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堵上西楼
比如,他天天都要洗澡,并不再让春秀为他搓背。
再比如,他晚上总是晚睡,就着灯火,居然在看《三朝诗词纾解》,偶尔会笑笑,或者说两句春秀听不懂的话。
比如:历史……这或许就是平行时空了。
又比如:看来我可以在这个世界愉快的生存下来。
春秀坐在一旁绣花,听着少爷翻书的声音,觉得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定。但听到少爷的自语,却又稍许有些紧张——少爷的脑子被硬物击打,极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这言语并未在府上流传,但她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从丁护院的嘴里听来的,丁护院说他是从赵掌柜那听来的。
这让她很不舒服,虽然少爷确实与以往有些不同,但她却觉得现在的少爷更好——这话她自然不敢说,可自己的少爷无论如何她在心里也是护着的。
至少现在的少爷没有再跑出去喝酒了,没有吆五喝六的欺负街上的弱女子了,甚至这几天连门都没有出,还看起书来。
看书,这是很高尚的事情,至少在春秀的心里,这就是少爷应该做的正经事。
老天爷保佑,少爷这是被打醒了,以后,傅府能够继续好下去,她这种为婢女的也能有个善终。
傅小官打了两遍军体拳,身子活动开来,微微有些发热,他开始绕着院子的回廊慢跑——一圈差不多四百米距离,十圈四千米,身体疲倦感很强,差不多也是目前的底线了。
这处院子是属于他的,除了春秀,原本还有十个护院,曾经他的跟班,欺男霸女的依仗,现在都被他暂时安排去了外院。
他不喜欢人多,倒不是嘴杂——这些护院在他面前也不敢说什么,就是以前养成的习惯,刺杀这种事情领了命令独自策划独自执行,于是就这么独自惯了,一时半会还没法改变。
以后还是要改变一下,毕竟世界都不一样了。
傅小官一边慢跑一边想着,抬眼便看见傅大官从月亮门走了进来。
他挥手向傅大官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停下脚步。
傅大官愕然楞了两息,春秀迎了上去,他指了指傅小官,问道:“我儿……”
春秀道了一个福,躬身回道:“回老爷,少爷如此这般已是三天……老爷不在家,奴婢无法告知。”
春秀稍顿,又道:“少爷说,这身子骨太弱,需要锻炼,少爷就是这般锻炼的。”
傅大官看着傅小官的身影,胖乎乎的脸露出了笑意。
他一手捋着短须沉默片刻,问道:“少爷还有何异样?”
“少爷他……晚上看书至深夜。”
傅大官顿时一愣,忙又问道:“看的何书?”
“看过论语,中庸,诗经。”
傅大官皱了皱眉头,“三个晚上看了三本?”
“回老爷,不是三个晚上,而是……两个时辰,另外,少爷……不是看。”
“那是啥?”
“是……翻,少爷翻了那些书,只是偶尔会停下看片刻。少爷看得最多的是《三朝诗词纾解》,奴婢见少爷已经看了此书两个晚上。”
傅大官想了想,低声吩咐道:“少爷身体尚虚,要劝他早些休息……至于看书,随便看看就已经很好了,切莫认真,认真伤神。”
“是。”
春秀没有说自己劝过少爷,但少爷并不听劝。
少爷说,没到凌晨一点,哪里睡得着。
凌晨她明白,一点她不知道,而后她知道了,大约是子时末丑时初。
“少爷这两天饮食如何?”
“比以往强了许多,早上一碗小米粥,配一个煎蛋一个煮蛋还有时令小菜三道馒头两个。中午一碗米饭配三荤两素一炖汤,晚上与中午一样,只是菜品变化……少爷说,等老爷回来,在少爷这院子里另外弄个厨房,这样更方便一些。”
傅大官点了点头,又看向傅小官,他的眼里甚是疑惑,疑惑于儿子的变化。
自己的儿子原本什么样子他这个当老子的当然门清,这几天为了将前面那事儿的隐患彻底消除,他一直在奔波,目前看起来那贵人似乎不会再追究了,这让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可儿子这突然间开始锻炼,甚至还看起书来……这让傅大官的心又有些颤巍巍的抖动。
这是好事吗?
