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笑面对世界
“救人如救火,不急不行啊,如果咱们再晚到一会,这两个孩子可就没命了。”寒欣脱下上衣拧干,把衣服凉在了楼梯的扶手上。
和孩子们简单的交谈中,寒欣才知道,这几天因为水库的水位暴涨,孩子们的父母和全村的人两天前就全上了大堤,留下小兄妹俩在家。昨天还好一点,今天一下雨,家里就开始灌水,他们的爸爸妈妈也没消息回来,平时从没下过如此大的雨,兄妹俩一下子吓坏了,最后还是哥哥拉着妹妹上了家里最高的桌子,拼命地喊“救命”,终于等来了武警叔叔。
小女孩此时已经没了刚才的惊恐,她好奇地看着柳东和朱壮,听着他们的谈话,还不时地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看样子这雨一会半会停不了。”柳东望着外边一点不见停的雨,对朱壮说道:“这个村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没有转移出去,咱们稍微休息一下,再挨家挨户去看看。
“支队长说了,他会马上派人回来的!”听到朱壮的话,柳东放心了,和那两个孩子谈起来,这才知道自己还是这两个孩子的表哥。
忽然,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把柳东和朱壮吓了一跳,“怎么了?”哥哥一把拉过妹妹的小手,过了好长时间,才听清楚,“哥哥,我的书包!”小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书包怎么了?”柳东急忙问到。
“忘在了桌子上,没拿出来。”小妹妹抽噎着说。
“咳,我还以为什么呢!”朱壮听了不仅扑哧一笑,“明天再拿吧!”小哥哥看着楼外不停的大雨也劝着妹妹。
“我不,里面有我的暑假作业,马上要开学了,我还要交作业呢!”小女孩固执地继续哭着。
“小表妹别哭了,表哥给你去拿!”柳东看了一眼外边瓢泼一般的大雨,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小女孩顿时嘴一咧,露出了门前的一对小虎牙。
“柳东,不行,这雨还没停,现在去会有危险的!”朱壮一听柳东的话就急了,他一把拉住柳东的胳膊,“一会等队长他们来了再说!”
“不要紧,这没几步远,你照顾好老奶奶和我这两个弟弟妹妹,我一会就回来。”柳东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抓过朱壮手中的电筒,不容分说就再次冲了出去。
“你小心点!”
“放心吧,我没事!”
朱壮知道柳东的脾气,这个看似文弱的小伙子,如果他决定了的事可能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让朱壮没有想到的是,这竟成了和柳东的最后诀别。
正文 两千八百九十一章激烈争论
借着电筒的光亮,柳东找到了孩子放在桌子上的书包,又找了一个塑料袋把书包包好,揣在了怀里,带上房门快步向外边跑去。
就在这个时候,“轰隆”一声,紧挨着院子的一段围墙突然倒塌,柳东只觉得一座很重很重的大山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不好”,他的手本能伸向怀中掏出书包伸向前方。
“书包!”当他拼力喊出了最后两个字后,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而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喀嚓”一声巨响,又是一阵暴雨倾天而降……
“柳东,什么事!我来了!”听到外边的响声,朱壮飞快的冲了过来,一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惊呆了。大雨滂沱中,刚刚坍塌的围墙下,倒在血泊之中的柳东,手上还紧紧攥着用塑料袋包着的书包,昏黄的灯光下,夹杂着鲜血的水流从他的身下向四周散去。
“这不可能!”朱壮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冲着柳东就扑了过去,拼命地扒着埋在柳东身上的砖块,“柳东,坚持住,我来帮你。”朱壮哭着,喊着,血顺着手指缝里流出来,也浑然不知,等他终于扒开柳东身上的砖块时才发现,柳东的心脏早已停止了呼吸。
“柳东——”,伤心欲绝的朱壮嘶心裂肺的喊声,在瓢泼大雨的夜空中传了很远很远……
柳东牺牲后,针对是否要为寒欣记功的问题,武警虞州支队党委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论,支队长和政委还在会上拍了桌子,党委内部形成了两派。开了多次会议之后,最后由于大家的意见分歧严重,虞州支队只好把这件事情上报到顺海省武警总队党委,并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捅到了武警部队政治部,这件事情就算是彻底的闹大了。
