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马里奥
不知道谁在街口喊了一句,蹲在屋檐下等活儿的人力车夫,缩在阴影里混日子的乞丐,聚在茶楼饭堂的空桌子上打盹的当地平民……全都来了精神,拿出事先备好的食盆瓷碗往妈阁街的位置跑去。
每周二四六傍晚,望北楼都会在北门外面施粥,而且不是寺庙用来救济贫民的稀饭,里面会有菜和肉,虽然量很少。而每周日上午,望北楼还会给不满十三周岁的孩子供应馒头。
很多在妈阁街附近讨生活的平民和住户都已经形成习惯,每次收到消息就会涌向望北楼北门讨一碗粥喝。
有意思的是,一般人去多少次都没有关系,若是那些中等收入市民贪小便宜多番索要善粥,过不了几天一定会有灾祸发生,要么家禽被偷,要么被人敲闷棍打伤,要么贵重物品失窃,偏偏警察完全没有头绪,打人者抓不到,失窃物品找不回,总之这种现象一多,来自富裕家庭的人再没人敢去望北楼贪便宜。
人力车夫们拉着黄包车过去的时候,北门路边已经架起三口铁锅,一个右眼上方有一道疤痕的男子环抱双臂站在场中维持秩序,讨粥喝的流民和苦力十分听话地站成三列,挨个递出容器,从持勺人那里接过飘着油花,能看见菜叶的米粥,完了安安静静走到不碍事的地方吃喝。
不是他们素质高,是怕,因为望北楼在MO很牛。
牛到什么程度呢。
牛到上一任警察局长因为袒护一个到望北楼调戏女角的下属,第二天就被发现沉尸海滩,据说时任澳督戴斯乐大发雷霆,派人彻查警察局长身亡一事,准备拆望北楼的台,结果命令下达后第二天,澳督办公室里多了一枚子弹,他派去查案的专员失联。
后面发生了什么外人不知道,反正望北楼的牌匾还在那儿挂着,粥照施,戏照唱,生意照做,MO小到巡逻警,大到有头有脸的葡萄牙人,要进去听一段南北唱腔,都得掏钱买票,按号排座。
为什么叫望北楼呢,听说还有一段典故在里面,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在等一个人。
至于等到没有呢?那就不知道了。
……
长灯照,露台明。
林跃坐在望北楼外廊的椅子上,遥望远方渔火,下面的露台上女声婉转,台下烟如仙云,来听曲的人或围坐在摆放糕点果盘的方桌左右,或斜倚在后面的立柱边,或在二楼凭栏观曲。
这时听得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三姐走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林跃把没有抽完的烟往烟灰缸一抿,跟着她来到一楼大厅外围,木栏后面的门框边站着一个人。
“是不是听起来有些耳熟,知道这是什么戏吗?”
第542章 叶底藏“花”
她穿着黑色有绣花边造型极简的旗袍,脑后扎着条及腰马尾辫,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一如六年前夜宴初见。
“知道。”她看着他说道:“是牡丹亭,以前在北边的时候听过。”
林跃问:“喜欢吗?”
宫二转过脸去,看着露台轻轻点头。
“那我把它送给你。”
宫二知道这里的“它”指什么,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林跃笑着说道:“不是有句话叫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吗?”
宫二抬头打量一眼梁下的招牌,金灿灿的“望北楼”在烟雾缭绕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以后你在上面唱,我在下面听,好不好?”
“好。”
在北方,很多人说宫家的武戏真过瘾。
……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长街湿滑,水声叮咚。
宫二撑着一把油纸伞,看着倒背双手走在前面的林跃。
“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吗?”
林跃抬头打量一眼夜空:“六年前,霸王夜宴后。不过那次是离别,如今是重逢。”
“是啊,六年了。”宫二说道:“还记得曾经的约定吗?”
“关山难阻人意,叶底是否花开灿烂,有机会再印证。”
宫二握着伞的手轻轻放下。
关山难阻人意。
1940年林跃为她北上奉天。
1942年守孝日满,她南下妈港。
现在,是印证叶底藏花的时候了。
“上次在东北,我问你想不想看真正的叶底藏花,你说改天吧,没想到这一句‘改天’便是三年。”
“如果我当时看过了,三年后的今天,你会来找我吗?”
宫二被他问住了,非常罕见地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这个办大事的人,也会耍一些小聪明。”
林跃笑着说道:“我不仅会耍小聪明,还会抖机灵呢,要不要试试?”
宫二说道:“好啊。”
林跃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目光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宫二莲足轻移,摆出八卦掌的起手式。
就像形意拳里老猿挂印是杀招,八卦掌学会叶底藏花才叫圆满。
林跃看了一眼被她丢在地上的雨伞,朝着对面一脸认真的宫家二小姐走去,在她错愕的目光中握住手腕贴近耳朵。
“我想看的是另一朵花。”
宫二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直到林跃往后退了一步,认真端详她的脸。
一滴雨水从天而落,打在她红到发烫的脸上。
“你这个……”
“我这个什么?”林跃一猫腰一挺身,把她扛在肩上,顺手拎起丢在地上的雨伞往老巷深处走去。
“假正经。”
“正经是给外人看的,不正经是给内人看的。”
宫二终于知道1940年林跃为什么要说“改天”了。
……
翌日上午。
老姜翻遍整个客栈都没找到宫二的人影。
当他满头大汗地跑到望北楼,却发现三楼面江一侧的餐厅里坐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人在读书,女人把头枕在男人的肩上,嘴里哼着《游园惊梦》。
老姜把伸出去的脚又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退回二楼,这时才发现外廊下面站着一个老人,左手端茶杯,右手拿根树枝在逗一只红嘴绿毛鹦哥儿。
“你是宫老爷子身边的……”
“叫我老姜吧,我记得你是……共和楼的掌柜?”
