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马里奥
这时林跃说了句:“正好。”
邱岩面露不解:“正好?什么正好。”
他朝斜对面努努嘴:“那边的人,眼熟吗?”
邱岩目光微横,看到一个四十岁多一点的女子牵着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的手走过来,一面还笑着问问这个,看看那个。
“她是……巧姑阿姨?”
“没错,是巧姑。”
林跃一面说,一面从车上下来,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常喜云前几天去杭州看望以前的工友,对方是宁波鄞州人,送了他很多腌雪里蕻,这不,今天拿了一些给我妈,我妈呢,记得巧姑爱吃这个,就分出一份让我给她送来。”
邱岩想起来了,以前她去陈玉莲那儿,经常看到巧姑带白米粥当早饭,配菜就是这个,一个月三十天,天天吃也不腻。
“阿婆心可真细。”
“平时我不在家,逢年过节,巧姑都会买点东西过去,偶尔闲了还会帮忙洗洗涮涮,这些好,我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陈大光呢,我不待见,这个点儿去她家很可能撞上……”
“所以你就把车开到这里等候?”
“你小的时候上学自己走路,放学自己回家,现在的小孩子可不一样,金贵着呢。”
邱岩心想自己不想这么干也不行啊,邱英杰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跟别人家的父母一样放学接上学送呢。
眼见林跃抱着一个足有两三升容量的透明罐子走过去,她也推开副驾驶的门,面带微笑,跟在他的身后朝着陈巧姑和那两个可爱的小孩子走去。
“东东,我可是听老师说了,今天你又跟刘子航在语文课上偷偷说话,还拽韩梅梅的辫子,你都三年级了,也该懂事了,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
“妈妈,妈妈,我知道,是韩梅梅先给老师打小报告,说他帮刘子航写作业,弟弟才拽她的小辫子的。”帮小男孩儿解释的是小女孩儿。
巧姑说道:“茜茜,你看见了怎么不拦着,同学之间无论有什么矛盾,打架都是不对的。”
“巧姑。”
她没等来陈茜的回答,钻入耳廓的是一个熟悉到让她半边身子软了的声音,急抬头看处,果然是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你……你回来了?”
“嗯,昨天回来的。”林跃答应一声,回望邱岩:“看看她是谁,还认得吗?”
“她……”巧姑仔细打量旁边面带微笑的女孩儿,脸上的困惑持续了大约十几秒钟,突然想起陈江河偶然说起的一件事:“你是邱岩?”
“没错,是我,巧姑阿姨,你还好吗?”
“好,好,好,我很好。”
“这是你的孩子吧,都这么大了啊。”
邱岩出国前巧姑正怀着孕,她对陈东和陈茜的印象还是那个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当时听说里面住着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感觉特新奇,没想到最后生了一对双胞胎,十年前她还用手摸过他们呢。
这时林跃拍拍手里的透明塑料罐,插言道:“我妈知道你喜欢吃雪里蕻,让我带些给你。”
两个小孩子用一种迷惑的目光看着他。
不是不认识他,主要是陈大光和陈巧姑对这个人的描述完全相反,一个说他是大恶人,一个说他是很好的人,当年妈妈最难的时候是他多次出手相助。
陈大光说他坏,陈巧姑说他好,他们该相信谁?
“没想到玉莲姑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巧姑往前拽了拽儿子和女儿:“陈东,陈茜,还不快叫叔叔。”
陈茜眨眨眼,喊了声叔叔好。
陈东也跟着轻唤一句,又抬头看妈妈,似乎还有困扰。
遗憾的是他的妈妈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孩子的表情,毛手毛脚的样子像一个初次见公婆的丑媳妇儿。
只有巧姑自己知道这是为什么,十年间,林跃每次回家他们都要“见”一面的,有时候是车里,有时候是国贸大道旁边的公寓里,有时候是金华的高档酒店,他总是用命令的口吻,也不顾忌陈大光是否在她身边,更过分的是,还会在那个的时候强迫她接陈大光的电话。
这很过分,真的很过分,每次结束都下定决心以后说不,可是每个下次她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他,哪怕要坐一两个小时的车到金华碰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也是每次接到他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无法平静的原因。
“哎,真乖。”林跃答应一声,从兜里拿出钱夹,给两个小孩子一人五百块钱:“叔叔回来得急,没有准备礼物,去买自己喜欢的玩具好不好?”
两小只不敢接,抬头看妈妈。
当林跃带点逼迫的目光投射过去,巧姑赶紧说道:“林叔叔给了,你们就收着吧。”
“谢谢叔叔。”陈东大着胆子接过那500元钱。
2004年,即便义乌经济很好,500元对小孩子来讲也不是一个小数。
陈茜看到弟弟把钱拿在手里,她也准备这么做的时候,身后猛然传来一声暴喝:“东东,还给他,别碰他的臭钱!”
