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拉古斯
徐志穹去了东院,进了正房,看见常德才和杨武正在互相喂檀香。
徐志穹支走了杨武,问常德才:“老常,你是不是兼修过生道?”
常德才摇头道:“宦门不能修生道,道门相克,但在宫里的时候,我学过一些朱雀外道法术,据说这些法术能温养血肉,可我试了这么多年也没见灵验过,
前些日子和杨武打了一架,被这小子的阴气给伤了,我本来也没当回事,鬼魂么,哪还怕什么阴气,
可没想到这厮的纯阴之气好厉害,连鬼魂都扛不住,第二天我浑身打颤下不了床,本想生堆火,借着烟火气把阴气化掉,可没想到用火一炼,身上的阴气却贴在了魂魄上,当真成了血肉,
我按以前学的法子好生温养,时不时再从杨武身上取些阴气,又过些日子,不光有血肉,连骨头都长出来了,
主子,这事我本来不想瞒着你,可又怕主子你把这当成了邪道,日后再嫌弃我,
主子,我是真舍不得这点血肉,可你若是不让我温养,我不要了就是。”
“要,怎么能不要!”徐志穹面带喜色,“这是好事,我还有件好东西要给你。”
徐志穹掏出铜莲花,注入阴阳二气,待莲花绽放,从莲心倒出一颗青色的莲子,交给了常德才:“这是一粒万金不换的丹药,能断续重生,你把它吃了,保证能长出满身骨肉。”
常德才盯着丹药看了许久,赞叹道:“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丹药!”
徐志穹点头道:“这是太卜用孽星分身炼制的,珍贵无比。”
常德才把丹药还给了徐志穹:“主子,这么好的丹药,不能浪费在我一个下人身上,你且留着,日后定有大用。”
徐志穹正色道:“在我这院子里,没什么上人下人,都是自己人,你只管收下就是。”
常德才把丹药捏在手里:“光是碰一碰这丹药,就觉得魂魄在动,若是真吃了下去,想必用不了一年,我这原身的血肉就能长出来。”
徐志穹笑道:“那正是一桩好事!”
“好是好啊!”常德才慨叹一声,“可我原身是个男人,长得也不算好看。”
徐志穹诧道:“男儿身难道不好?好不好看都是自己的长相,却不比纸上画出来的强得多?”
常德才又道:“若是恢复了原身,恐怕我也扛不住阴阳交界的阴气,日后也就不能时刻跟着主子了。”
徐志穹拿出役鬼玉道:“我还你自由身就是,追随我这多时日,你立下了恁多功劳,重获自由也是应该的,只是不要把我道门里的事情说出去。”
常德才沉默片刻,微微笑道:“主子,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日后无论赴汤蹈火,哪怕魂飞魄散,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这丹药我不能要。”
徐志穹皱眉道:“我给你,你便收着,莫再推却。”
没想到常德才态度异常坚决:“主子,别为难我,我就想住在这院子里,天天陪着主子,我就想对着镜子抹胭脂,戴首饰,把自己拾掇的水灵灵的,主子,成全我吧!”
徐志穹盯着常德才看了许久:“这话当真么?你可别后悔!”
常德才笑道:“不后悔,你把这丹药留给杨武吧,他在这世上有爹,有娘,还有不少牵挂,
我把温养血肉的法术传授给他,他满身都是至纯的阴气,用不了多久就能养出一身血肉,虽说这算不得死而复生,好歹也能在人间勉强过日子。”
徐志穹看着常德才,看了好一会,缓缓说道:“当初结识你,是因为你要占我院子,我当是场劫难,谁知是场福缘,当真是徐某的福分!”
常德才笑道:“主子莫说这话,却把我羞杀了,我去叫杨武来。”
等把杨武叫来,徐志穹拿着丹药道:“这颗药,加上老常的秘法,能让你长出一身骨肉,等有了身子,你且回家好好过日子。”
“怎么回?”杨武眨眨眼睛道,“且说我又活过来了?我尸首还在山上埋着呢,且等我爹挖出来再验验?”
