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拉古斯
眼下快到子时,裴少斌还没回来,袁氏正在油灯下做着针织,灯油十分糙劣,油烟很大,袁氏捂着嘴,不时轻轻咳嗽两声,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孩子。
饶是她这么小心,可孩子还是醒了,因为裴少斌回来了。
这厮一脚踹开房门,四仰八叉躺在草席上,喊一声道:“有吃的么?”
袁氏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战战兢兢回答:“锅里有点稀粥。”
“特么的,老子忙活一天,就吃点稀粥!”
他忙活什么去了?
黄昏时候,他从袁氏那里要来两百文钱,说要去买米,然后路过清乐赌坊,把钱输光,回来了。
裴少斌摔锅砸盆,吓得孩子直哭,摔打半天,盯着草席,看着出神。
他伸手掀开了草席,袁氏见状冲了上来,赶紧把草席下的布袋抢走。
“看把你吓得,”裴少斌嘿嘿笑道,“我不动那个,我就是想看看。”
布袋里装着一只金步摇,是袁氏的嫁妆。
袁氏带来不少嫁妆,都被裴少斌给卖了,如今只剩下了这只步摇。
袁氏想把步摇卖了,换些钱给孩子读书,裴少斌看到这只金步摇,心里就痒痒,可他一直没抢走。
为什么没抢走?
“你拿来给我看看,我不要,真不要,你给我看看,我拿了去,翻了本,把你那些首饰都赎回来。”
裴少斌上前去抢,袁氏死抓着不放。
“你特么给脸不要是吧?”裴少斌一脚踹倒了袁氏,上前扇了几巴掌,又来抢布袋。
袁氏从灶台旁边,拿起了菜刀,举了起来。
徐志穹知道为什么裴少斌抢不走这只金步摇了。
徐志穹闻到了杀气的味道。
袁氏这是真的动了杀心。
满脸是血的袁氏举着菜刀,红着眼睛看着裴少斌。
裴少斌后退几步,满脸堆笑道:“你看你,我这不是,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么?你不给就不给呗,你,你拿刀作甚,我,我不要了还不行,你,你把刀放下,放,放下……”
袁氏往前走了一步,裴少斌吓得撒腿就跑。
袁氏举着菜刀,还在屋里站着,满身的杀气久久不散,她快被这人渣逼疯了。
秦长茂突然出现在袁氏身旁,他手里攥着铜牌,开始对着袁氏念经:“他是你夫君,千错万错,终究是你夫君,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心结,把刀放下,把怨恨也放下……”
徐志穹走出了屋子,他怕自己忍不住突然吐出来。
不多时,屋子里哐当一声响,袁氏扔了菜刀,蹲在地上嚎哭。
秦长茂也出来了,示意徐志穹走远些说话。
两人走到远处,秦长茂质问道:“你看戏来了?”
徐志穹一笑:“我这也是刚来,没等出手阻止,你就过来了。”
秦长茂摇摇头道:“你时才是想借刀杀人吧?”
徐志穹冷笑一声:“秦主簿,这你可就冤枉人了,裴少斌想抢他媳妇的东西,这是我指使的?还是我布的局?他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
秦长茂道:“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我还是那句话,不想帮我,你只管走就是了,我说什么都得把这人救下来!”
“我肯定是来帮你,虽说我看不上这人,但我看得上这功勋,整整两百颗呀,试问有谁不想要呢?我去看看裴少斌去哪了,这深更半夜,可别出了什么闪失。”
忍住,忍住。
千万不能让他看出来。
……
徐志穹沿着足迹去追裴少斌,在西集外的一条胡同里,看见裴少斌正在人堆里坐着。
几十个男子围坐一团,正听着一个人说话。
这是作甚?
说书呢?
徐志穹凑上去,也听了一会,但见中间男人喷着唾沫星子道:“咱们七尺男儿,头顶着天,脚踩着地,在外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在家是说一不二的主子,若是一家老小连伺候主子的本分都不懂,这就需要好好管教管教……”
这说的什么屁话?
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也有这么多人听?
不光有人听,还有人叫好!
裴少斌就不停叫好:“坛主说得对,坛主说得好呀!”
这还是个坛主?
哪路坛主?
这是什么官职?
这些人到底是在作甚?
徐志穹觉得好奇,且在旁边静静听着。
那人一连说了半个时辰,吩咐手底下赐粥。
原来是有免费的粥喝,难怪怎么多人来听。
裴少斌就是想来讨碗粥,刚一伸手,却被盛粥的人推开了。
“你是什么人?你入教了么?”
裴少斌搓搓手,笑呵呵道:“我早就想入教了,我天天来听讲。”
“入怒夫教,得有三钱银子的叩门钱,你给了么?”