这一声嚎,把周围行走的孩子和家长惊动,纷纷望向声源,不知道谁这么没素质,竟然在马路上大喊大叫。
巧姑回头一看,脸色变了。
只见陈大光板着脸走来,后面还有手杵拐杖的陈金水,从表情看似乎也对她接受林跃的恩惠心存不满。
“东东!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陈大光走过去一把夺走陈东手里的钱丢到地上。
陈茜吓得赶紧把手缩回去,并往后退了两步。
“家里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他的钱?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
陈东很委屈,看向自己的妈妈。
这钱明明是她让他拿的。
巧姑发现很多人看着,其中有两个孩子的同学的家长,教数学的郑老师也发现这边的情况走过来,还有人指指点点,面带嘲弄议论他们,不知道是认出陈大光原陈家村首富的身份,笑他弄巧成拙办了个丢脸的婚礼,没几天又锒铛入狱,留下一段父子同甘共苦的“佳话”,亦或是注意到其他可笑之处。
她是一个不喜欢出风头的人,当初要不是因为陈大光坚持,也不会同意补办婚礼,以致陈家村老镇长家的丑事传遍全城,搞得她现在看到孩子的同学的家长在旁边小声嘀咕,会在心底画一个问号,怀疑对方是不是认出她了。
“大光,是我让东东拿的,有什么话咱回去说成吗?当着这么多学生家长和老师的面……不好。”她说完话,还用求助的目光瞄了陈金水一眼。
“你也知道不好啊?我在家里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别跟陈玉莲母子来往,你全当耳旁风了。”陈大光发泄似地说完这句话,看到巧姑怀里抱的塑料罐和里面装的雪里蕻,一下子明白过来,走过去就往外夺。
“大光,大光,你干什么啊?”
“给我,给我。”
陈大光搡了巧姑一把,顺势将她怀里的塑料罐抢过来,高高举起往地上一丢。
啪,盖子摔碎,雪里蕻洒了一地。
“我让你吃!”说完又看向林跃:“谁稀罕你的东西,回去告诉陈玉莲,以后别送了。”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没想到他能干出这种事来。
了解两家矛盾的人直摇头,频叹气。从那场虎头蛇尾的婚礼开始,双方便结下仇怨,陈金土诬陷陈玉莲卖假货,林跃就把老家伙送进监狱帮他们父子团聚,陈巧姑呢,跟陈玉莲关系不错,以前老太太在的时候,打着看老太太的旗号三天两头往陈玉莲那儿跑,后来老太太没了,陈金土父子刑满释放,就去的少了,不过逢年过节还是会买点补品,偷摸走一遭,偏偏吧,陈金水跟林跃的梁子也不浅,可想而知她夹在中间有多难受。
看到陈大光险些把妈妈推倒,陈东作为男孩子,情绪还能HOLD住,陈茜胆小,哇地一声哭出来。
林跃的目光越来越冰冷,挣开邱岩拉着他衣袖的手,望陈金水说道:“不管是吧?当没看到是吧?”
话罢一脚闷在陈大光的胸口。
噔噔噔……
这货连退好几步,一脸痛苦捂着中招的地方,感觉肋骨都要被踹断了。
“不服是吗?来动手跟我打,欺负女人和孩子算什么男人。”
林跃撇撇嘴:“这时候想到自己蹲过监狱?害怕再进去,被从严处罚了?说什么不接受我的好意?你蹲大狱的时候,如果没我帮忙找人,陈东和陈茜能进实验小学读书?”
想当年,农业户口转非农业户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陈家村的孩子根本没资格读实验小学。
陈大光望巧姑吼道:“你不是说孩子上学是陈江河帮忙找的关系吗?”
“我……我……”
巧姑支支吾吾一脸为难。
当年确实是陈江河找的关系,然而学校领导一听陈金土父子全进去了,原本答应的事又成了再研究,这下陈江河也没辙了,陈婷婷听说后给她支招,要她去找陈玉莲,只要林跃肯出面,别说实验小学的校长,教育局一把手都得给几分面子,于是她只能去找那个人帮忙。
哒,哒,哒……
陈金水拄着拐杖走过来。
“巧姑啊巧姑,孩子上学遇到困难你怎么不跟我说,爸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得给你把孩子上学的事办了,你去求他……你……你……你……唉!”
他曾做过镇长,自认为在市里有几个熟人,托托关系的话,也不是办不成。
“爸……”
巧姑以为陈金水会为她说话,没想到同样不满她去求林跃。
第2095章 你的家业早晚都是我的
“听听你爸怎么说,巧姑,你还不认错吗?”陈大光大声说道:“从今往后,不许你再跟陈玉莲母子来往,听见没有!”
后来的围观者看不清,垫着脚尖往里瞧,陈茜和陈东的数学老师原本想要劝架,一看这件事比想象中复杂得多,最终打了退堂鼓,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溜了。
巧姑很委屈。
陈金土和陈大光到监狱团聚后,回到家里陈金水没少埋怨她,嫌她嫁了这么一个混蛋,得亏他不当镇长了,不然脸都丢光了。这种情况下,她怎么敢为孩子的事去找陈金水托关系,只能去求那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她认为与她最亲密的人,如今话赶话说到这一步,他们又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这……她找谁说理去。
林跃说道:“陈大光,你在公司里也敢跟骆玉珠这么讲话吗?她在商会会场拿出的那封信是你做的吧?这种脏手的事她自己不干,交给你干,知道这种关系的本质是什么吗?说难听一点,你就是她养的一条狗。我很好奇,她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兑现了吗?当年陈金土1500块雇陈江河,人家鸟你了吗?现在可好,一口一个‘骆总’,一口一个‘陈董’,你就不听听下面那些人是怎么议论你的?”
