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拉古斯
当天,徐志穹在骆怀县,活剐了洪善义和另外两名负责赈灾的官员。
出来赈灾的一十三名官员,先死了六个,换了六个,如今又死了三个,唯一安然无恙的,是治理河道的七个人。
回到驿馆,工部主事康守明,叫上其他五名官员,各自拿上一百两黄金,来到张竹阳面前,深施一礼道:“张御史,谢你救了我等性命。”
张竹阳笑了:“莫要谢我,谢徐侯爷,记得徐侯爷说过的话,咱们都吃不了亏,这金子是我送给诸位的,你们就收着吧。”
……
无论银子还是功勋,夏琥最近是真没少赚,一口一个官人,叫的可甜了。
摘了洪善义的罪业,夏琥到中郎院里,和徐志穹亲了一会,拿上罪业,迫不及待跑去了阴阳司。
临走时,徐志穹再三叮嘱:“拿了判词就回来,功勋让役人去取。”
夏琥笑道:“放心吧,这几次都是役人去的。”
不到半个时辰,夏琥从阴阳司跑了回来:“白悦山白大夫让你去赏善司,陆长史让我给你带个话过来。”
白悦山找我?
能为了什么事情?
想必又是让我把罪业送去阴司。
送去阴司倒也可以,但前提是把封印打开,让我看看昭兴帝的魂魄。
若是他不肯答应,这事情就得跟他耗着。
徐志穹叮嘱夏琥去侯爵府待着,独自一人去了罚恶司。
经罚恶司到了赏善司,徐志穹走到小山下,听到了熟悉的琴声。
他该不会又要考我吧?
我若是想看昭兴帝的魂魄,是不是还得听他弹上几句,然后辨别一下曲牌。
好去没去勾栏了,这技艺还真有点生疏……
徐志穹刚走到小亭,却发现亭子里不止白悦山一个人。
他身边还有个老者,穿着一袭大宣不常见的高领长衫,一边喝茶,一边听曲。
这老者,正是阴司望安阎罗殿殿君,杜春泽,杜阎君。
一见到他,徐志穹的神经立刻绷紧。
“尚峰,”白悦山按住琴弦,笑道,“快见过杜阎君。”
没等徐志穹说话,杜阎君主动起身道:“马长史,前些日子咱们刚刚见过。”
徐志穹抱拳施礼道:“不知阎君驾临,晚辈空手而来,还望见恕。”
杜阎君笑道:“马长史哪的话,我与白大夫是至交,你也是白大夫挚友,咱们之间不必拘礼。”
白悦山笑道:“尚峰,来这边坐。”
杜阎君来赏善司要作甚?
逼我交出昭兴帝的罪业?
这是判官的地盘,他敢强逼?
徐志穹坐在小亭之中,白悦山给徐志穹倒了杯茶:“吃盏清茶,驱驱暑气。”
徐志穹点头道:“这还没到五月,天气竟如此炎热,杜阎君,这么热的天气,你怎还穿着这么厚实的长衫?这衣裳京城都难买,到了北边才能见到。”
他这种长衫确实不常见,徐志穹只在涌碌两州见过,那里富商喜欢穿这类高领长衫,算是宣国和图努国在衣衫上的结合品。
杜阎君慨叹道:“年岁大了,近两日得了风寒,你们觉得热,我却还觉得有些冷。”
“原来如此,晚辈略通些医术,有个专门治风寒的草方,一会便抄给阎君。”
杜阎君抱拳笑道:“让马长史费心了。”
他这衣领真是高,脖子裹得严严实实,都快包住下巴了。
听韩大哥说,他和高福交手的时候,把高福打伤了,伤的还挺重。
伤在哪来着?
第430章 当真是他
徐志穹和杜阎君坐在小亭子里,听白悦山弹曲。
白悦山是斯文人,斯文人有斯文人的规矩。
第一首曲子是用来寒暄的,等弹到第二首曲子,才到了说事的时候。
“马长史,”杜阎君面带笑容,“此前我道门出了败类,如今这败类已经被你铲除,梁显弘那罪囚,也该下狱了,
实不相瞒,我道门受那昏君之害者,数不胜数,那昏君一天不下狱,我跟下边的弟兄没法交代,和道门真神更没法交代。”
白悦山按住琴弦道:“志穹,事情已经了结,把那昏君的罪业交给杜阎君吧。”
徐志穹缓缓低下头,连声长叹道:“白大夫,杜阎君,我愧对二位,这些天来,我都不敢踏进阴司一步。”
杜阎君一愣:“出了什么事情?”
徐志穹抽抽鼻子,含着眼泪道:“我不中用,把那昏君的罪业给弄丢了。”
“丢了?”杜阎君万分错愕。
白悦山愕然道:“尚峰,此事可儿戏不得!”
徐志穹抽泣一声道:“我哪敢儿戏,这罪业确实是丢了。”
杜阎君皱眉道:“怎么丢的?你且细说!”
徐志穹道:“前几日,我在浮州,受凡尘之事羁绊,去了趟骆怀县白石寨,见了浮州知府高胜昌一面,
我只把他当做寻常人,没太放在心上,哪成想他是个墨家高手,有六品的修为,
我虽是五品,但墨家准备的周全,各色机关层出不穷,我只能堪堪和他打个平手,
哪只他还藏着两个帮手,一个墨家四品,一个墨家三品,
幸亏那日有高人相助,我侥幸躲过一劫,却也因此身负重伤。”
徐志穹解开衣襟,露出骇人的伤口。
白悦山看着伤口,咬牙道:“好狠毒的兵刃!”