“三钱银子算得什么,我这两日手紧,等手头宽松些,我送五钱来!”
“没给叩门钱,就不是我教众,走,赶紧走!”
怒夫教?
这是个什么组织?
徐志穹很感兴趣,但又不想自己冒险去打探。
裴少斌被人赶了出来,讪讪的走在路上,徐志穹绕到他身前,从怀里掏出一粒银子,差不多一两多重,悄悄扔在了他脚下。
这什么东西?
裴少斌低头把银子捡了起来,一张脸当即笑烂了。
有这好事?竟然有这好事!
他四下寻么一番,看周围还有没有银子。
确系只有一块,他把银子收进了怀里。
这回他该入教了吧?
不是饿了吗?赶紧吃粥去呀!
我倒要看看这个怒夫教……
裴少斌没去吃粥,他去了清乐赌坊。
徐志穹笑了,被他气笑了。
他不是饿着么?怎么不去喝粥?
也对,都有银子了,为什么要喝粥?
可他为什么不去饭馆呢?
永远不能高估了一个人渣的底线。
进了赌坊,裴少斌先向看门的打了声招呼,又向管事抱了抱拳,就跟见了他亲生父母一样客气。
赌坊的管事皱眉道:“你还来作甚?没钱滚远些!揍你却嫌脏了我的手!”
“哪能没钱呢!”裴少斌把银子掏了出来,“先把这个给我兑了。”
伙计上来把银子兑成了一千一百个铜钱,裴少斌数出十文,去赌围棋。
这个不是下围棋,这种下等赌坊里没这种高雅的活动,赌坊的管事随手抓出一把棋子,众人一起猜单双。
一注十个钱,看似不大,不到半个时辰,裴少斌输了五百多钱。
他一生气,不赌围棋,转去赌骰子……
不到四更天,一两多银子输光了。
裴少斌跑到管事呢,连连作揖道:“章二爷,今晚手气有点背,您给我支二两银子。”
“我特么跟你说什么来着,没钱让你滚远些,你特么支了多少银子?你还过么你!”
“二爷,话不是这么说,我今晚可是拿了现钱来的……”
“钱呢?输光了还特么不滚!”
这个叫章二的人左右开弓打了裴少斌几个耳光,两边来了伙计,揪着裴少斌的头发,拖到门外,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裴少斌爬了起来,对着赌坊偷偷啐了一口,抄着袖子,默默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徐志穹笑了。
这局布好了。
他想着陆延友说的三条规矩:
一要会借刀,二要手尾干净,三要守住地盘。
地盘的事先放在一边,刀借好了,手尾也干净了。
杀人的不知道,被杀的也不知道。
裴少斌,临死之前,我让你赌个痛快。
第100章 第一份八品功勋
第二天夜里,徐志穹又来了刷牙铺,拿了镜子和铜牌,准备去找裴少斌。
秦长茂很不放心:“马判官,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心思,你若不想救那孩子,就别费这心思了, 我肯定不能让你动他。”
徐志穹笑道:“我说过了,我只是为了功勋,你想救他,我就帮你救他,不过恕我冒昧问一句,这裴少斌是不是你亲儿子?”
秦长茂剑眉倒竖:“这是什么话!”
徐志穹摆摆手道:“看你这么疼惜他, 我也就随口这么一问。”
秦长茂道:“我与裴少斌,非亲非故, 但我从小看他长大,我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我知道他能改!
他是不争气,可他没杀人,没放火,头顶罪业过了两寸,这里有冤情!
马判官,我像你这般年纪时,也是一样嫉恶如仇的性情,我杀过不少人,直到有一天我杀错了,我才知道人这一条性命有多金贵!
当年那人的罪业过了两寸,可他当时正在改过, 他的罪业就要削减了,哪怕我多留他个一年半载,这人就救下了,
为这件事我后悔了一辈子,你且听我一句话, 别等到了我这把年纪,你再后悔!”
徐志穹点头道:“前辈的话,我自然是要听的。”
秦长茂叹道:“裴少斌今天又输了钱,恐怕又要惦记他媳妇那只步摇,你且看着点,别让那小子胡来,
他媳妇若是动了火,你也劝两句,等过些日子我想办法给他们些银子。”
徐志穹道:“以前给他送过银子么?”
秦长茂又叹一口气:“以前的事,莫再提了,先帮他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
把难关度过去?
怎么度过去?
你给他多少银子,到头来,还不是都送给了赌坊?
徐志穹带上面具,隐匿身形,离开了刷牙铺。
上一篇:我献祭了校花,获得幻姬召唤卷轴
下一篇:孙女寿宴送机甲,科学界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