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凶猛 第29章

作者:堵上西楼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啊……!”

  虞问筠一声惊呼,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满眼的震撼。

  这一声自然引来了众人的注意,于是有人蹙眉走了过去,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篓子。

  却没料到这过来之人看见这上联之后,无不目瞪口呆,脸上的震惊表露无遗。

  “下联呢,快写下联!”

  闲亲王此刻也激动不已,早忘记了刚才的震怒。

  所有人都忽视了那惨不忍睹的字,因为这上联的意远远盖过了那些字。

  有人将这上联呈到了尚贵妃的面前,尚贵妃却因为这些字皱了皱眉头,但随即舒展,脸上甚是欣慰。

  “好!本宫期待你的下联。”

  傅小官饱蘸笔墨,抬眼看了看夕阳染红的晚霞,再次落笔。

  彩云天,彩云间,彩云天上彩云间,云天万年,云间万年。

  呼……

  他长吁了一口气,搁笔,笑着对虞问筠说道:“如何?”

  “美极!”

  然后安静,只有夕阳一地。

  ……

  夜渐悄,上林洲的夜宴已经散去。

  望江楼上灯火依旧。

  这处院子中的阁楼已被命名为望江楼,而那一副对联也已经张贴在了大门的门柱上。

  当然,这是尚贵妃亲笔,而傅小官原创的那一副,已被虞问筠收了起来。

  二楼里有淡淡的茶香,围着茶桌坐着五个人,居于上首的自然是尚贵妃,她已经换了一身便服,这便是随意家常的意思。

  居于尚贵妃左首的是闲亲王,右首是虞问筠,其后是虞弘义,而傅小官被单独留了下来,此刻居于下首。

  傅小官不明白将他留下来干什么,此刻他也明白了虞问筠的身份,没有料到此前书兰来信提醒过的九公主,居然曾经亲临傅府。

  如果当初父亲知道,只怕会大肆渲染一番。

  他没有因为知道虞问筠的身份而拘谨,在他的眼里,她依旧是相逢何必曾相识的那个少女。

  “小官,你可想当大官?”尚贵妃面带笑意亲切的问道。

  傅小官摇了摇头,回道:“小民心无大志,只想当个逍遥小地主。”

  “你可知道有我一句话,虽然你是秀才出身,但当个五品的官儿还是没有问题的,你再想想。”

  尚贵妃没有再用本宫这个称谓,便是更加随意了。

  “说来娘娘不信,我有脑疾,这个虞姑娘是知道的,所以我这人挺安于现状,能够如现在这般衣食无忧一辈子,就是我天大的福分了,别的不敢求,也不想求。”

  这句话里他称的是虞姑娘,而不是九公主殿下,这让闲亲王又紧张了一下,斜乜了他两眼,希望他能知道自己的身份,贵妃娘娘可以随意,可你却不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尚贵妃没有在意,反而更加满意。

  她希望的是女儿和驸马能够平等相处,而不是在婚后将自己的妻子称为公主殿下——那是多么的生份!而如此这般才能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没有人知道尚贵妃的心思,此刻傅小官说只想清闲一生,这就更加符合驸马之意了,而如果傅小官刚才回答的是想要做官……这话也就聊不下去了。

  至于傅小官脑疾之事,皇宫里有的是岐黄高手,总是能治好的,这不算什么大事。

  所以尚贵妃又问道:“你觉得我这女儿,如何?”

  闲亲王此刻才大吃一惊,而虞弘义也张大了嘴巴,回想前次虞问筠来临江,难道就是看人来的?

  虞问筠顿时羞红了脸,她垂下头,扯了扯尚贵妃的衣袖,“娘亲……”

  虞问筠也没料到啊,她还以为母亲是欣赏傅小官的才华留下来聊聊,哪里知道是打的这个主意,这可如何是好?