徐志穹笑道:“我当初不也死过一回,后来不也活了么,且找个由头,说你当初是诈死,我借着掌灯衙门给你扯个谎,这事不就说过去了么?”
杨武想了想道:“可这也不算是复生,只能算个活死人。”
徐志穹诧道:“你还哪恁多挑拣?不想回家了?不想看你妹子出嫁?”
杨武又道:“吃了这丹药,我这身修为还在么?”
徐志穹想了想阴阳术的典籍,摇摇头道:“这就难说了,你有了血肉之躯,应是不能修炼纯阴之气,否则你自己也扛不住。”
“不吃!”杨武把丹药还给了徐志穹。
徐志穹愕然:“你怎也不吃?”
杨武摇头道:“我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废物,若是没了修为,就这么回了阳间,到头来还是个废物!”
徐志穹拿着丹药,神情略有些尴尬:“你当真不要?别等日后反悔,再找我来讨!”
“当个活死人有甚稀罕,不吃就是不吃。”说完,杨武接着和常德才吸檀香。
徐志穹拿着丹药,悻悻离开了东院。
不识货的东西!
这是用孽星的分身炼的。
孽星分身是什么成色,你们知道么?
这可是万金不换!
我还送不出去了是怎地?
罢了,且留在身上做不时之需,抑或日后送给太卜,从他身上换点好处。
想起太卜,徐志穹拿出铜莲花,重新注入阴阳二气。
太卜最近正在和李沙白交涉,也不知李沙白是什么态度。
莲花再度绽放,徐志穹对着莲心注入气机,不多时,他听到了太卜的声音:“狂生,莫吵,我正做大事。”
福宁殿里,一名御医站在寝宫门前,对陈顺才道:“我来给圣上诊脉。”
陈顺才对着御医上下打量一番道:“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御医道:“回陈秉笔,我叫孟秋华,是皇后让我来的。”
第334章 童青秋画梦
陈顺才上下打量着这位叫孟秋华的御医。
这人看着委实面生,可他自称是皇后派来的,陈顺才倒不至于为这点事情去坤宁宫向皇后验证。
尤其是在这特殊时期,皇后刚和陈顺才刚刚爆发过冲突。
查过牙牌,确认是太医无误,陈顺才让孟秋华进了寝宫,但诊脉过程中,陈顺才要全程相随,这一点不能含糊。
孟秋华规规矩矩给皇帝把脉,把了半盏茶的时间,却见他脸上的汗水如连珠而下。
陈顺才关切问道:“圣上脉象有异?”
孟秋华擦擦汗水:“且容卑职再做诊察……”
“嘿嘿嘿嘿!”
昭兴帝突然笑了几声,吓得孟秋华差点摔在地上:“这,这是怎地了?”
陈顺才斥责一声:“大惊小怪,你是太医,却没见过梦呓?好好诊脉就是!”
只是说梦话么?
确实是说梦话。
昭兴帝这次昏睡和上次昏迷大不相同。
首先,昭兴帝的整体状况很好,和上一次濒死的状态有本质上的分别。
其次,昭兴帝每天会有一两个时辰保持清醒,在清醒期间,昭兴帝能吃能喝,还能处理部分政务,封曲乔为才人,就是在清醒的时候拟的旨。
另外,昭兴帝睡着之后总要不停说梦话,大部分时间都在笑,情绪似乎非常好。
因此这次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紧急,陈顺才甚至觉得这是晋升阶段的正常反应。
孟秋华给皇帝诊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脉,陈顺才甚是不满,他就没见过把脉需要这么长时间的。
可看着孟秋华脸上的汗珠不停坠落,似乎发现了什么病症,陈顺才也不好打搅,且在一旁焦急等待。
到底完事了没有?
