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堵上西楼
董书兰住在乌衣巷,傅小官目前唯一能够找的人就只有董书兰。
皇宫他肯定是进不去的,只有通过董书兰找到虞问筠,也才有可能见到尚贵妃。
他们在乌衣巷寻了一处客栈,写了三间上房,暂时安顿在了这地方。然后一起去吃了一顿饭,傅小官叫他们二人回了客栈,他独自一人带着一小盒子香水去了董府。
董书兰私自离开上京跑去了临江,这是坏了董府的规矩,此刻她正被关在闺房里,守着她的人是她大哥董修谨。
兄妹二人在此下棋,董书兰将哥哥杀得丢盔弃甲连连败北,脸上一脸得意。
她丝毫没有因为被禁足而难过,她的心已有归处,于是安宁。
至于禁足,那便禁着吧,反正不急着要出去。
“小妹从临江回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董修谨一边落子,一边说着。
“不瞒大哥,我已经喜欢上了傅小官,我也希望你们能喜欢他。”董书兰说得颇为随意,董修谨听来却是一愣,这一楞的原因也是因为董书兰这一句话说的居然如此随意。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这种平静中蕴含的却是坦率与直接,是不容置疑,无须辩解的肯定!
也就是说,在这件事情上,无论是谁,都再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娘亲不喜。”
“……娘亲若真不喜,”董书兰想起了傅大官和徐云清的事,一声轻叹,或许这就是命运了,她悠悠道:“那便不喜。”
……
兄妹俩下棋再无言语,傅小官叩开了董府的门,递上了名帖,静候在门前。
“什么?傅小官?他还敢跑到我董府来?来人……慢着。”董夫人放下茶盏,蹙眉片刻,“请他进来,在前厅候着。”
她并没有出去,而是对身后的一个老嬷嬷说道:“我不想见她,你且去看一眼,让他明白我的意思。”
老嬷嬷躬身退出,缓缓向前厅走去。
傅小官在门房的引领下踏入了董府,此间一片清净。
董尚书日夜操劳国事,董夫人一手持家,家规自有其深严,就连那些行走的婢女都脚步轻柔,举止有度,甚至就连傅小官经过,也未曾转头看上一眼。
“你家小姐可在家?”傅小官向那门房问道,那门房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小人之责就是守门,不知道小姐之事。”
好吧,傅小官想着既然能够让他进来,总是会打听到书兰的消息。
穿过一处花园,走过两道回廊,跨过了一扇月亮门,傅小官便看见了一处颇为庄严的楼阁。
在那楼阁前站着一个老嬷嬷,那门房向那处一引,自个退下,傅小官便向那楼阁走去,视线在那老嬷嬷的身上停留了数息。
这不会是书兰她妈吧?
这么老,肯定不是。
傅小官到了那楼阁前,躬身向那老嬷嬷行了一礼,说道:“临江傅小官前来拜访董夫人,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
老嬷嬷面无表情,伸手往那阁楼里一指,“公子请进。”
“谢老人家。”
傅小官抬步迈上台阶,那老嬷嬷依然站在门旁,在路过那老嬷嬷的时候傅小官从袖中取了一锭银子,“老人家啊,我一个乡下来的小子不懂这大城市的礼数,区区心意还请您老笑纳。”
讲真,傅小官是真不知道有啥礼数,就记得以前看电视需要那些宫中的太监帮忙,都会塞一锭银子,此刻他找的虽然不是太监,但这其中道理是通的,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那老嬷嬷眉头一皱,问道:“公子以为这董府会缺银子?”
额……
“董府当然不缺银子,但是小子以为,银子这个东西,也不嫌多是吧?何况我也并非这意思,就是见着您老人家觉得亲切,和我那奶奶似的,这银子可是我自己赚的,干净,就想着孝敬一下您。”
傅小官一边说一边就将这锭银子塞入了老嬷嬷的手里,他觉得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
老嬷嬷握着银子哭笑不能,顺手揣入袖中,也不说话,带着傅小官进了阁楼。
“你且坐着,夫人还在休息,待夫人醒来再来见你。”
说着老嬷嬷为傅小官沏了一壶茶,独自去了后面角落里站着,再没说一句话。
此时已是未时,想来这董夫人午睡也快醒来,傅小官便安心的坐着,时而端起茶来喝上一口,时而看着门外那树上小鸟跳来跳去,倒是没有什么拘谨。
然而这一等,便到了申时,茶水已喝清,董夫人依然没有出现,傅小官明白了此中含义。
他依然不以为意,干脆闭目修炼起九阳心经来。
不就是耗着吗?
