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马里奥
如果陈江河的袜厂一直有他这样的人物辅佐,那杨氏袜业,真得要悬。
……
隔日。
花园饭店9009号房。
陈大光把咖啡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摊手说道:“哥,你说他这不是拆我的台吗?我好心好意帮他介绍工作,他倒好,干得这叫什么事儿,知道我给刘处长当了多久小弟吗?都恨不能冲进厕所给他擦屁股,人家好不容易答应给我批条子,昨晚的事儿一出,黄了。”
“大光,不是哥说你,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林跃是什么人吗?你要真心对他好,那没说的,他能帮你绝不二话,可你要憋着坏算计他,那最后倒霉的一定不会是别人。”
“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陈大光很不开心,他觉得陈江河应该向着他才对,而不是帮林跃说话。
“我觉得他做的对,断了你走歪门邪道的心。”
“这怎么是歪门邪道呢?”陈大光说道:“他就是不想看我挣大钱,不想我好,怕我把他比下去。哥……我俩一起干吧,凭你的能耐,在这机会遍地的大上海,想发财还不容易吗?”
“算了吧,大光。”
“怎么就算了吧?哥,你怎么也跟他一样,我就那么让你瞧不起吗?陈金水这样,巧姑这样,还有村里人,一说起来,要么陈玉莲的儿子怎么怎么样,要么江河又给大家送新款袜子来了,什么时候轮到过我?知道这些年来我最快乐的日子是什么吗?就是过年的时候我把一摞钱狠狠地砸到陈金水身上。”
陈江河本就十分不爽他直呼陈金水的名字,再怎么说那也是养父,更是陈大光的岳父,又听说他拿钱砸陈金水,强忍着怒气说道:“巧姑呢?”
“哥,这咖啡你喝啊,再不喝就凉了,热着才好喝。”
陈江河火了:“我问你巧姑呢?!”
陈大光一看避不过去,只能面带不悦说道:“回义乌了。”
“你自己在这儿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把她一个人赶回义乌?”
“不是,哥,你看我平时接触的那些大老板,带着她,我怎么跟人谈生意啊。你知道她有多烦吗?整天在你耳边叨叨叨叨叨叨,男人在外面谈生意,喝点酒怎么了?回家晚一点,怎么了?还老拿我跟林跃比,他跟我比得了吗?就一乳臭未干的学生,我混的那个圈子,哪个人手底下没有几个名牌大学生?有几个清华北大出来的见了我都得叫一声哥呢。鸡毛哥,我跟你说,时代真的变了,现在的我,不是席梦思睡不着,没有独立卫生间的房子我不住,就你们昨天吃饭的西餐厅,那就是我的食堂。”
陈江河忍无可忍,端起面前动都没动的咖啡泼了陈大光一身。
“哥,你这干什么啊?挺贵的衣裳。”陈大光用手在身上抹了抹,十分心疼才买的名牌衣裤。
陈江河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
第2066章 省内称王
陈江河的袜厂蒸蒸日上,一步一个新台阶的时候,远在江西赣州的骆玉珠遭逢大难,她男人王大山是铁路局的巡线工人,老实、本分、木讷,不懂拒绝,因为替工友赵家庆顶班出了意外,失去知觉,成了植物人。
赵家庆害怕被处分,否认让王大山顶班的事实,这直接导致王大山无法认定工伤,拿不到赔偿,遗孀和孩子也不能获得优待。
骆玉珠从来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一哭二闹三上吊,堵门缠访编童谣,总之凭着拉得下脸,躬得了身,再加孤儿寡母的弱势招牌,最终搞定了工伤程序,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抚恤金。
说来也巧,她这边刚拿到钱,那边王大山就两脚一蹬,死掉了。
这地儿她是待不下去了,便卖掉家里能卖的,带着几岁大的王旭离开江西,沿着铁路进货卖货,走走停停,南昌、景德镇、黄山、杭州、嘉兴、上海……这一忙起来,很快便淡忘了王大山死亡带来的悲伤,不,准确地说,每天能数钱,有票子进账,才是她骆玉珠的追求,才是她想要的人生,和一个胸无大志的铁路工人结婚什么的,就相当于把一只鸟关进笼子。
……
1991年秋天。
北方迎来萧瑟时节,南方还有夏日的余火,东阳河里的乌篷船顺流而下,带着乌毡帽的渔民用手里的船桨不断驱赶跟他们争鱼的鹈鹕,河道上迎来一场鸡飞狗跳。
佛堂镇的烟火气铺展成一幅画卷,最灵动的,还要属双乌肉制品厂熏烤车间漫出的香味,虽然对于附近的居民而言,闻了这么多年,早已习以为常。
窗外夜色轻上,室内灯光初明。
“厂房的搬迁进度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了40%,如果一切顺利,剩下的部分应该能在明年开春完工。”
林跃点点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时间刚刚好。”
“给,这是欠条。”
金利递给他一张欠条,上面的金额高达六位数。
以前双乌肉制品厂的规模比较小,对居民的影响不大,现在生产线越开越多,难免带来废水肥料的堆积问题,一旦不能及时处理,肯定会影响附近居民的的生活,所以金利在林跃的建议下,征得各路神仙的同意后,启动了搬迁事宜。
“我不明白,明明是你的钱,为什么用李金泽的名义出借?”
