……我弟弟可只有初中文化水平,他能胜任那边的工作吗?”
“放心吧,只要认真学没问题的。”
“那我回家跟爸妈商量一下。”
董卫红本来是想老姚在这边立住脚,跟同事和领导处好关系后拉小舅子一把,不过想想他的建议,觉得也不错,因为陈田这边是暴利买卖,老板肯定不会亏待她弟弟,又能学技术,又不用担风险,钱拿得还多,确是一条长远之计。
“好,有答案了记得通知我,”林跃看了一眼手表:“我一会儿还要去见一个人,就不留你在这儿吃饭了,下周吧,下周找时间聚。”
董卫红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委屈不满,拎着包从沙发起来,一面整理自己的连衣裙,一面说道:“知道你忙,正事要紧,快去吧。”
林跃点点头,把烟蒂按进烟灰缸,拿起手包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又停下来,拉开手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造型精致的礼盒递过去:“上次去HK看到一对表不错,就把它买了下来,想着你跟老姚帮了我那么多,总要表示一下感谢,但是手头事多,一直没有空闲。”
董卫红翻开盒盖一瞧,里面有一大一小两块表,表盘中间的皇冠标志十分醒目。
“这太贵重了吧?”
“HK那边税低,比这边便宜多了,给你就拿着。”
“你等等。”
林跃往前走了没两步,董卫红将他叫住。
“怎么了?”
“我新买的裙子好看吗?”
林跃上下打量几眼:“好看。”
……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时间来到1980年秋。
四大经济特区正式成立,无数穷怕了,苦怕了,带着出人头地想法的年轻人由全国各地蜂拥而至。
深圳,因为距离HK很近,更因为机会多,成了多数人的选择。
这个小渔村开始蓬勃发展,牵水牛的村民、北方来的建筑工人,还有HK老板当街同行的照片登上了各种杂志和报刊,红极一时。
这一天,深圳站出口。
门外是举着牌子接朋友的男男女女,来自附近村庄的老妪推着小推车卖冰棍汽水,更远一点的地方有贩售茶叶蛋、肠粉一类食物的小吃摊。
林跃在站前广场等候一阵,顺手帮民警抓了一个小偷,完事在新一波的出站人潮中捕捉到了丁叔的身影。
就跟一年多前说好的那样,北边的事步上正规,就接他过来深圳走一走,转一转,可以说旅游散心,也能讲学习知识。
“丁叔。”
林跃朝里面喊了一句。
拎着军绿色提包的中年人抬头一瞧,在人群里看到他的身影后挥了挥手。
“秉昆。”
“坐了两天火车,累了吧?”
丁叔抹了一把下巴新长的胡渣,打趣道:“身体不累,心累。”
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想想也是,在东北呆了20多年没挪窝的人,现在一路南下来到深圳,那当然是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新鲜感。
林跃接过他手里的提包:“怎么讲?”
丁叔说道:“我说买坐票就成,这一路卧铺,太贵了。”
林跃哑然失笑,不知道该说他淳朴呢,还是葛朗台呢。
“行了,别纠结这些小事了,你大半辈子都没出过江辽,现在好不容易有空出来转转,我怎么能让你去挤硬座。走吧,先找个地儿吃饭。”
“成。”
俩人往外面走了几步,丁叔脸色变幻数次,一副想忍但没有忍住的样子。
“秉昆,其实有一件事憋在我心里好几个月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丁叔,咱们俩什么关系,有什么话你直说。”
“半年前光字片的人盛传……说你被清华大学开除了,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第1622章 深成集团周总
光字片流传的闲话怎么传到丁叔耳朵里的?
林跃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十有八九是去周家给郑娟送东西的时候听说的。
虽然他就去年孩子降生的那个月回去过,但是这一年时间没少往东北寄东西,不过他没有寄到老周家,而是寄到饭店,再让丁叔送过去,一来可以趁机探望下娘儿俩,二来他不想春燕的表姨多想,毕竟人心隔肚皮嘛,天知道对方知道他挣了大钱会不会要求涨工资,虽然自己不在乎这点钱,但是主动给的与被索取,心情是不一样的。
“没错,是真的。”
“哎呀。”丁叔原以为他是办理休学过来闯荡了,挣了钱还可以回去读书,没想到事情更糟糕,被开除自然就没法继续学业了:“可惜呀,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林跃说道:“不就是一张清华大学的文凭嘛。”
“看你说的,那可是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放心吧,清华教务处的人怎么把我开除的,以后就会怎么把我请回去。”
丁叔嘴角扯动两下,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说胡说八道会挨雷劈的。
反正就是不相信他的话。
林跃懒得跟他解释这个问题,拉开路边奥迪车副驾驶的门,把提包丢进去,完事又打开后车厢的门:“小心,别碰到头。”
丁叔没有坐进去,围着车子转了半圈儿:“你的?”
“不然呢?”
“你都买车了?”
“做生意这玩意儿是标配,难不成骑着自行车去跟HK那些老板谈生意?”