看谁耗得过谁!
这一耗,便是天黑。
那老嬷嬷轻手轻脚的走了,经过傅小官身旁的时候还看了一眼,便见这少年面容恬静,双眉微垂,坐姿依然端正。
她去了后院,董夫人正在调理一盅参茶,见老嬷嬷进来脸上露出了微笑:“走了?”
老嬷嬷摇了摇头,“还在前厅坐着,未走。”
董夫人收敛了笑容,“未走?难不成他还想赖在这府上吃个晚饭?”
这句话老嬷嬷没有回答,果然,董夫人又说话了:“那少年都做了些什么?”
“看上去人很随和,进那前厅的时候塞给我了一锭银子,说是……乡下来的小子不懂这大城市的规矩,想着这银子就是孝敬我一下。然后便坐在桌前喝茶,那壶茶喝清了,他理应知道夫人的意思,但依然没有离去,看那模样并无不耐烦,老奴一直在后面看着,他甚至都没怎么动过,是一个……心地坚定的少年。”
“心地坚定,那我倒要看看他那心地能坚定到何种程度。”
老嬷嬷沉默数息,问道:“夫人既然不喜那少年,为何不直接说出来?让那少年死了心,岂不是更好?”
“你这是责怪我了?”
老嬷嬷躬身,“老奴不敢。”
“我不但要让那傅小官死心,我还得要让书兰死心,我就不明白燕熙文究竟哪里不好?我也不明白那乡下来的小子究竟好在哪里!所以,那就多看看,看到他死心,看到书兰死心。”
“你再去看着,直到他走。”
第91章 偷人
没过多久,老嬷嬷又走回了后院。
“禀夫人,那少年走了。”
董夫人笑了起来,“你看看,这心地还是不够坚定吧。走了好,走的越远越好!”
……
今夜月黑风高,适合……偷人!
傅小官和苏墨鬼鬼祟祟的来到了董府的后院,他指了指里面,苏墨点了点头,蒙上一张黑巾,身体一纵,落在了墙头,然后又是一个起落,落在了一处屋顶上。
他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的在屋顶上走着,然后蹲下,揭开了一片瓦,偷偷的向下看去。
不对,里面有一男一女,那男子看上去二十多岁,那女的是个妇人,看起来四十来岁模样。
他正要离开,却听得下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娘亲,小妹之心已许给了那傅小官,其实那傅小官也并不差,你也看过他所著的那本红楼一梦,你也知道他的那首水调歌头……”
那妇人打断了那男子的话,语气坚定:“这些都是虚名,你可知道你爹历经了多少艰难而今才坐上了户部尚书之位?你可知道这董府表面风光却毫无根基?”
那妇人一声叹息:“而今你虽然在国子监,但你仅仅是国子监小小的一名主薄。你那弟弟比你还要不成器,今科秋闱眼看还有几天便要举行,可他人呢,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而今你父亲的年事渐高,若是你父亲退了,我且问你,这董府还有何人能够撑得起来?若无助力,你是不是就愿意在国子监当个主薄到老?那傅小官仅仅是临江一地主,若你妹妹嫁给了他,真的就能够幸福吗?他能够给你妹妹什么?可若你妹妹能够嫁给燕熙文,这便是与宰相家联姻,有燕家的强大助力,就算是在国子监,上官文修退下之后,那祭酒的位置也是你的!”