第47章 天下孝为先

  傅小官当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当然明白尚贵妃这句话的意思,可他不明白的是自己已经如此低调了,都混吃等死了,为何尚贵妃还会选中他。

  可他必须回答。

  “虞姑娘貌若天人,诗书满腹,当然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小官不敢仰望。”

  “你是不敢仰望,你不过是对望。”尚贵妃轻飘飘说了一句,傅小官嘿嘿的笑了,说道:“那也是因为虞姑娘平易近人,没有以势压人。”

  “所以,你认为我女儿是很好的?”

  尚贵妃这句话便重了两分,如果此刻傅小官回答很好,那么接下来这事儿基本就会定下。

  闲亲王和虞弘义都看向了傅小官,就连虞问筠,此刻也颇为期待。

  一身富贵,便在这点头之间。

  傅小官站了起来,恭敬的向尚贵妃行了一礼,缓缓说道:“承蒙贵妃娘娘和虞姑娘厚爱,我的一些情况你们恐怕并不知晓。”

  尚贵妃眉头一皱,“说来听听。”

  “小官自六岁丧母,由父亲一手带大。而今虽然父亲续了弦,对我之疼爱却更胜往昔。父慈子便更需要孝,《礼记》有云,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家父也无大志向,一生不过求个儿孙满堂子嗣安康,若我离家,其心必不乐,其志,便已违。”

  “《礼记·祭义》有云,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家父日渐年迈,傅府只有我这一个儿子,父亲便需要我赡养,为他养老送终。如果我连孝之第三等都做不到……读这圣贤书又有何用?我又如何能够面对家父,面对临江父老,面对我那早去的娘亲。”

  “小官读圣贤书,得圣人教化,明孝之意,圣人之言不可违,自问这孝道之事,亦不可背。”

  “小民回贵妃娘娘,非小民不愿,而是小民不能也,望贵妃娘娘恕罪,望虞姑娘见谅了。”

  傅小官一席话娓娓道来,虽然平静,却很悲愤,其中意思自然明了,尚贵妃却无法再提女儿之事。

  为驸马,当然是要去上京长住公主府的。

  而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个驸马能够把自己的父母接来同住。

  虞朝尊孔孟之道,而百善孝为先。傅府只有傅小官一个男丁,如果强行夺取,那便有伤天和。

  如此,尚贵妃便只有一声叹息。

  “你且去吧,此间事,终于此间。”

  “谢贵妃娘娘!”

  傅小官告退,却见虞问筠泪水涟涟。

  ……

  “可惜了,这等少年……本为良配,那傅家,怎的就这一个儿子?”

  闲亲王想了想,轻声说道:“傅大官续了弦,听闻已有身孕,说是会在九月临盆。”

  尚贵妃眼睛一亮,眉头却又一紧,“万一生个女儿,依然无望。”

  闲亲王左右看了看,又道:“那傅大官而今尚未到不惑之年,如果娘娘真想撮合此桩美事,此行之后返回宫里,请陛下下一道旨意给那傅大官,作他再娶三五个……总会生出儿子的吧。”

  尚贵妃眉间舒展,一抹笑意浮现,“亲王所言有理,这傅小官人才相貌才思学问都是上上之人,正好不想当官,和问筠情投意合,这事儿陛下是会同意的,那便就这样办了。”

  自始至终,虞问筠没有反对,她决定等回上京之后,再和董书兰好生聊聊。

  一月之后,傅大官接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道圣旨,顿时懵逼,傅小官也因此多了几个姨娘。

  傅大官奉子纳妾一时间成为临江美谈,而除了闲亲王府的父子二人,便再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缘由。

  只以为傅小官因为红楼一梦这书得到了陛下的赏识,而这道旨意便是令傅家人丁兴旺门楣光大了。

  ……

  傅小官回到家里已是深夜,踏入后院那月亮门便看见院子里挂着一盏灯笼,傅大官此刻正坐在下面。

  父子俩相对而坐,“听说是贵妃娘娘召见?”

  “嗯,还有九公主也在。”

  “没有出什么问题吧?”