“共和楼成鬼子窝喽,我现在是望北楼的掌柜。”
这时只听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三姐端着一个食盒走上来,里面放着新出锅的油条和鱼片粥。
“咦,你是老姜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丁老爷子才熬好的粥,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老姜没有跟她客气,靠着扶栏坐下来。
这时三姐望着灯叔指指楼上,目光里带着疑问。
“办了,办了,办了。”
声音来自屋檐下。
老姜一瞪眼,真想一刀劈死那只不会说话的傻鸟。
……
1943年初,宫二弃武从文,开始跟班学戏。
1943年末,宫二登台唱腔,名声渐起。
1944年初,洪拳、李家拳、蔡家拳、谭腿、太极拳等在MO开始传播,金山找如愿以偿开了家拳馆,主教戳脚翻子拳,不过挂的招牌却是国术第一人拳馆,搞得其他武馆拳师非常不爽,一些人找上门理论,却给他用自己师父是南拳第一高手的说辞给顶了回去。
同年下半年,日军败势已呈,美军舰队进逼冲绳。
1945年5月,德国投降。
同年8月,日本投降。
1945年末,林跃携宫二返回HK,接收被日军侵占的林氏集团财产,如渔船、货船、商铺、住宅等。
因为他在HK陷落后曾接应受到追缉的港英官员到MO,利用葡萄牙人的渠道送返欧洲,英国人重掌HK后给了他很高的礼遇。
1946年夏,得月楼开张的同时,林跃同宫二奉子成婚,来自两广、泰国、MO及HK本地拳师皆派出代表团到场祝贺,一些二战时辗转HK定居的文化名人和各界精英齐聚弥敦道,时任港督携家眷上门道喜,甚至广东军政两界也派了代表过来,毕竟不管是利用林氏集团走私军火、药品至大陆,还是营救抗日志士,提供日军方面各种情报,于国于民都是大功劳。
1947年春季,林跃得子,取名林安,7月,英王授予大英帝国勋章,8月,内地政府授予抗战胜利勋章。
1948年,在林跃的资助与指导下,周清泉开始涉足电影制作行业。
同年末,叶问在HK开馆收徒。
1949年初春,从佛山来到HK便加入警队的李钊在林跃的运作下升任油麻地华探长。
1949年夏,林跃接手HK精武会会长一职,并被上海、佛山、广州等分会奉为荣誉会长。
1949年冬,泰国归来的拳师和滞留MO的拳师齐聚得月楼议事。
1950年,HK掀起了一场开武馆和学拳的热潮。
1950年夏,林氏集团投资兴办报社,曾跟随林跃习文的董小平和周清泉之子阿耀入行。
这一年秋,宫二走红HK,每天来捧场的看客络绎不绝,没人再看宫家的戏,大家喜欢的是宫家人演的戏。
得月楼相比1946年时内部空间拓展了不少,在原本的南北唱腔基础上又增设茶楼业务,除了没有姐儿外,有了佛山金楼八成气象。
灯叔年纪大了,林跃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便将茶楼部分的经营交给武痴林和沙胆源去做,两兄弟也算是回归老本行了。
这一天深夜。
得月楼二楼雅座,观众们都已散去,但是角落里一张小桌的椅子上还有一个人没有走。
“兄弟,我看你那眼睛不错,像我娘那只。”
“喜欢呀?”
“喜欢,我觉着留做纪念不错。”
啪。
桌子上多了一把剃刀。
“是你来,还是我自己动手?”
“真够爷们儿,不过我们家爷说了,现在流行武戏文唱,打打杀杀的太过血腥,吓到安安不好。”
“你见过你们家爷唱武戏吗?”
“没见过,据说见过的人都死了,怎么,你想见啊?”
“想。”
“我就说你这玩意儿搁这儿一坐大半宿,赶都赶不走,还真是来找事的啊,知道我叫什么不?到楼下打听打听,这条街上哪间铺子不是我三江水罩着。”
“你不是得月楼跑堂的吗?怎么还学人收保护费啊?”
“兼职,不行吗?”
“我记得这是共生堂的地盘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勇哥跟我家爷是一起打过鬼子的兄弟。”
“哦。”一线天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杯喝了口茶。
这时拐角黑影一晃,走出三个人来,一男一女,女人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
三江水脸色一变,拼命地给对面坐的小胡子使眼色。
“别来无恙?”
林跃走过去坐下,宫二抱着孩子跟过去,林安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个陌生人。
上一篇:斗罗:没有金手指我该怎么办?
下一篇:守墓人:我的分身是始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