“你那妹妹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啊,那傅小官不知道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分不清是非好歹,现在若不阻止她,等到以后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那男子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懂了,您早些歇息。”
那妇人走了,苏墨有些同情的向那墙外看了一眼,傅小官这破事儿好像有点悲剧。
他盖上瓦片,又像猫一样的窜到了另外一处屋顶,揭开瓦来,正是董书兰。
苏墨颇为惊讶,因为董书来坐在书桌前一边写着什么,一边拧着一瓶酒一口一口咕噜咕噜的喝着。
买醉?
这醉了可就麻烦。
苏墨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条,折成了一小块,屈指一弹,正好落在了董书兰的前面。
董书兰一惊,起身四处张望,除了小旗便没有别人。
她拿起那个纸块,打开来,顿时惊喜开怀。
那是这世界独一无二的字体,纸条上写着:“我来上京了,下午来了你家,你娘把我凉拌了,我想见你,如果你也这么想的,就出来,你好像被关了禁闭,要不我让苏墨把你弄出来。如果可以你就点点头,如果有难处你就摇摇头,我不会怪你。”
董书兰笑了起来,这么有趣的么?
她当然点了点头。
于是苏墨从房顶飞了下来,小旗吓了一大跳正要惊呼,苏墨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家伙就将小旗给敲晕了。
“在下苏墨,奉傅公子之命前来接小姐出去。”
董书兰当然认识苏墨,她想了想,“来,帮我搭把手。”
两人将小旗抬到床上,盖好了被子,“我们怎么出去?”董书兰问道。
“有没有后门?”
“有人守着。”
“你带路。”
董书兰吹灭了灯,轻手轻脚的向后门走去,苏墨又一次出手将那护院打晕,打开后门送了董书兰出去,他才将门栓上,飞上了院墙。
“书兰!”
“小官!”
苏墨瘪了瘪嘴,没有跟去。
他得守住这啊,万一那婢女或者这护卫醒了,这破事岂不是就暴露了?
傅小官牵着董书兰的手一路奔跑,来到了乌衣巷,叫了一辆马车,说了一句秦淮河。
马车向秦淮河奔去,傅小官这才看着董书兰大笑起来。
“哈哈哈……”
董书兰大窘,脸儿顿时通红,她的手还在傅小官的手里握着,却也没有抽回去的意思。
垂首一声娇嗔:“讨厌!”
傅小官没再说话,他就这样看着董书兰,觉得这大概就是最幸福的恋爱了。
董书兰哪里经历过如此炙热的目光,她没敢抬头,脸上的喜悦却未曾淡去,小心肝儿噗通噗通的猛跳就没停过。
“你……母亲有没有为难你?”董书兰低声的问道。
“倒也没有,这个事我是有心里准备的,就是坐了一下午,这不怪她,你可别放在心上。”
“嗯。”
董书兰想着傅小官受了那样的冷落却毫不在意,她的心里是不舒服的。若是父母能够欢喜,那是多好啊。
这人倒是有些办法,居然叫了苏墨翻墙而来,若不是这样,自己还不知道他来了上京。
马车来到了秦淮河,两人下了车,牵着手,站在了秦淮河边。
十里秦淮江风习习,江面上一艘艘画舫缓缓的飘荡,那画舫上大红的灯笼高高挂着,画舫里灯火辉煌,有莺歌燕舞之声随风传来,比之临江,确实繁华了无数倍。
傅小官牵着董书兰的手,在这河堤上慢慢的走,这一刻仿佛时间也变慢了,这一牵,仿佛就到了白头。
两人一边走一边随意的聊着,傅小官说了九月十八父亲奉旨纳妾一家伙娶进来五个,董书兰便笑了起来。
董书兰也说起这次离京去临江是偷偷跑的,回来后就被娘亲给禁了足,今晚还是第一次出门。
董书兰问起傅小官怎么突然来了上京,傅小官想了想,没有说起因为那些难民极有可能出现的坏事,自然也没有提起想要董书兰去找一下虞问筠。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与其去找一颗大树抱着,不如让自己成长为一颗大树。
只有这样,他才能庇护傅家,庇护自己这最亲爱的女人们。
“你在想啥?”
两人在河堤的一处凉亭里坐下,董书兰看着傅小官问道。
“我在想……不参加科考,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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