  傅小官摇了摇头,笑道:“哪会出什么问题,就是说说那红楼一梦,还有就是写了一副对联。”

  傅大官站了起来,“那就好,早点去歇息。”

  “你也早点休息。”

  傅大官走了出去,傅小官看着那离去的背影,觉得在望江楼上所做的决定是对的。

  对于虞问筠,他承认她的美,却并没有其余的想法。

  这倒不是什么君子坐怀不乱,还是因为情感并没有基础。

  除了彼此认识之外,他对虞问筠压根就不了解,而不像董书兰,两人经过了多次信件的往来,思想上已经有了较多的交流,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彼此都很直接,也很信任,这样便有了牵挂,有了这月下的思念。

  于是傅小官去了二楼,给董书兰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里详细的叙述了上林洲发生的事情,包括尚贵妃后来的问话,以及他的回答。他没有去隐瞒,只是想着这事儿得让董书兰知道,能够找个机会劝劝虞问筠,毕竟最后虞问筠哭了。

  本想着在信里问问董书兰能不能搞定采矿批文这事,想了想,决定明天还是先去找找秦老,这老头的能量也挺大的,因为就算是尚贵妃,对他也颇为尊敬。

  然后写了关于红楼一梦这书的定价问题,言道如果这样断断续续把一百章写完,好些女子只怕要把置办嫁妆的钱都拿出来花掉,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云云。

  写好信却无睡意,来到院子里想要打坐练气,又发现无法静心,干脆又回到了二楼写那红楼一梦。

  苏墨也没有睡,他就站在对面的楼上看着,心想这家伙从上林洲归来似乎受了什么挫败,但见他此刻又坐在窗前写着什么,便没有去打扰,正要转身回房,他却忽然向天上看去,然后身影一动,飘去屋顶。

  他看见一个黑衣人落在了西院,那处院子是齐氏所居,苏墨想了想,便也飞了过去,如一只夜鸟一般,落在了一处挑梁上。

  此处主屋的灯亮了起来,主屋的那扇门也轻轻的开了,一个丫环的脑袋探出了门缝,左右瞧瞧,走了出去。

  这丫环递给了黑衣人一个东西,那黑衣人便离开了西院,婢女转身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苏墨也飞了出去,却见那黑衣人落在了前面不远的一处府邸,那是张府。

第48章 做局

  张沛儿的书房里燃着一只檀香。

  细细的烟雾袅袅,在微微的夜风中摇啊摇。

  她坐在椅子上注视着这婀娜的檀烟,想着傅小官那采矿的批文黄了,不知道他在知道是自己所为之后会作何想。

  他会不会来求我呢?

  他若来求我,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的好?

  他好好的地主少爷不做,去采矿干什么?难道……他还有别的打算?

  这人所行之事越来越令人难以理解,且不管他,目前已断了他采矿的念头,然后,再断了他的酒!

  张沛儿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这事儿倒是挺有趣的。

  然后她向门外看去,那黑衣人落在了门口,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小姐所需之物,十一已经取来,请小姐过目。”

  黑衣人递过去的是一张信纸,张沛儿接过来看了一眼,便取了火折子将它烧了,说道:“明日有人从下村过来,你去南门那边接人,送去漆府,交给漆家大少漆远明。”

  “十一遵命。”

  “你且去吧。”

  黑衣人告退,张沛儿又看着那檀香坐了许久,才离开了书房,走入了闺房。

  苏墨也悄然的离开了张府,回到了傅府后院,直接进了傅小官的房间。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想来不是好事。”苏墨将所见详细的告诉了傅小官,傅小官皱着眉头想了想,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漆氏是做酒生意的,有人从下村过来,想来就是自家酒坊的人,而这事是从西院传给张沛儿的,那么齐氏便是主谋之一。

  他们收买了自家酒坊里的某个师傅,这是要盗取香泉和天醇的秘方了。

  “此事不要声张,你我二人知道便可,明日一早我们出发,去劫了这人。”

  “秀儿,你就留在这里,如果有人来问起我的去处,你便说我去了临江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