若不是你这厮非要在这个时候诊脉,我早就回去歇着了。
辛苦一天,腰酸背疼,且得找个人好好揉揉捏捏。
在宫中当差这多年,陈顺才很少觉得辛苦,最近这身子却娇惯起来,稍微有些乏累,就觉得浑身酸苦难耐。
想是年岁大了,这伺候人的活计快要干不动了。
可干不动这活计,又能做什么?
做内侍的,一辈子不都是这个命吗?
陈顺才思绪有些恍惚,却见孟秋华起身道:“陈秉笔,卑职诊过脉了。”
“嗯……”陈顺才回过神来,随口问了一句,“圣上脉象如何?”
孟秋华答道:“陛下脉象平稳,并无任何病症,应是操劳过度,乏累嗜睡。”
陈顺才嗤笑一声,未予评价。
每天来诊脉的太医,说的都是同样一句话,都说皇帝没病,只是乏累嗜睡。
这厮是皇后举荐来的,自然想争一分出人头地的机会,可诊了这半个时辰,不还是这般结果?
皇后看中了这人,还以为这厮能有些特殊手段,说到底也就这点本事。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就凭皇后那出身,也就这点眼力了!
陈顺才把药箱子交给了孟秋华,客套一声道:“孟太医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
孟秋华还特地补充一句:“卑职以为,圣上再睡上一两日,就能醒来。”
陈顺才很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孟太医辛苦,快些去吧!”
十个太医,九个说皇帝一两日会醒来。
不用一两日,皇帝每天都能醒来。
看不出病症,在这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
就凭这一句废话就想邀功?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太看得起自己!
送走了孟秋华,陈顺才向带班太监史川交代了几句,自己回了院子,进了东厢第一间屋子。
曲乔赶紧迎上来,帮陈顺才脱了外衫,打了水帮陈顺才擦洗了脸和手。
桌上备着些酒菜,曲乔等的有些久,菜肴有些凉了,曲乔正要去厨房热热,却被陈顺才拦住了:“凉了就凉吃,不妨事的,你给我煮些酒来。”
陈顺才很喜欢曲乔的厨艺,无论荤素,都很合陈顺才的口味。
尤其是那壶兰芷酒,用干兰花和山泉水一点点调和出来的,那香味,那浓淡,都在陈顺才的心坎上,喝过曲乔的兰芷酒,别的酒实在难以下咽。
吃过了晚膳,曲乔伺候陈顺才宽衣,沐浴,再给陈顺才按揉,指尖过处,一天乏累烟消云散。
陈顺才轻轻搂住曲乔,且在一怀温软之间,慢慢进入梦乡。
……
秘园里,太医孟秋华脱了官袍,交给了另一位太医。
另一位太医也叫孟秋华,与前一位的区别是,他真叫孟秋华。
前一位孟秋华,是童青秋假扮的。
真正的孟秋华,是太卜安插在皇宫的暗子。
孟秋华收了官袍,递给童青秋一套铠甲:“童师兄,你怎出了这多汗?”
“出汗?”童青秋确实出了很多汗,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热,不时还打着哆嗦。
童青秋来皇宫的目的,是为了画梦,画出皇帝的梦境。
他有把脉入梦的手段,正因为这份天赋,他有个雅号,叫画梦居士。
在市井谋生之时,这招画梦的手段,一直都用在上门问诊时的卜算。
到了病人家里,童青秋先给病人服下些安眠汤药,让病人睡去,然后一招入梦,在梦里问清楚一些生活细节,再把梦中的场面画在画中,对着画卷一一解说,说的句句精准。
“你家爹爹是不是姓胡?名字是叫胡志广吧?他有两儿三女,三天前跌了一跤,就这么睡过去了……”
他的画,潦草混乱,根本没人看得懂。
但他说的话,所有人都听的明白,这就是他们家里的事,说的一字不差,听完这席话,这一家人自然觉得童神医就是神仙下凡。
没想到这市井手段,今日竟能派上这么大用场。
可童青秋也没想到梁大官家的梦境,能把他吓成这幅模样。
童青秋假扮成禁军,拿着牙牌,一路魂不守舍走到外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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