难道那一敲把儿子敲开了窍?
但愿吧,至少现在看起来,儿子没有变傻的倾向,这就很好了,至于其他的……那就随他折腾吧。
拿定主意,傅大官对春秀说道:“他这跑完,早餐就不送过来了,叫他去我那吃。”说着他四处望了一眼,又道:“既然我儿想弄个厨房,呆会你去找找大管家,他昨儿个已经回来了。”
春秀应下,傅大官又看了看傅小官,转身走了出去。
十圈跑完,傅小官接过春秀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把汗,又接过春秀递过来的温开水,喝了一大口,在院子里随意走了走,便向旁边的澡房走去。
春秀已经放好了热水和换洗的衣物,对傅小官说道:“老爷说,呆会请少爷去前院用餐。”
傅小官点了点头,进屋,关门,躺在木桶里,觉得这一切真的不错。
前世好友曾经问起自己一个问题:当不了一辈子的兵,退役了有什么想法?
他的回答是:寻一处山水地,有草庐一间,良田一亩,鱼塘一处,忙时种田,闲时钓鱼,如此,一生。
文青!
他笑了笑。
他是真这么想的,杀了不少人,他觉得很累,心累。
如今这个愿望貌似就这么达成了,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虽然精神上还没有完全的舒展,但这些天的晚上至少没有再失眠,甚至一觉醒来未曾有梦。
有一个真心疼他的爹,有一个言听计从的丫头,有一个未曾谋面的母亲,当然,作为临江城的大地主,他肯定有很多的田地。
这很好。
至于怡红楼的樊朵儿,他自然是没有在意的。
但是记忆里那惊鸿一瞥的白衣女子却无比清晰,确实很美,嗯,就这样。
傅小官心里毫无波澜。
……
地主家的宅院很大。
地主家主宅的饭厅也很大。
傅大官坐在上首,二夫人齐氏坐在左首,傅小官随意的坐在傅大官的对面。
这仅仅是因为距离傅大官稍远一些,当然并不是傅大官作为父亲的威严,而是因为傅小官意识里还是对这个父亲的陌生,本能的选择了这种距离。
对此,齐氏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傅大官不以为意。
饭菜已经上桌,一家三口……傅小官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三口,傅大官和蔼的看着他一笑,说道:“用餐。”
傅小官自然没有客气,他端起碗便开始吃了起来,齐氏又皱了皱眉头,因为傅小官的吃相不太好看。
傅小官习惯了吃饭速战速决,并没有注意到齐氏的表情——就算看见,他也并没有要改变的想法。
吃自己的饭,让别人说去吧。
“今儿端午,我呆会会去各个农庄走走……儿子,有没有兴趣跟爹一起去瞧瞧?”
如果是以前的傅小官当然是拒绝的,那些泥土杆子有什么好看的?
有这时间不如去怡红楼听听樊朵儿唱曲儿。
齐氏自然也以为这不成器的败家子会和往年一样,却没料到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好啊,我也想出去走走。”
齐氏愣了一下,傅大官哈哈大笑起来。
“儿啊,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咳咳!”齐氏咳嗽两声,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我吃好了,老爷您早去早回,我约了李神医,得开几副安胎的药才好。”
傅小官这才打量了一眼齐氏,雍容华贵,容颜尚好,颇为骄傲,腹部微微隆起,目测应该有五六个月了。
齐氏迎着傅小官的目光,也笑了起来,“小官啊,你希望有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傅小官一乐,“弟弟妹妹我都要。”
这是真心话,前世父母早去,他就是点娘一孤儿,而今有了家人,他是真希望能够多一些弟弟妹妹,哪怕不是同母,他也一定会照看好他们。
齐氏转身,脸色阴暗。
“这傻小子……莫非真的转了性子?”