是否应给一位牺牲的战士记功,只要是支队一级的党委定下来,到省总队政治部批一下就可以了,根本就不用上报到省武警总队党委,更不用捅到武警部队政治部去。支队长和政委之所以要闹得这么厉害,恐怕也绝不是为了是否应该给一个牺牲的战士记功的问题,这里面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省武警总队也专门召开党委会讨论这件事情,会议由武警部队政治部,专门调查柳东救人事迹的工作组组长、副主任李思浩主持。
齐强从这个调查组一来到顺海就觉得有些窝火,这么一件不大的事情,竟然被一些人给捅到了总部政治部,这让谁也受不了,派下来的这个调查组,也是一些偏听偏信的混蛋,简直是草菅人命,更本就不听他这个总队长的意见。
等调查组成员把他们掌握到的情况介绍完了以后,齐强实在是憋不住了,终于开了火。
“不管柳东同志是否是擅自行动,也不管他救的人究竟与他有什么关系,单就此事而言,我个人认为,应该对柳东同志的英雄行为作出肯定,并向总部报告他的事迹,在全部队对柳东同志进行表彰。”
齐强根本不去观察李副主任有些阴沉的脸,他那透过烟雾缭绕的目光,犹如两道利剑闪着灼人的光芒,一边烧着从进入会议室就没停过的烟枪,一边为自己的言论作着进一步的诠释。
作为旁观者,省武警总队政委郝平当然注意到了李副主任脸色的变化。郝平悄悄拉了一下齐强的衣角,齐强张了张嘴巴,但并没有说出更让人恼火的话来“恩。——恩,”调查组成员,总部政治部一处处长高强在一旁开了腔,齐强这个时候才体会到,高强讲起话来尖声尖气的,真是名副其实的高腔。这个时候齐强压根也不会相信,这个装模作样带着一副眼镜的家伙会有什么新发现。
“从我们调查的情况来看,有几点值得我们注意:一事发当天,柳东在执行留守任务时,没有完全执行支队领导的指示,要他看好卫生队的家,不得擅自离开岗位,而他却擅自离开了;二,在当晚村里发生内涝时,很多村民家里都进了水,而他偏偏听到了他舅姥姥家孩子的呼救声,其动机值得怀疑;再次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在一起留守的朱壮要给支队领导打电话请示的时候,柳强却阻止了朱壮,这是典型的无政府主义、自由主义的表现;还有,据当事人讲,柳强是救了人后又为拿一个书包才被围墙砸倒的,为什么要去拿书包,书包里有什么值得他去拿,这是值得我们怀疑的……”
“啪”地一声,齐强的手重重地拍到了笔记本上,把正在发言的高处长吓得一哆嗦,齐强马上感觉到了另外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吆,老齐,怎么这么多的蚊子,打死一只全是血呀!”郝平急忙拿起齐强的手煞有其事地说道,“就是,早该把他拍死了,到处咬人!”
高强听到这两个人指桑骂槐,脸色顿时涨的通红,他打住了话头,求援的目光看向了李副主任。此时,李副主任比谁都清楚眼下的局面,轻轻咳嗽了一下,故作沉稳的说道:“哦,高处长的发言我看还是比较客观的,大家接着发言,接着讲……”
“我个人认为总队长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一旁沉默老半天的顺海总队参谋长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柳东固然有他的不对,但也要看到,这孩子离家只有500米,他并没回家去嘛!况且大家都知道,他家三代就只有这一个独苗,我们不能因为孩子可能存在的某些疏忽,而去过分追究一个已经离开我们的人吧!”
“行了,什么疏忽,明明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象这样的人怎么能树为典型呢?”李副主任冷冰冰的话语重重地压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上。
“是啊!”高强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想起了宫中的太监,齐强和总队的几个军官,此刻在心里把高强全家的女性亲属问候了一遍。高强却不知道他此时已经触犯了众怒,依然装腔作势的说道:“既然是典型,就要有群众基础,要有英雄的动机,而……”
“扯蛋!”高强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咚”地一声,只见政委郝平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桌上的杯子被震得掉在了地上,一路骨碌过去,碰到门边,“吧嗒”一声脆响变成了碎片。
齐强惊异地看着和他搭档三年都从未发过火的政委,只见这位温文尔雅的政委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也许是太激动的原因,他的话已经有些不连贯,“难道你们真的不能让一个未满18岁的孩子在九泉之下安静吗?难道你们真的无视孩子父母中年丧子的事实吗?难道这对下岗夫妇就没什么要求吗?你们,你们——!”