林跃说道:“明年你就懂了。”
得,又打哑谜。
他很无语,这小子成天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看多了,真挺欠抽的。
“厂长,厂长……”
伴着一个咋咋呼呼的粗嗓门,李金泽闯进办公室。
金利说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嘿,嘿嘿……”
李金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原因的,有原因的。”
说完走到角落放的彩电前面,啪得一下打开电源,按下控制面板的1号按钮。
画面一跳,频道切换至浙江电视台。
此时的浙江电视台还未上星,台标也不是蓝底和艺术“Z”的结合,只在左下角有一行白色小字——浙江电视台-1。
算算时间,即将转播央视新闻联播了,倒计时前三十秒,画面一变,出现几个聚在一起吃饭的男子,他们手里拿着扎啤杯,欢笑着碰在一起,然后是一个富有磁性的男音:“无酒不成席,欢聚必有千岛啤。”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咱们的啤酒,上电视了。”
李金泽很激动,恨不能抱着金利亲一口。
林跃摇头苦笑,这广告在他看来跟“制作精良”完全不沾边,不过放在90年代初,绝对属于矮子堆里拔高个,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这个年代在电视上做广告的都是什么?蟑螂药,虱子药,电风扇,血压药,快消品并不多,现在千岛湖啤酒登上电视台,可以想见会为品牌带来怎样的效果。
经过这五六年的厮杀,永康和金华的啤酒厂要么被他收购,要么濒临破产,千岛湖啤酒已经基本垄断浙南,辐射福建北部,他接下来的目标是浙北地区,只要拿下杭州的市场,千岛湖啤酒便会成为浙江啤酒品牌当之无愧的NO.1,到电视台打广告,便是他一鼓作气垄断省内市场的关键筹码。
“笑够了吗?笑够了赶紧干正事。”
李金泽愣了一下:“正事?”
林跃目光渐冷。
李金泽赶紧改口:“知道,知道,忘不了的,我就是逗逗你。”
“上回喝酒误事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这次事情办不漂亮看我怎么收拾你。”丢下这句饱含警告意义的话,林跃走出办公室,骑上那辆二手自行车,叮叮当当地往陈家村的方向驶去。
金利拉住准备离开的李金泽:“啥事啊?这么郑重其事。”
李金泽说道:“他要我找一些靠得住的人,待广告多放几天后去宁波和杭州,专挑那些生意红火的路边店,扮成食客的样子问他们店里有没有千岛湖啤酒,没有的话就发牢骚,讲上了电视台的啤酒都没得卖,心情不爽不吃了,然后五六个人全撤,越火的店,就隔开日子多来几次,他说不用多久,那些饭店就会主动联系我们进货了。”
“这也行?”金利超级无语,这家伙玩儿起歪门邪道也是溜得很。
……
时间来到1992年。
陈江河的袜厂遇到了大麻烦。
玉珠牌袜子因为质量优,价格低,深受顾客喜爱,开始在天赐袜的大本营蚕食杨氏袜业的市场份额。
对于一件商品的肯定,于厂家而言,最直接的反馈就是暴增的订单量。
有订单是好事,可是订单太多,那就成了祸事。
一般而言,人类每天还要睡七八个小时呢,何况是电子提花机这种投放市场不到三年的新设备,最常见的一个毛病就是连轴转会过热,每次一停就要六个小时,就像严副厂长说的,工人可以三班倒,机器不行啊。
为了能够在约定时间交货,陈江河派蒋振山去联系配件厂,然而那些人的回答整齐划一,无法供货,甚至连山下英雄那帮日本人都避而不见。
之前在花园饭店,陈江河喝得醉醺醺的,知道杨雪身份后又难耐尴尬提前离场,并不知道林跃和她的对话,自然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群王八蛋怎么会放着钱不挣呢?难道日本人不爱钱了吗?