第3章 我家有田……无数
傅府位于临江城东南的夕水巷。
这里几乎都是深院大宅,所住皆是临江非富即贵的名流。
不显繁华,却很厚重。
傅大官带着傅小官上了马车,春秀随行。外事管家易雨早已备妥此行所需事物,一行足足十辆马车,再加上五十护卫,行走在夕水巷子里,颇有壮观气势。
傅大官和傅小官相对而坐,他的那张胖乎乎的脸上略有歉意。
“本来曾经答应过你娘,你娘是同意我再娶的,她说如此我老来才能有个伴……只是她也说最好不要再生,她是担心我娶了新妇,生了儿子,就不再疼你,或者是新妇有了儿子就会欺负你。”
傅小官淡然一笑,傅大官连忙又道:“你姨娘有了身子,这,这是个意外。傅家以后肯定是交到你手里,你切莫担心。”
“……爹,你想多了。”
“什么?”
“我是说,家里那么大,人越多才越好。你的身子骨不错,其实,你还能再给我多生几个弟弟妹妹。”
如戏文中所说大房二房三房为了争夺家产斗得你死我活这种事情,傅小官相信会存在,但他更希望的是这个家能够人丁兴旺,至于斗争……斗争使人进步,只要控制好那个度,也没什么不好的。
当然,他不会参与,因为毫无意义。
他要做的是掌握这个度,让傅家有足够的人才可用,而不是像此时,过节去看望一下庄户人家还需要老爷子亲自出马。
傅大官府过身子,盯着儿子,“你真是这么想的?”
傅小官点了点头,傅大官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可是……此前你在知道姨娘有了身子的时候,你差点把院子都拆了!你可是叫嚣着要把齐氏赶出家门的。”
额,傅小官拍了下额头,“以前的事,有些我记不得了,但现在我就是这么想的。”
傅大官坐直了身子,徐徐的吐出一口气来,转头望着车窗外,低语道:“云清在天有灵,我儿……懂事了啊!”
云清自然是傅小官的娘亲,在傅小官的记忆深处还存留着些许模糊的样子。
傅小官垂首,说道:“此行结束,我想去祭拜一下娘。”
“应该的,应该的,你娘当会欣喜。”
父子俩一席断断续续的谈话,傅大官确定了儿子非但没有变傻,反而变得懂事,变得聪慧,变得稳重。
这种转变来的太快,让傅大官几度以为是在梦中,一时半会还无法适应。
傅小官也不是太自然。
这是他第一次与别人说这么多话,这让他有些疲倦。
疲倦在于身份的转变,以前他更多的是思考推算和行动,现在他需要做的是沟通交流以及今后肯定会有的生意上的合作。
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但既然生在地主家,以后将掌握这偌大的家业,当然必须改变自己。
前世十数年的生活惯性,一时半会他也颇难扭转。
现在看来开端不错,和这个陌生的爹交流顺畅,只是说话的方式还不太适应,以至于有些话脱口而出,傅大官总是会问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家的产业有哪些?”
“主要是地,很多很多的田地,然后……在临江有个小生意,倒不是粮商,而是你娘曾经捣鼓的余福记,现在还在运作,只是规模却没有扩大。”
“余福记?不是徐福记?”
“你娘虽然姓徐,但名字取的却是余福记——你娘说,家有余荫,福泽后人。当然,她想的颇多,其实就是留给你的,她担心走了之后你被后娘欺负,这本没可能的事,只是她还是做了。”
傅小官对母亲的容颜渐渐的清晰了一些,天下母亲,皆有良苦用心。他的心里很感动,却再无法报答,那就把这家余福记做起来吧,权当是完成母亲的夙愿。
“徐福记你在哪见过?做什么营生的?”
傅小官笑着摇了摇头,“一家小铺子,卖……糖的。”
“哦,我们家余福记是卖酒的。在下村有一个酒坊,里面的师傅都是你娘当年寻来的,此行也要去下村,到时带你去看看。”
傅小官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问道:“那件事,还有没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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