“咣当”一声,郝平狠狠地将会议室的门甩上,扬长而去。会议室里顿时寂静了下来,只有墙上石英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空荡荡、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响着。
正文 两千八百九十二章胡作非为
讲到这里,齐强的脸色非常难看,眼里含着泪花说道:“他妈的,一提起这事我就伤心,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我的那些兵。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以后再遇到特殊情况,还有那个战士愿意挺身而出,我们这支部队的关荣传统,早晚会被这些王八蛋给丢光不可!”
齐强拿起酒瓶,把面前一个饮料杯咕嘟嘟的倒满,足足三两白酒一下子就倒进了嘴里:“原来总部今年不准备调整顺海省总队的领导班子,但就因为我们在柳东应不应该被评为烈士的问题上,说了真话顶撞了一些人,就惹下了大祸。前天我听一位老战友说,有人已经在活动,要让我和政委全都退伍。他妈的,走就走呗,当兵的服从组织决定没得说,其实说真心话,我真的不想离开部队,思来想去,我只好来京找我的老政委了。”
刘明新和他的师兄弟此时也气得把牙咬的格格直响。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却没想到这些混蛋竟然如此欺负人,做出来的事情本来就不讲道理,反而还要对敢讲真话的人打击报复,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齐老弟,你早就应该向首长反映这个问题。”心直口快的武田乐,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气愤的说道:“这些混蛋太不象话了,他们就没想一想,首长如果知道这件事情,能轻饶了他们?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胡作非为?”
刘明新到底是侍卫长,想了一下问道:“你们总队对柳东牺牲的善后是如何处理的?”
“调查组走后,总队党委就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决定从机动经费中拿出10万元,加上官兵主动捐出的差不多有10万多元,作为寒欣的抚恤金。柳东的父亲早年当过铁道兵,转业回来后,安排在了在柳东妈妈上班的那家国营小厂工作,前几年因为厂长卷款逃走,厂子倒闭了,夫妇二人双双下岗在家里,每天靠柳东的父亲蹬人力三轮车过日子,日子有些紧紧巴巴。”
齐强做了几个深呼吸,平稳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接着说道:“本来这对已过中年的夫妻俩还指望柳东在部队上干出点名堂来,打算到年底让柳东转个士官什么的,家里也有个照应。没曾想柳东为了救他舅姥姥家的孩子,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可想而知,中年丧子对这一对夫妇的打击有多大。”
“柳东牺牲后,这对夫妇很平静地接受了孩子牺牲的事实,对部队领导的到来,他们也没有任何无理的要求。只是当政委把装钱的纸包放在桌子上时,柳东的母亲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孩子都没了,我们要钱干甚么’”
“柳东母亲的话当时就把我们的政委给弄了个大红脸,当政委劝他们把钱收下的时候,柳东的母亲告诉郑伟:柳东从小不喜欢让别人来同情他,即使他们要想法子把他转成士官,柳东也不让,孩子不在了,他们要尊重他的意见。到最后这笔钱人家也没要。”
“柳东的父亲对政委说:孩子能作出这种选择,他们当父母真得很高兴,孩子实现了自己的价值,是死得其所!柳东的抚恤金我们一分钱也不能要,那是孩子用生命换来的,就把它留给幼儿园的孩子们吧,柳东不是很喜欢他们的吗?我们有双手,还能劳动的,不用给组织找麻烦了!听听,这是多么好的父母啊,”
齐强的话让刘明新等人陷入了沉思,柳东父母的话让他们这些老兵感到极大的震撼,师兄弟几个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柳东的父母知道了党委扩大会议上发生的一切,他们会怎么想?如果那些自以为是的总部领导听到这番话时,他们又会有什么感想呢?他们还会为柳东因为救了一个自家亲戚家的孩子而斤斤计较吗?
“更为可笑的是,”齐强的话打破了沉默:“当地新闻媒体知道了柳东壮烈牺牲的消息之后,好多记者来到部队的驻地进行采访,准备大力报道柳东的英雄事迹,但是又有人出来进行阻挠了。”
齐强的话,又把大家带到了顺海……
“丁铃——丁铃——”门铃响了,顺海日报的记者打开房门一看,只见一个带着眼镜、神情猥琐的少校走了进来,“请问这是顺海日报何记者的房间吗?”
何记者不解的问到“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的?”
“哦,何记者,你好你好”来人并没在意何记者的态度,点头哈腰的说道:“我是武警总部政治部的孙秘书,领导让我过来给您们汇报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你说吧。”何记者示意他坐下,孙秘书“嘿嘿”干笑了几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鼓囊囊的信封,放在何记者旁边的床头柜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凳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见多识广的何记者用眼角斜了一下那个信封,不动声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