徐志穹接着说道:“本以为战事已经了却,谁知突然窜出一个黑衣人,将那昏君的罪业夺走了!”
“黑衣人!”杜阎君一怔,转而问道,“你身边既是有高人相助,却也斗不过那黑衣人?”
“事发突然,高人应对不及,他本想追赶,却被我拦住了。”
白悦山诧道:“你拦住他作甚?”
“能看见罪业的,除了咱们判官道,只有冥道的修者,我心想这事情干系咱们两家道门的机密,不可为外人所知,因此不想让那高人插手,”说到此处,徐志穹泪落连珠,“我湖涂,当真湖涂!一念之间,却铸成大错!”
白悦山默而不语。
杜阎君将信将疑。
“且说那是个什么样的黑衣人?”杜阎君问道。
“身长将近八尺,身材清瘦,遮着脸,看不见容貌。”
杜阎君又问:“他用什么技法从你身上夺走了罪业?”
徐志穹摇头道:“没见他用什么技法,这人身手奇快,见他近身之时,我要躲闪,他突然拔剑出鞘,将我衣衫划破,偷了罪业,转眼便逃去,
他那剑法甚是诡谲,只见剑光,不见剑影,弟子当时身受重伤,既无力招架,也无从闪躲,却眼睁睁看着他把罪业夺走了。”
白悦山思量片刻道:“若是身手比你还快,难不成是个宦官?”
徐志穹摇头道:“若是宦官,怎会看得见罪业?”
杜阎君脸色阴沉,盯着徐志穹看了半响,叹口气道:“出了这等变故,老夫也始料未及,马长史,你且好生养伤,白大夫,老夫另有要事,就不叨扰了,告辞。”
杜阎君起身离去,白悦山和徐志穹送了一程。
待回到小亭,白悦山问徐志穹:“尚峰,那罪业当真被夺走了?”
徐志穹泪痕未消:“白大夫,我还能骗你不成?”
白悦山皱眉道:“听你说那黑衣人的模样,倒是像他,只是杜阎君在这里,我又不好说起。”
像谁?
那是我胡编的。
徐志穹颇为惊讶,且做个擦眼泪的动作,极力控制着表情。
白悦山回到瑶琴边,叹口气道:“被人夺去也好,终究是个了结,尚峰,回去好好养伤,那昏君的事情,日后不要再过问了。”
徐志穹深施一礼,转身要走,又听白悦山道:“既是升了五品,便要做个真长史,道门的职守也得担当起来。”
徐志穹道:“陆长史攒下不少功勋,且对罚恶司兢兢业业,我不忍夺其长史之位。”
白悦山道:“既是不愿在京城做长史,换个去处也行,
滑州罚恶司被灭,道门几近废弛,赏善大夫苏轩明几次向我讨要人手,滑州也是个繁华之地,你去做个罚恶司长史也好,
北境也是缺人,大宣疆土北拓,几座行省无人打理,你挑一个地方,且把罚恶司修建起来,
西陲渊州也有空缺,你若愿去,我这便联络赏善大夫岳路三,本月便可上任。”
徐志穹默然片刻道:“我在京城,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且待日后……”
“尚峰,若是不想离开京城,便在赏善司,给我做个副手,你看如何?”
“这个……”这个倒也可以考虑。
白悦山蓦然起身,拉个架势道:“我新学一舞,你且看看,能不能猜出曲牌。”
徐志穹赶紧施礼道:“在下伤口不适,恐须更换疮药,先行告退。”
不行,这个不能考虑。
徐志穹迅速离开了赏善司。
白悦山索然无味坐在瑶琴前,喃喃自语道:“丢了,当真丢了么?当真丢了便好。”
一阵乌云飘过,落下几个雨点,白悦山有感而发,弹了一首《雨中花》。
曲子弹了一半,琴声戛然而止,白悦山按住额头,耳畔传来了阵阵嘶喊。
又是这声音。
“悦山,救我,悦山,救我,你却忘了知遇之恩么?救我,救我!”
白悦山捂住双耳,声音依旧在脑海回荡。
过了许久,声音仍不见消散,白悦山甚是恼火,且掀了石桌,把瑶琴摔个粉碎。
“救你!救你!我都不知你身在何处,让我如何救你!”
……
离开赏善司,徐志穹径直去了阴阳司,去找韩辰。
韩辰昨日刚从浮州回来,跟太卜打了个招呼,一整天都躲在自己的小屋里研习医术。
徐志穹进门便问:“韩大哥,在白石寨的时候,你与那高福交手,当时可是伤了他的脖子?”
韩辰点了点头。
“过去这多时日,那伤口该愈合了吧?”
韩辰思量片刻道;“应该没这么快,那是我独门针法,而且还有童师弟的毒药,纵使有三品修为,要想痊愈,也得有三五个月的光景。”
难道真的是他?
难道他没有别的办法遮掩伤口?
“能不能贴个假皮,把那伤口遮住?”
“为何有此一问?”韩辰摇头道,“那毒药我试过,别说贴什么假皮,就是触碰一下,都剧痛无比,伤口只有暴露在外,才能痊愈。”
说到此,韩辰愣了片刻:“难不成你又遇到了高福?”
徐志穹道:“说不准是不是他,韩大哥,你曾说高福能随手取来不少机关陷阱,却又和钟参的手段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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