丁叔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当初他给出吉膳堂的装修图纸时就曾说过,包装是另一种形式的广告,任何产品和服务,最怕的就是没有辨识度。
当时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现在嘛,多少理解了。
“丁叔,上车啊。”
“哦。”
丁叔幡然醒悟,抓着门框小心翼翼钻进车里,摸摸这里,瞧瞧那里,一脸惊奇的样子,一个农村人,平时也就坐坐拖拉机,摩托车那都是稀罕物,要说汽车也不是没坐过,但是就两次,还是烧柴油的吉普,座位硬得很,在崎岖的道路坐半小时浑身骨头能颠散架。
“走了啊。”
他提醒丁叔一句,启动引擎挂档走人。
……
先去附近的饭店要了几个菜,俩人吃了一餐,用林跃的话讲,中午喝不痛快,等晚上,晚上把丁叔之前送来的几个年轻人叫上,好好地给他接风洗尘。
下午2点,林跃把车子开到一家服装厂大门前,四十多岁的门卫一看车牌,麻溜地过去打开大门,一边讨好地喊着周总您回来了。
林跃非常和善地点点头,把车开进服装厂内。
二人从车上下来,丁叔回望门口小屋:“他刚才叫你什么?周总?你……是这家服装厂的老板?”
看着前方库房门口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把一个个大纸箱搬上卡车,他是真的服气了,周秉昆是1978年底来的南方,现在1980年夏天,短短一年半时间,就建起一家服装厂来?
虽然规模跟东北那些国营服装厂不能比,但是就看厂区工人们的忙碌劲儿,也能猜到效益有多好。
“厂子是跟HK人合资的,股份他多我一点,不过因为对方在HK还有生意,很少来这边,都是我跟杨厂长在打理,所以嘛……叫我老板也没错。”林跃解释一句,跟身边走过的两名工人点头示意,完事带着他进了缝纫车间。
缝纫机机针运动的哒哒声连绵不绝,整个车间都笼罩在一片工业噪音中。
一个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女工埋头工作,完全没有意识到老板带着同乡下车间视察了。
丁叔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不由感叹道:“瞧她们干的多起劲。”
这是实话,大实话。
在东北,厂子里的人有几个不想浑水摸鱼?反正做多做少都是那些钱,再者说,你多干了,别人少干了,结果待遇一样,更甚至干少的那个因为资历和关系的原因反而获得晋升机会,时间一长,多干的人自然会心理不平衡。
林跃拿起一件半成品摸了摸,抻了抻,又检查一下线头,满意地点点头。
“咱们这里是计件工资,多劳多得,这些农村来的孩子以前吃了不少苦,现在有了靠自己能力改善生活的机会,当然会卖力工作。”
“计件?”
“对,按件算。”
丁叔认为他让吉膳堂实行服务员打分制,月底得分高者可在集体提成奖外另得一份奖金已经是开先河之做了,没想到服装厂的制度更激进。
“秉昆呀,你真了不起,这能养活多少人啊。”
“互惠互利而已。”林跃指指外面:“走吧,这里太吵,影响谈话,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从车间出来,往奥迪车泊位走去。
林跃边走边说:“以前咱们出口的都是什么?坯布、铝锭这样的工业原材料,附加值很低,在别人的工厂里转一圈,又卖回给我们,一反一正就把钱从咱们手里赚走了,现在形势好了,无论是工人工资和工业原材料,对比欧美世界的生产成本都要低很多,只要抓住机遇销到国外,利润非常可观。”
往国外销?
这对于过了二十多年计划经济生活的丁叔来说,冲击不可谓不大,因为他虽然是农民出身,但是对比那些还停留在挣工分思想的农村人,脑子要活得多。
外国的钱是啥?美金、英镑,那可是一张能换许多张老人头的抢手货,这个年代没有外汇券那是想都不要想。
“丁叔,愣着干嘛?上车啊,我带你去见几个熟人。”
丁叔还没咂摸过味来,云里雾里的就钻进了后车厢,任由林跃拉着他离开服装厂,往更远的地方驶去。
也就十来分钟,车子驶入一片在建园区,东边还是杂草丛生的地块,更远处还有一片候鸟栖息的芦苇荡,再过去是一片沙洲,风吹来,能够嗅到海水特有的咸腥味。
在园区内部,各种建筑工人和工程车辆正在忙碌地施工,最扎眼的还要数的零星分布的塔吊,有的楼房已经建好框架,不过都不太高,在一些钢铁结构的厂房顶部,焊工手持焊枪作业,不时迸出耀眼的火光,下面的空地则是钢筋、沙袋、混凝土的天下,不时可见满身灰尘,带着安全帽和手套的工人推着小推车穿行在工地间……
当真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林跃把车停好,带着他走入园区中间最大的建筑工地,门口只有承建单位的牌匾,看不出是什么厂。
“周总。”
“周总,您来了。”
“……”
几个带着红色安全帽,手拿图纸的人停下来冲林跃打招呼。
他笑着点头回应。
“丁叔,你看那是谁。”
丁叔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前面的地基上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正在指挥工人把建筑材料固定至塔吊的钩子上。
上一篇:斗罗:没有金手指我该怎么办?
下一篇:守墓人:我的分身是始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