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马里奥
林跃把它提起来:“贝壳和海星,还有几个小螃蟹,都是刚才退潮时捡的。”
阮文看了一眼前面光着脚丫在礁石跳来跳去翻捡贝壳的小孩子。
“捡了多少?”
“够我们吃一顿饭的。”
阮文又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林跃说道:“我知道对面有家饭店可以帮忙加工海鲜。”
“就算吃了你的东西,我也不会跟你回温哥华的。”
“当然。”
林跃说道:“我从没指望一顿饭就能把你收买了。”
阮文又被他逗笑了:“你还真……诚实。”
“走吧,我帮你拿画板,再晚就没座位了。”
林跃一手提着塑料桶一手夹着画板和工具箱朝岸上走去。
阮文整理一下围巾,把披散在肩上的头发用发带扎起来,跟在他的身后往马路对面走去。
说不谈公事,林跃果然一个字都没提。
李问、吴秀清、何蔚蓝、骆文……这些人名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谈话里。
林跃跟她讲的都是什么?
信号山的流浪猫刚刚产下一窝小猫儿,偶然偷吃了茶铺老板娘放在后厨的大黄鱼,小胖墩儿受命追打馋嘴猫,弄得猫妈妈不得不叼着还没睁眼的小猫儿四下逃窜,于是他拦下小胖墩儿玩弹珠,他输一次给小胖墩儿买一个变形金刚,小胖墩儿输一次就给猫妈妈送一顿饭。
到现在他总共送出去六款变形金刚,已经可以合体大战神了。
阮文说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根本不像一个警察。
俩人吃完饭,林跃把她送到下榻的酒店,完事便回了住的地方。
第十三天,他一天都没有出现。
第十四天亦然。
第十五天下了一整天的雨。
第十六天海风很大,浪花用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远方的小琴岛消失在浓重的雾气里。
第十七天还是没有看到他,助理在背后出现的时候,她兴奋地回过头,结果很失望。
她忽然发现,对于那个只是见了几面,吃过一餐饭的林警官,内心深处似乎多了几分惦念和期待。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算算日子,距离两人第一次见面过去有十七天,想来……他应该回加拿大了吧。
第259章 妙手偶得
第十八天。
阮文去了八大关景区。
“八大关”的特点是园林和庭院融合在一起,周围绿植环绕,郁郁葱葱。
韶关路的碧桃每年春季盛放,粉红如带;正阳路的紫薇花在夏季竞研;居庸关是五角枫,秋意浓时洒落一片金黄;紫荆关路两排雪松四季常青;宁武关路的海棠几经夜雨香犹在。
她没有在碧桃开得最灿烂的时候来这里,选择花期将过未过时,此时树上娇艳无多,而树下一片春泥,枝叶间隙可见红瓦绿墙,颜色的渐变和碰撞自然地存在每个角落。
四月是碧桃,五月海棠花开。
她会在这里呆到六月,然后去南方。
阮文用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合适的位置,观察,思考,然后动笔,力求表现出最动人的瞬间印象。
中午的时候她吃了几片薄饼。
到了下午,街道上多了些年轻人的身影。
98年的“八大关”还没有多少外地游客,更不见闹哄哄的旅游团,比起零散的旅人,更多的是来自附近大学的学生。
他们在街上嬉戏追逐,唱诗说爱。
阮文有时候会停下来看一眼手牵手走过的小情侣,或摇摇头,或笑一笑,完了继续勾画心里的韶关春。
接近收尾时,天空落下点点雨水,随着一声春雷绽破苍穹,雨势迅速变大,她被淋了一个措手不及,有些狼狈。
明明早晨起床时晴空一片,没成想到了下午就风云变幻,她记得包里有一把雨伞,但不知为什么翻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
就在她无奈放弃,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头顶一暗,雨水被阻绝在外。
当她转身望去,眼睛里的慌张骤然定格。
不见了快一周的面孔重新出现在眼前,在雨声与蛙鸣中淡淡笑着。
“你……没走么?”
“走了,但是又回来了。”
阮文笑着说道:“看来你还没死心。”
林跃耸耸肩,看着她的画说道:“还能画吗?”
阮文回过头去。
只见雨伞边沿落下的雨水打湿了画板,水线蜿蜒流淌,将未干的颜色晕出一片斑斓。
她呆了呆,不由自主取出画笔,在色差强烈的地方点了几下。
林跃把伞递过去,遮住她和画板的天空。
雨线打得树叶沙沙作响,池塘里传来阵阵蛙鸣,水滴在雨伞周围串成珠帘,珠帘那边是一张全神贯注的女人脸。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收起画笔,轻轻放在颜料盘里,看着浸润春情雨意的《韶关春》,目光里饱含惊艳与喜悦。
没想到雨水蜿蜒出的色团让这幅画突然活过来,在光影与色彩的碰撞间平添一丝中国古代文人画的写意与朦胧,哪怕是她这种著名画家,也忍不住暗暗叫好,这或许是她出道以来最成功的一副作品。
艺术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她转过身去,想要跟林跃分享自己的喜悦,表达内心的感谢,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几乎湿透的男人。
雨水沿着发尖一滴一滴落下,点点水痕簇拥着眉弓,笔挺的西装和齐整的领带湿沉沉的,衬衣的领子紧贴在脖子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阮文看看自己,再看看他,心里生出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
她握住伞柄想要推过去,然而平伸到面前的手臂纹丝不动。
“你是觉得我一个人湿透太寂寞,要陪我做一双落汤鸡吗?”