知道袜厂的困难后,冯姐和一批在小商品市场摆摊的商贩主动把货物退还袜厂,想帮陈江河度过难关,然而就她们那点量,不过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怎么办?怎么办!
陈江河在办公室里急得转圈。
“老严,怎么样?联系上没有?”
严副厂长摇摇头:“陈玉莲说她也不知道林跃去干什么了?已经一个多月没跟家里联系了,会不会就像你那弟弟说的,他找不到工作,自暴自弃,没脸在义乌呆了?”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江河知道他说的弟弟是指陈大光,前段时间这货来了,表面是为当初的言行道歉,实际上呢,是为了找个人分享快乐——林跃找不到工作的快乐,不,应该说林跃找不到工作是陈大光的快乐。
陈厂长想不明白,一个交大毕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呢,陈大光的答复是,毕业季就那么一段时间,应届生包分配,优秀的会有好的企业和院所争抢,但如果这山望着那山高,犹豫来犹豫去,最后错过机会,再想找到符合心意的工作,那就难了,就林跃那种眼高于顶的家伙,会放低自己的标准吗?不会!所以他只能像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老姑娘一样,打一辈子光棍了。
陈江河认为真相绝非陈大光所言,那小子就不是一个能以常理论的人,不过抱着试试看看和捡漏的侥幸心理,他还是拨通了陈玉莲家的电话,然而得到的回答是,林跃留下一张纸条,说出去散散心,不要挂念,就背着包走了,从严副厂长刚才的回答来看,直到今天还没回家。
“甭管是不是,现在的问题是联系不上他,退一步讲,就算联系上了,远水也难解近渴啊。”
“……”
严副厂长说得没错,就算联系上了,林跃能咻的一下飞过来,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厂家不提供配件,拿什么组装提花机?
咚咚咚~
咚咚咚~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严副厂长说了声:“请进”,门打开,一张女人脸切入视野。
陈江河本来不关心敲门的人,因为这是严副厂长的办公室,敲他的门肯定是找他的,不过在注意到老哥哥脸上的古怪表情后觉得事情不对劲,转头一看,愣住了。
“是……是你?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
杨雪穿着一件长风衣,提着个非常低调的灰色手袋走进办公室。
“不是,不是,我只是……”
“只是没想到我会过来对吗?”
他确实没想到杨雪会再来袜厂,虽说在雨花饭店那次,他不知道林跃和她说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俩人谈崩了,这半年多时间处于一种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的状态。
“呵,呵呵……”陈江河的笑容很干,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难不成陈厂长打算让我一直站着?”
“坐,快坐。”
陈江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杨雪让到沙发坐下,又转身去找杯子沏茶,可能是有点紧张,茶叶放多了,倒进开水才发现这玩意儿别说他看不下去,就是习惯了喝浓茶的严副厂长都不忍直视。
“咳,还是喝白开水吧,白开水健康。”
陈江河只能把才沏好的茶水倒掉,换了一杯白开水放到茶几上,推到她面前。
杨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声“谢谢”后转望严副厂长:“我想跟陈江河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可以,可以。”
严副厂长陪着笑说完,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找地儿吞云吐雾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杨雪和他。
陈江河更紧张了,有种不知道把手放哪儿的意思,是,娶杨雪,然后继承杨天赐的遗产的话是林跃说的,可是讲女方可能是个200斤大胖子的话是他的杰作。
不提她跟林跃的纠葛,单说对他,对袜厂,帮助不可谓不大。
“陈厂长,今天没喝酒吧?”
“没,没……怎么会?”
“那你看我有200斤吗?”
得,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挑黑历史下手。
“这个……你就别笑话我了,当时我真不知道你就是杨天赐的女儿,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道歉,赔不是,行不行?”
杨雪微笑不语。
“你看你,要个有个,要模样有模样,要学识有学识,要出身有出身,像你这么优秀的大家闺秀,不会一直抓住一句玩笑话不放吧。”
“夸,继续夸,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夸成什么样的绝世佳人。”
“……”
“你是不是觉得把我夸高兴了,我就不追究你背地里说我坏话的事了?”
陈江河摸了摸腮帮子,有点牙酸:“我该怎么解释你才能明白唻……”
“算了,念在你比你表弟老实不少的份上,当初说我坏话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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