怎么议论他的?
老子小偷儿子走私犯!
陈江河请来玉珠集团养老的亲戚!
陈大光的脸比奔丧还难看。
前几天骆玉珠承诺事情办好了,就让他去基层管事,谁想她在商会会场吃了不小的亏,回来就翻脸不认人,不仅不兑现承诺,还对着他发了一通火,说他不会别的就会添乱,活脱脱一副更年期妇女的样子。
今天跟陈金水一起过来接孩子,就是为了找这便宜丈人唠唠,好歹陈江河是陈金水的养子,老头子还是集团的大股东,说话多少有点份量。
事儿不能这么干不是?脏活儿他干了,事情没办成,只能说她的点子不好,这许诺的辛苦费,总不能就这么赖掉吧。
这也是他看到巧姑和林跃接触,气不打一处来的原因,是念和林跃的旧怨,是故意往巧姑身上撒气,也是做给陈金水看,让老家伙知道,身为老丈人不办人事,别怪我亏待你女儿。
“大光,你别听他说,他在挑拨你跟江河的关系。”陈金水用拐杖指着林跃说道。
林跃哈哈笑道:“他跟陈江河的关系还用我挑拨?你就够了。”
“你……你讲什么?!”
“当初你的八个摊位救了陈江河和骆玉珠半条命,如果没有你,玉珠集团能有今天?可你现在有屁用?一点话语权都没有,生生被骆玉珠架空。巧姑是你亲女儿,陈江河是养子,还是被一个强势的女人管着的养子,你觉得他跟亲生儿子一样,女婿呢?女婿的家人呢?陈家村的人呢?一个有能耐,有素质,有正确价值观的女婿,或许不在乎你把财产留给谁,想要什么凭自己双手去挣,很显然,陈大光并不是这种人,所以你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看电视剧的时候林跃就觉得陈巧姑流产除了陈大光犯浑这个主要原因外,陈金水也是有责任的。
一开始这货就想把巧姑嫁给陈江河,怎么看陈大光都不顺眼,后面陈大光和巧姑生米煮成熟饭,陈江河也没听他的,执意娶了骆玉珠,老家伙逼不得已才承认了这门婚事。
然后呢,他明明是集团大股东,却让陈大光这个一心证明自己不比陈江河差的人去给骆玉珠当狗,后面要撤股的时候,除了当初的八个摊位,剩下的什么都没要,还很大方地说这些以后都给陈大光。这期间还发生了陈大光要带着自己的资源投奔杨雪,被陈金水给搅合了的事,简单来讲,就是陈金水在陈江河和陈大光之间,非常清晰地偏袒前者,看不起后者。
如果陈江河是陈金水的亲生儿子,这么做一点问题没有,然而陈江河并不是。
陈大光见了陈金水好歹喊爸,陈江河呢,叫叔。
为什么电视剧里陈大光一直强调他收的那些回扣是他应得的,就是认为陈金水偏袒陈江河。
别说陈大光,80%以上的女婿遇到这种事,都会有怨言。
林跃的话讲完,陈大光和陈金水的脸色都变了。
陈大光让陈金水去骆玉珠那儿讨说法,陈金水担心他到基层胡搞,不愿意帮忙出头。
陈大光认为陈金水就是看不起自己,当年陈金水也是有实权的人,后来被骆玉珠一番操作,陈江河成了陈董,骆玉珠成了骆总,陈金水成了不管事的股东,而他跟巧姑一个是办公室主任,一个是办公室副主任,没实权没利益不说,还要应付许多难缠的客户,现在明明是骆玉珠的错,陈金水也不帮他说话,说明什么?这老东西从头到尾把他当外人看。
“大光,你不要听他胡说。”
陈金水气得鼻子都歪了:“你只要跟巧姑好好的,我那份家业早晚是你们的。”
林跃讽刺道:“你那份家业?八个摊位吗?陈大光,我今天把话撂这儿,陈金水如果能给你一份满意的家业,我就帮你干掉陈江河和骆玉珠,扶你做玉珠集团的总经理。”
哗……
围观者议论纷纷,这话说得也太大了。
他就是金利的助理,等明年金利退了,能不能保住现有的权力还两说,讲什么干掉陈江河和骆玉珠,扶陈大光做玉珠集团的总经理?
也有聪明人一拍大腿,懂了,他这是笃定陈金水做不到在女婿和养子间一碗水端平。
也是,就陈大光这种人,给多少能满意呢?
多少都不会满意!
林跃没有在意那些人的闲话,突然往前一步,用只有他跟巧姑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巧姑,十年了,就没人告诉你陈东和陈茜长得很像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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