阮文想笑,但是笑意流进心田化成了感动。
“谢谢你。”
林跃说道:“你画完了?”
“嗯。”
“那还愣着干什么?”
她一下子醒悟过来,赶紧收拾画板工具,跟随林跃离开取景地,上了马路边停的一辆吉普车。
“你这样会感冒的,去我住的酒店吧,就在北面不远的地方。”
林跃点点头,启动引擎向北方驶去。
……
十几分钟后进了房间,阮文第一时间把他赶进卫生间洗热水澡。
以林跃当前体质,别说淋湿全身,就是大冬天掉冰窟窿里,最多打几个喷嚏,畏寒虚弱个大半天也就好了,根本没必要这么紧张。
“你的衣服我叫服务员拿去洗了,顺便让前台找了两件干净衣服,你先穿着。”
他冲到一半的时候,门口传来阮文的声音。
“好。”
林跃在浴帘后面答应一声。
几分钟后,他换好干净的衬衣和长裤走出去。
阮文穿着一件针织衫站在客厅中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灯光下的《韶关春》。
“你觉得怎么样?”她问。
林跃走过去细细观赏一阵:“虽然我对画作没有多少研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幅画完全不同于你以前的作品,似乎……多了点什么。”
阮文侧了侧身:“大自然的呼吸。”
“大自然的呼吸?”
“你知道印象派是怎么来的吗?”
林跃点点头:“作家是用文字俘获观众的思想,音乐家以旋律调动人的情绪,厨师追求对味蕾的刺激。到了画家这里,旧时代的画作偏重写实,多承载历史故事、哲学思想一类内容,照相技术发明后,写实艺术遭遇重创,从而诞生了一种全新画派——印象派,他们认为绘画艺术需要回归本质,应该偏重颜色、光影及线条对视觉系统的影响。再往后,新生代印象派画家认为只是追求颜色、光影、线条及构图还不够,就像著名作家、音乐家、大厨都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印象派画家也应该在作品里注入个人思想、情绪,以及对事物的理解。”
“你知道的不少啊。”阮文说道:“上次见面时你说我的画不同以往,像一位婉约内敛的亚洲丽人,其实骆文走了以后,我一直在寻求画风上的突破,然而这些天来的作品我都不是很满意,总有种矫揉造作的感觉。直到今天,雨伞边缘落下的水流晕染了韶关的春桃,打散了我刻意传递的个人情绪,给了它几分烟雨迷蒙的自然感,怎么说呢,有点像湿画法吧。几个月来的努力,终于见了回报。”
林跃由衷地道:“恭喜你。”
阮文摇了摇头:“这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作品,如果你同意,以后举办画展,我会在这幅画的简介加上你的名字。”
林跃说道:“你喜欢就好。”
“你看我,注意力都放在它上面了。”阮文拿起茶几上的杯子递给他:“喝点热水吧,去去体内的寒气。”
“谢谢。”
林跃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客厅的灯都开着,光线很足,空气里混杂着颜料与香水的味道。
他深嗅几下,眉头轻颤:“这是……香奈儿5号?”
“咦?你知道它?”
阮文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热咖啡。
林跃点点头:“这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最喜欢的香水,她是5月25日生人,这款香水的发售日也是5月25日。”
“能在颜料的味道里分辨出香水款式,你一定很爱她。”阮文觉得这位加拿大皇家骑警跟她印象里的警察有很大不同。
林跃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窃听风云》世界带玛丽环游世界,他在香榭丽舍的香奈儿专柜买给未婚妻的香水就是CHANEL NO.5。
这时阮文想起两人雨中的对话:“你说你走了,又回来了,是因为不肯服输么?”
“不是。”
林跃的回答令她很意外。
“那是为什么?”
第260章 把妹高高手
林跃十指交叉,放在身前,看着阮文说道:“我怀疑‘画家’还没死,他很可能会来找你。”
“‘画家’没死?”阮文说道:“你上次来不是还说‘画家’已经和那个吴秀清同归于尽了吗?怎么现在又说他还活着?”
“我第一次来琴岛前托付给何督察一件事,让她前往泰国方面收集李问入狱前后的细节,得知他曾往清莱府的度假酒店寄了一封信,何督察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找到那间度假酒店,经过现场勘察,发现李问死后曾有男子进入庭院,不过从现场痕迹来看,不像是小偷。”
“那DNA比对结果是怎么回事?”
林跃说道:“DNA比对结果证实李问死了,可李问并不一定是‘画家’。”
“如果他不是‘画家’?那谁会是‘画家’?”
“直到李问被捕前,全世界都没有‘画家’的资料,他很干净,有一点怀疑就会杀人灭口,倘若我的假设没有错,李问只是个替死鬼,随着集团最后一名成员死亡,‘画家’依然是‘画家’,而警方掌握的所谓资料,没有任何意义。”
阮文不解:“你为什么觉得他会来找我?”
林跃说道:“虽然无法确定李问是不是‘画家’,但是从吴秀清复制了你的脸,以及他们掌握着你很多信息来看,就算‘画家’对你没有想法,也一定在你身边出现过。现在他大费周章玩了一招‘金蝉脱壳’,杀死集团所有人灭口,那么唯一有可能暴露他身份信息的人就只剩一个——你!”
阮文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似乎在回忆以前见过的可疑人员。
好半天才摇摇头,换了一个问题:“如果他要杀我灭口,为什么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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